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第二天早晨，方宇轩在医院门口发现了柳若雪。方宇轩吃惊地问：“你不是回家了吗？”
　　“我是今天早晨坐车来的。”柳若雪说。“我妈把我得病的事和要带我去深圳的事对我爸说了之后，我爸和我妈吵了起来。他说我的病没有那么严重，是医生吓唬我妈，让我去住院，好赚我们的钱。他死活也不同意我妈带我去深圳，也不让别人带我去，他说拿不起路费。我说自己去，他也不让。”说着柳若雪眼里含着泪水。
　　“你现在只有这一线希望，他不让你去，你的病怎么办？”方宇轩嘴上这样说，可是心里对柳若雪继父的做法非常气愤。这不是逼着小雪在家里等死吗？即使不是自己亲生的子女也不能这样对待。
　　“我爸不让去，我自己去！我一定要想办法找到我亲爸。”求生的本能使柳若雪这个柔弱的女孩子不顾一切。以前，让她自己去那么远的地方她连想都不敢想。
　　“你以前出过远门吗？”方宇轩问。
　　“没有。”柳若雪说。
　　“深圳那么远，你又没有出过远门，你不怕走丢了或是出什么事？”方宇轩问。
　　“不去，在家里也是等死。”柳若雪说。“我什么都不怕，就怕找不到我亲爸。”
　　方宇轩想，对小雪来说，想活下去，只有这样这一条路可走。可她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一个人去那么远的地方，找一个她从来没有见过的人，风险实在太大了。他不由得为柳若雪担心起来了。他说：“问题就在这里，花了不少钱，去了那么远的地方，万一找不到你亲爸怎么办？”
　　“找不到只能怪我自己命不好。”柳若雪无奈地说。
　　“你只能自己去吗？”方宇轩问。“你父母不陪你去，你就不能找个亲戚陪你去？”
　　“找亲戚陪我去，我得给人家拿路费，我没有那么多钱。”柳若雪说。“就算有钱，也不能找亲戚陪我去，不管找谁陪我去，他们都会告诉我爸，那样的话，我就去不成了。”
　　方宇轩看着小雪，想到了杨婉华。杨婉华因为家里没钱，只好嫁给一个对她一点兴趣也没有的男人，她的命运可想而知。眼前这个长得非常像杨婉华的小姑娘，也是因为没有钱，要一个人去一个非常遥远而又陌生的地方，找一个她从来没有见过的人，不知她将面临什么样的命运。他想：如果是杨婉华遇到了这种情况，我会怎么做？答案非常肯定，会毫不犹豫地陪她一起去。想到这里，他犹豫了一会儿，然后问柳若雪：“你相信我吗？”
　　“不相信你，我还能相信谁？”柳若雪说。“
　　“你要是相信我，我带你去深圳找你亲爸。”方宇轩决定再帮一次柳若雪，就当帮助杨婉华了。
　　“真的？”柳若雪先是一愣，然后破涕为笑。“你要是能带我去，那可太好了！”
　　“现在的问题是，你相信我，就怕你妈不相信我，要是被她知道我带你去了深圳，她可能会怀疑我居心不良。万一她报了警，我可要倒霉了。”
　　“不让我妈知道。”柳若雪说。
　　“你不回家，你妈还不找你？”
　　“一会儿我回家，对我妈说，我去饭店找老板了，他答应给我找个不太累的活儿，我还回去打工。”柳若雪说。“你把昨晚给我妈打电话说的去深圳要带的几样东西再告诉我一遍，我回去准备准备。今天我来找你就是问这事的。”
　　方宇轩说：“你的出生证明、你出生时的照片、还有你妈年轻时的照片和她的身份证复印件。对了，也要把你自己的身份证带上。”方宇轩想了一会儿，突然想起来，他忽略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东西，对柳若雪说，“你把市医院开的诊断书也带上。”
　　“不用带别的东西了吗？”
　　“去深圳，来回最少也得六、七天，还要带几件换洗的衣服。”说到这里方宇轩想起了去深圳必备的东西，“你有路费吗？”
　　“我这个月的工资还没领，我一会儿去饭店把工资领出来。”
　　“你一个月工资是多少钱？”方宇轩问。
　　“一千块。”柳若雪说。“这些钱还不够咱俩的路费吗？”
　　方宇轩笑笑说：“一千块钱只够买你一个人往返火车票的。我们还要住店，吃喝。”
　　“我们两个人得多少钱？”柳若雪着急地问。
　　“最少也得三四千块。”
　　“得那么多钱？怪不得我爸不让我去。”柳若雪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这样吧，我多带些钱。”方宇轩说。
　　“太谢谢你了，方医生！”柳若雪脸上又出现了笑容。“以后我病好了，打工挣钱还你。”
　　“不用你还了，”方宇轩说，“就当我去深圳旅游了。不过，去深圳得好几天的时间，我没法请假，只能休年假。你马上回家准备一下，如果去不了，你打电话告诉我。我就不休年假了。”
　　“我这就去饭店把工资领出来，然后回家准备要带的东西，明天咱们就走。”
　　“就这么定了。”方宇轩说。
　　下午，柳若雪给方宇轩打来电话，对他说：“方医生，我跟我妈说我明天还回饭店打工，我妈相信了。东西我都准备好了，明天早晨我去医院找你。”
　　“既然这样，我去申请休年假，订火车票。”方宇轩说。放下电话后，他对科主任说：“主任，我有急事需要去趟深圳，从明天起我想休年假，可以吗？”
　　“可以，正好咱们科现在患者不多，不过你得向院长打个招呼。”科主任说。
　　方宇轩又去找院长，对院长说：“院长，我有事要去一趟深圳，我想休年假。”
　　“去深圳干什么？”院长问。“要是看对象，我就批准。”方宇轩见院长这样说，为了得到院长批准，他说：“不是看对象，是陪我对象去。”
　　“好，我批准了！”院长说。
　　从院长室回来，他又上网订火车票。上网一查，不要说北丰没有直达深圳的火车，连省会长春也没有，只能从长春坐火车到广州，然后由广州再去深圳。幸好现在不是旅游旺季，当天的火车虽然没有卧铺票，但还有硬座。想买卧铺票，只能订四天以后的。方宇轩心里说，我一共只有五天年假，不能等了，他只好订了两张第二天晚上的硬座。订完了车票，他向科主任交待了工作。
　　在回家的路上，方宇轩想，陪小雪去深圳这事怎么向父母说呢？如果说了真话，父母肯定会有想法，甚至会以为我又有了女朋友。看来只能撒谎了。晚上，父母都回来后，方宇轩说：“我有个同学在深圳，过几天要结婚，让我去参加婚礼，我打算休年假，明天就动身去深圳，大概得一个星期能回来。”
　　“正好出去散散心。”方爸爸高兴地说。他和方妈妈都在为方宇轩不肯找对象这事发愁。
　　第二天上午柳若雪又给方宇轩打来电话，说她正在中心医院门口等他。
　　“我今天不上班了，你先在那里等我，我去接你。”放下电话，方宇轩带上自己的工资卡离开家，他在医院门口找到了柳若雪。一见面就问：“各种复印件和照片你都带来了吗？”
　　“带来了。”柳若雪说。
　　“你妈真相信你又回来打工了吗？”方宇轩问。
　　“信了。”柳若雪说。
　　“我得去银行取些现金。”方宇轩说。然后他和柳若雪一起去银行取了五千块钱。
　　“要这么多钱？”柳若雪吃惊地看着他。
　　“穷家富路。”方宇轩说。“出门在外，谁知道会遇到什么情况，应该多带些钱。”取完钱，方宇轩把柳若雪带到自己家。
　　一进门，柳若雪说：“你家真阔气。”
　　方宇轩笑笑说：“我家只是普通老百姓的家，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你没去过有钱的人家吧？”
　　“没有。”柳若雪摇摇头说。
　　“你要是看到有钱人家的房子和屋里的摆设，就知道什么是阔气了。”方宇轩边说边从衣柜里拿一个背包，把自己的衣服、牙具、毛巾都塞在里面，最后又放进去一本书。他看了看柳若雪肩上的挎包，问道：“你的钱是不是在挎包里？”
　　“衣服和钱都在这里。”柳若雪说。
　　“钱放在挎包里不安全。”方宇轩说。“你把钱和衣服放在我的包里。你的挎包路上装吃的。”
　　柳若雪把挎包里的衣服和钱掏出来交给了方宇轩。方宇轩把钱裹在小雪的衣服中，放进自己的背包里。准备好出门带的东西，方宇轩看看墙上的钟，已经快十一点了，说道：“咱们到饭店吃饭去，吃完就走。”
　　“家里有什么就吃什么，别花那冤枉钱。”柳若雪说。
　　柳若雪说话的口吻几乎与杨婉华如出一辙，看得出来她这一点和杨婉华很相似。听小雪这样说，方宇轩来到厨房，打开冰箱，根本就没有早晨剩下的饭菜。他说：“家里没有现成的，在家里吃就得现做，太麻烦了。”
　　“你家有挂面没有？”柳若雪问
　　“有。”方宇轩说。
　　“我来做炸酱面。”柳若雪说。
　　“到我们家来，让你做饭，多不好意思。”方于轩说。
　　“那有什么？”柳若雪说。“你还不是为了陪我去深圳。”
　　“那我就不客气了。我做饭做菜，只有我自己吃，别人都不吃，嫌不好吃。”方宇轩把柳若雪带到厨房，找出做炸酱面所需要的材料。很快两碗面就做好了。
　　“你真麻利！”方宇轩说。“要是我，一个小时都不一定能做好。”
　　柳若雪说：“我在饭店跟大厨学了几手，太复杂的菜我不会做，但是常见的菜我差不多都学会了。”
　　“将来谁要是能娶你，那可是真有福，天天在家里下馆子。”方宇轩开玩笑说。
　　听了方宇轩的话，柳若雪脸一下红了，说：“方医生，你别笑话我了。”
　　柳若雪的话使方宇轩想到了他的身份问题，说：“找到你亲爸，在他面前，你可不能再叫我方医生，让他知道我和你一点关系也没有，我不好替你说话。”
　　柳若雪想了想说：“从现在起我就管你叫‘哥’。找到我爸，我就说你是我大舅的儿子。”
　　方宇轩说：“我就叫你‘小雪’。从现在起咱俩就算是表兄妹了。到深圳就叫熟了。”
　　“哥，从深圳回来咱们是不是也可以继续这样称呼？”小雪试探着问。
　　“你要是喜欢，可以一直这样称呼下去。”方宇轩笑笑说。不过方宇轩心想，从深圳回来，如果她不在市医院住院，以后可能没有见面的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