第12章 知识改变命运

　　高小柳见她笑着，侧过身子小声问她在笑什么。她想这事儿一句两句说不清楚，就算说清楚了，没亲自经历的人也不会觉得好笑。
　　于是，李思舞便说到:“没什么，我就是觉得新来的那个小女生好有趣，自我介绍时像小学生竞选班干部似的，普通话一板一眼、字正腔圆。”
　　“是啊，”高小柳也笑起来，“像山寨的播音腔，肢体语言也很丰富，手舞足蹈的，好有趣。”
　　李思舞打趣到:“人家才十几岁，正是活泼天真的年龄。只是，她打扮的也太成熟了，跟她的长相、动作一点儿也不相符，看起来怪怪的。哎，她说她叫什么名字来着？什么美？”
　　“笙美，吴笙美！”高小柳道。
　　“笙美！”李思舞念着这个名字，“小姑娘确实挺美，可惜，仅限于脸蛋。”
　　学员自我介绍完毕，便轮到老师。坐轮椅的老师姓马，叫马亮，是主讲老师。另一位老师姓黄，叫黄兴晨，是助教。
　　马亮老师告诉大家，他在出事之前是高中老师，让大家猜他教的是哪一科。
　　有人猜语文，有人猜数学，有人猜音乐，反正是盲猜，怎么说都行。
　　他都摇头，最后给出了正确答案——是与他如今形象极不相符的体育。
　　他很善于自嘲，说自己头脑简单，四肢发达，曾一度以为自己不是学习的料。因为文化成绩差，才勉强走了体育专业。毕业后，顺利当上了体育老师。他曾以为他会一直当体育老师，然后娶妻生子，普普通通、安安稳稳的过完后半生。
　　没想到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不仅毁了他的双腿，也毁了原先预定好的安稳人生。
　　他不能当体育老师了，但他还得活着。只要活着就得花钱，他不可能依靠年迈的父母养他，他必须自己挣钱。
　　他选择了从未接触过的3D建模，只因为残联工作人员告诉他，这是能为他介绍的收入最高的工种。学习的艰辛自不必多说，他最后还是凭借着顽强的毅力以及不懈的努力，终于学有所成。
　　末了，他给大家打气，“我知道你们绝大多数的人之前都没有接触过3D建模，甚至很少接触电脑。我们对于未知，会有畏惧，会害怕自己学不会，这都是正常的。我说这么多，就是想告诉你们，3D建模的确有一定的难度，但我这么笨的人都能学会，只要你们肯努力，绝对没有问题。”
　　“你们可以百分百相信你们的马老师，”黄老师声音轻柔，笑眯眯的说到:“就算你只会开关机，只要你肯学，马老师都能教会你。”
　　李思舞很明显的感觉高小柳长舒了一口气，她会心一笑。
　　李思舞只以为黄老师说那话是为了突出马老师厉害而运用了过于夸张的修辞手法，如今这年代，怎么可能有年轻人不会电脑？义务教育的普及又不是一句玩笑话。
　　但她很快就知道，其实黄老师是一个老实得不能再老实的人，说话一丁点儿夸张的成分都没有。
　　有人别说只会开关机了，就连开关机键在哪里都不知道，更别说别的什么键了。
　　好在黄老师是一个特别温和特别有耐心的人，当马老师讲，按住Alt键再点击鼠标左键，有人问Alt键是什么时。黄老师便会走到他身边，无声的在他的键盘上指一下，再默默走开。
　　当马老师说按回车键，有人问回车键在哪里时。黄老师又走过去，轻轻指一下，然后又默默走开。
　　一整节课，黄老师就像一个辛勤的小蜜蜂，飞到西来飞到东。
　　一开始，李思舞还觉得惊讶，怎么真的有人连这么常识性的东西都不知道。但渐渐的，她就习以为常了。毕竟不管九年义务教育这张网织的有多紧密，也会有孱弱不堪的漏网之鱼。
　　王大志便是其中一条“漏网之鱼”。
　　王大志出生在一个偏远山村，父母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辛勤劳作。可即便他们拼尽全力，也没能从地里挣出半个金元宝来，一家子穷得叮当响。
　　大志爸虽然没读过书，但他对“知识改变命运”这句话深信不疑。因为儿时跟他一起的玩伴，有好几个都因为读了书而走出了他们这个贫穷的地方。
　　他们偶尔回来祭祖，开着小汽车，穿着耀眼的衣服，笑着甩给他一包他从未见过的香烟，给他讲城市的繁荣富强。
　　大志爸因为穷没能读书没有改变命运，日子过得苦哈哈的。他下定决心，这样的悲剧不能再在儿子的身上重演，就算砸锅卖铁也要让他读书，让他有机会去城市生活。
　　大志从小就懂事，他知道父母不易，除了帮着做农活儿，就是埋头苦学。他的资质不算好，但胜在肯努力。村里唯一的老师看他勤奋，便主动挤出时间辅导他。就这么的，他的成绩一直拔尖。
　　如果按这个趋势继续发展下去，大志先进县里的初中，再考进市里的高中，最后考上大学，不是没有可能。
　　大学毕业后，他可以在市里找一份体面的工作，成为城里人，继而彻底脱离贫困过上好日子。
　　正是有了这份信念，大志父母再苦再累也从不抱怨。他们有了盼头，虽然过得比以前更苦了，但心里却反而有了甜。
　　可惜，这一点甜并没有维持多久。
　　那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晚上，大志像往常一样从老师办公室补完课回家。虽然要经过一段崎岖的山路，但那是他走惯了的，又有手电筒照着，他走起来很轻松，甚至还哼上了歌曲。
　　可意外这种事情，谁又能说得清楚呢？好好的吃着饭，忽然咬着了舌头。好好的经营着一份感情，忽然出现了青青草原。好好的走着路，忽然摔了跤。
　　大志的意外就属于第三种，只不过他这一跤摔得属实狠了些。
　　据他自己说，当时他正一边哼着歌一边踢着路上的小石子玩。小石子滚到了路边的杂草里，杂草并不高，矮矮的，也不茂盛，呈现了几近光秃的颓势。
　　他清楚的看见了草丛中的那块小石子以及草丛下面暗黄色的泥土地面，他轻盈的向小石子跃了过去。他打算跃过去后，双脚夹住小石子把它扔出去。
　　他以为跃过去后会稳稳的落在地面上，他看得真切，那片黄色的泥土地面是那么的可靠，接住他的双脚一点儿问题都没有。
　　可那块地面却在他跃上的瞬间毫无征兆的塌了下去，原来下面早就空了，他不由自主的跟着破碎的地面一起滚了下去。那坡并不很陡，下方是一片农田。
　　这样的坡与农田，即便摔下去原本也不足以让他受到严重伤害，可要命的是农田与坡之间用水泥筑了一条用来引水的小小沟渠。
　　他的双脚呈一种怪异的姿势死死的卡在了沟渠里，他试图收回双脚，才微微一动，钻心的痛便立刻传遍全身，细密的汗珠霎时布满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