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吃完炸酱面，方宇轩和小雪来到客运站。他们坐了近两个小时的长途客车来到长春。下了长途汽车，方宇轩带着小雪先到火车站的售票处把预订的火车票取出来，然后在站前的商店买了很多富含营养的水果和糕点，还买了几袋牛奶。
　　“哥，你怎么买这么多吃的？”小雪问。
　　“你身体虚弱，这一路上营养必须要跟上。”方宇轩说。
　　“那也用不着买这么贵的，这样下去，一路上你要花多少钱？”见方宇轩买食品花了七十多块钱，这让小雪有些不安。
　　“身体比钱重要。”方宇轩说。“既然我陪你来了，就要照顾好你，不能让你在路上病倒。咱们没买到卧铺票，坐两夜一天的火车，还不知道你能不能吃得消。”
　　“哥，你不用为我的身体担心。”小雪宽慰方宇轩说。“在火车上只是坐着，也不干活，我不会有什么事。”
　　“你没出过远门，还不知道没卧铺的滋味。”方宇轩说。“在火车上坐时间长了比干活都累。”
　　上了火车之后，方宇轩发现他和小雪共用一张二人座椅，方宇轩想，这可挺好，小雪累了可以躺下来休息。
　　到了晚上，卖盒饭的小车过来了，方宇轩买了两盒盒饭，花了三十块钱，小雪吐了一下舌头，说：“火车上的盒饭这么贵！”
　　“你现在明白我为什么要多带些钱了吧？”
　　方宇轩把盒饭吃了个精光，他看看小雪的饭盒也空空如也。对小雪说：“你要是没吃饱，还有和牛奶和糕点。”
　　“我吃饱了。”小雪说。“火车上的盒饭贵不说，量也少。哥，你吃饱了吗？”
　　“吃饱了！”说着，方宇轩拿出一瓶果汁饮料和一瓶矿泉水。他把果汁递给小雪，自己喝矿泉水。
　　“哥，你怎么不喝果汁？”小雪奇怪地问。
　　“我身体好，喝这种含糖的饮料没什么好处。”方宇轩说。“你贫血，需要补充营养，特意为你买了果汁饮料。”
　　方宇轩的话让小雪非常感动，就是她妈妈也没有这样关心过她。她把脸扭向车窗外，泪水几乎夺眶而出。方宇轩和她并肩而坐，并没有发现小雪眼里含着泪水。趁方宇轩不注意，小雪飞快地擦去眼泪。
　　方宇轩见小雪呆呆地望着车窗外，以为她在为自己的病担忧，便和她聊天，让她打消顾虑。聊了一会儿，方宇轩发现，除了几个有名的歌星、影星和电视台主持人之外，小雪几乎什么都不知道。方宇轩心说：这是很多年轻女孩子的通病，小雪只是初中毕业，当然不能例外。后来只好和她聊一聊她本人和她家的情况。方宇轩对小雪本人和她的家庭并不太了解。
　　聊到十点来钟，方宇轩见小雪露出了倦容，他把背囊从行李架上取下来，立着靠在车箱上，对小雪说：“你靠着它舒服一点儿，困了就倚着它睡吧。”他朝过道方向移动一下身体，让小雪把腿放在自己的腿上，希望她这样半坐着能睡着。
　　小雪虽然年轻，毕竟身染重病，确实感到非常疲倦，也没客气，转过身，背倚着背囊把自己的腿放在方宇轩的腿上，对方宇轩说：“哥，我先睡一会儿，我醒了以后你再睡。”
　　“你安心地睡吧。”方宇轩说。
　　很快小雪就睡着了。方宇轩用双手拢住小雪的腿，不让它们从自己的腿上滑落，同时看着小雪那张没有血色的脸。自从认识小雪以来，他还是第一次这样仔细观察小雪的脸。这时他想起了刚入学时的杨婉华，准确地说，小雪更像那时的杨婉华，只是脸上缺少杨婉华那种健康的红润。
　　为了不惊扰小雪，他一直保持着一个姿势一动不动，没过多久觉得腿有些麻木，想站起来活动活动，可是又怕惊醒小雪，只好忍耐着。最后实在是受不了，他才捧着小雪的双腿慢慢站起来，然后侧过身子把小雪的双腿屈起来放在椅子上。见小雪没醒，他这才直起腰来，轻轻地捶了几下后背，然后在车厢的过道走了几个来回，麻木的双腿终于恢复了正常。活动完了，方宇轩并没有坐下，而是扶着坐椅的靠背站了很长时间。一直到站累了，才轻轻抱起小雪的腿坐下。之后仍然把小雪的腿放在自己的腿上。
　　到了后半夜，方宇轩困得睁不开眼睛，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不过手仍然拢着小雪的腿。
　　五点钟左右，车厢里有人来回去走动，惊醒了方宇轩。他怕走动的人碰到小雪的脚，惊醒她，便一只手拢着小雪的腿，一只手挡在小雪的脚板。
　　尽管这样，小雪还是被过道的脚步声惊醒了。她看看方宇轩，问：“哥，你就这样坐了一宿？”然后把腿从方宇轩怀里抽出，坐了起来。
　　“也睡了一会儿。”方宇轩说。
　　“你这样能睡着吗？”小雪站了起来，“你躺下睡一会儿吧，把腿放在我的腿上。”说完她把方宇轩朝里边推了一下，把他推倒，让他倚靠在背囊上。
　　“我不能像你这那样睡，我那样睡你就没法坐了。”方宇轩要坐起来。
　　小雪按着他不让他起来，“你把腿蜷起来，放在我背后。”
　　方宇轩只好按照她说的做，把腿蜷了起来，紧贴椅子的靠背放着。小雪去了趟厕所，回来后她背靠方宇轩的腿坐着，屁股只是搭在椅子的边缘上。这样坐着她并不太舒服，为了让方宇轩也能好好睡一觉，她坐一会儿，再站一会儿。
　　躺下后不久，方宇轩就睡着了，这一觉睡了两个来小时。他醒来时看到有的旅客在吃泡面，有的在吃盒饭。方宇轩从行李架上的食品袋里拿出两袋牛奶和两个奶油面包，与小雪一起吃早餐。小雪喝了一口牛奶，咂咂嘴问道：“哥，这纯牛奶怎么和我以前喝的牛奶饮料不一样？”
　　“看来你是第一次喝真正的牛奶。”方宇轩说。“有的牛奶饮料里根本就没有牛奶，是用香精勾兑的，谈不上有营养。”
　　“我还以为牛奶饮料是用牛奶做的呢。”小雪说。“哥，你买的糕点真好吃，我还是第一次吃到这么软、这么香的糕点。”
　　小雪的话使方宇轩想起了杨婉华说过的她第一次吃芒果时闹出的笑话。方宇轩认为，小雪、杨婉华和他自己基本上都属于同一阶层的人。这使得他更加同情小雪。
　　小雪第一次出远门，眼睛总是盯着车窗外。方宇轩和小雪换了位置，让小雪坐在靠窗的地方，火车每在一座城市停留，方宇轩都要给她讲讲这座城市的历史以及与之有关的掌故。
　　小雪非常钦佩地说：“哥，你知道这么多！你不仅是医生，还像个学者。”
　　“上初中时我对史地知识非常感兴趣。”方宇轩说。“因为文科毕业不好找工作，我才学了理科。”
　　中午方宇轩没有买盒饭，而是带着小雪到餐厅吃饭。到了餐车，饭菜贵得让小雪直皱眉。她说：“哥，我看到很多人都吃泡面。餐车上的饭菜这么贵，咱们也吃泡面吧。”
　　“我带的钱够咱俩用了。”方宇轩说。“你就放心地吃吧。你和别人不一样，不管有钱没钱，也不能亏了身体。”
　　晚上，方宇轩仍然让小雪把腿放在他怀里，靠在背囊上睡觉。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车，小雪确实觉得很累，可她却让方宇轩先睡，她坐着。方宇轩说：“既然你让我陪你来，你就得听我的。你只有吃好、睡好，才有精神去找你亲爸。”
　　小雪见说不过方宇轩，只好听从方宇轩的安排，靠着背囊，把腿放在方宇轩的怀里。闭上了眼睛，小雪怎么也睡不着。一会儿动一下。
　　“你今晚是怎么了，怎么不睡觉？”方宇轩问。
　　“我睡不着。”小雪要坐起来。
　　方宇轩按着她的肩头，不让她起来，问：“为什么睡不着？”
　　“我怕找不到我亲爸。”小雪说。
　　“你放心好了，肯定能找到他。”方宇轩安慰她说。“我都打听清楚了怎么能找到你爸的厂子。我也问过那个业务员你爸最近出门没有，他说他天天能看到你爸。”
　　“哥，我刚出生时他就躲起来，咱们找到他，他要是不承认我是他女儿怎么办？”小雪担心地问。
　　“他要是不承认，我自有办法对付他。”方宇轩说。“就是他再没人性，你手续齐全，我估计他也不能不承认你是他女儿。”
　　“哥，我也没有见过大世面，见到他，我不知道怎么说？”小雪说。
　　“你要是不知道怎么说，就什么也不要说，我替你说。”方宇轩说。
　　“这次全靠你了。”小雪说。
　　“有我在，你就放心睡觉吧。”方宇轩说。
　　听了方宇轩的话，小雪真的放心睡觉了。
　　方宇轩第一次遇到小雪这样单纯的女孩子，不但书本知识有限，社会经验也明显不足。他只不过带她到医院去做了一次检查，就对他毫不设防，让他陪伴着到深圳来寻找自己的亲生父亲。也可能出于孤立无援，找不到更可靠的人而孤注一掷吧。不管怎么说，在现在的社会里，像小雪这样单纯的女孩太少见了。他看了看已经进入梦乡中的小雪，心说：“既然小雪这样信任我，我决不能让她失望。”
　　像昨天夜里一样，方宇轩困极了就坐着打个盹，坐累了就站起来活动活动。早晨四点多小雪醒了，她没有接着睡，非让方宇轩睡一会儿不可。
　　九点多，火车到了广州。下了火车，方宇轩带着小雪找到客运站，坐长途汽车去深圳。就要见到自己的亲生父亲了，可小雪却显得越来越烦躁不安。现在她不再怀疑能不能找到自己的亲生父亲，而是担心他能不能承认自己是他的女儿。如果他不承认她是他的女儿，当然也就谈不上出钱为她治病了。方宇轩还以为小雪是因为要见到自己的亲生父亲而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