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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巴士 / 我家暗卫今天也毫无破绽 / 第34章 第卅三章

第34章 第卅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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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可还想回公主身边?”
  
  听到这句话时,陈慬睁开了眼睛,却见自己跪在魁夜司的大殿前。
  
  巍峨檐宇、高耸围墙,遮天蔽日,困他在重重阴影之中。
  
  身上,燥热异常,灼得头脑也昏沉起来……
  
  是了,六月炎夏,他已跪了三天……
  
  他颓然垂首,单手撑地,尽力不让自己倒下。鲜血顺着指尖淌下,未等漫延,便已干涸。视线渐渐模糊,他甩了甩头,强令自己清醒。转瞬间,砖石上的鲜血竟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绒绒积雪……
  
  不由自主地,他动了动手指,在雪地上书写。一笔一划,认真而郑重,待最后一点落下,他看着雪地上的字,莫名有些恍惚:
  
  心?
  
  心神恍然一动,他突然明白了,自己正在梦中。
  
  得醒过来才行……
  
  他这样想着。但思绪缠结,既粘腻又浑浊,只稍一松懈,便堕入迷茫。他挣扎了几次,试图起身,但四肢却使不上力气。
  
  周围,忽有人来人往,私语窃窃,却听不真切。但他记得那时听到的话:
  
  讥他不自量力、笑他愚妄执着、责他僭越逾矩……
  
  他知道错了。可到底要怎么做才能改过呢?
  
  疲惫和疼痛叠加,沉沉压着他的脊柱,令他动弹不得。他实在太累了,禁不住想要放弃。如同七年前那般,他卸下了坚持,任由自己被压垮在地,只想就这样睡去……
  
  这时,不知何处而来的风,曳起一阵琳琅轻响。
  
  意识骤然归拢。他撑起了身,抬眸望向了声音来处。
  
  珠帘拂动,似远又近。
  
  记忆并不清晰,但于口舌上泛起的味道却是真切:
  
  香醇温酒,甜而不烈,便是喝上一坛子也未必会醉;冰镇酥酪,杏仁满撒,最是入口即化、解热消暑;糖渍杏脯,尚余微酸,咀嚼之间齿颊生津;蜜炼参丸,甘中带苦,龙眼般大小,和水方能咽下……乃至细细吹凉的汤药、搁了芹菜碎的牛肉羹,诸多滋味,他未曾乞求,却轻易得到。个中因由,他了然在心,只怯于回应。
  
  如今再坦诚心意,可还来得及?
  
  刹那之间,混沌消散。
  
  所思所盼、所爱所求,其实近在咫尺。那看似无法逾越的鸿沟,从来只是一道珠帘。
  
  心念鼓动,殷殷切切。他伸出手,轻轻撩起了珠帘……
  
  触手的,是轻软的纱帐。帐外,烛光轻颤,晃得眼前一片朦胧。
  
  “教管?!”榴月的声音,听来惊喜非常,“……教管醒了,快去通知郡主!”
  
  一时间,嘈杂声起、脚步奔忙,却叫人安心。他垂下了手,浅浅笑了起来……
  
  ……
  
  ……
  
  暗卫来传信的时候,方思宁正在州府。听得陈慬醒了,她满心喜悦,恨不得立刻回府,但偏偏脱不开身。她忿忿叹了口气,把这笔帐一并算在了逆贼头上。
  
  这几天来,她是镇北军营和州府两头跑,一边安抚军心、一边澄清解释。此外,还有缉拿商会残党和押解贼首回京审讯的事宜,虽非她主管,但碍着规矩,凡有进程都要知会她一声。着实是忙碌繁琐,分身乏术。
  
  她叮嘱了几句“好好养伤,安心休息”的话,让暗卫带回去,自己则继续应付州府官员。待议完事,已近亥时。若说要回城,少不得兴师动众,只好明日再说。
  
  方思宁无奈地走回客房,却不想半道上竟遇上了刘峥。见到他,方思宁倒有几分高兴,她快步迎了上去,笑道:“刘公子,真巧啊。”
  
  其实,这也算不得“巧”。自那次之后,刘峥便一直留在州府。但他并非官员,也无意太过深入,不过是在等时机妥当,好告辞回京。既同住客房,虽分院落,但打上照面也是迟早的事。他轻轻一笑,行礼回了一声:“郡主。”
  
  “这次多得刘公子相助,还未曾好好道谢。改日我在府中设宴,请刘公子务必赏脸。”方思宁说到这里,又故意促狭,“到时,我必定请北地最好的优伶,为刘公子好好地舞一场剑。”
  
  一听舞剑,刘峥脸色一沉,满目都是“敬谢不敏”。但他并不多计较,只回了几句客套话。
  
  这个反应,堪称是和蔼可亲,令方思宁大不适应。她正疑惑,又听他道:“郡主下次有求于人,还是莫要把对方的生辰八字当作信物为好。”
  
  此话一出,方思宁干笑了几声。当时事出紧急,实在是找不到信物,情急之下,她想起这位与她换过庚帖,心一横就写下了。回头再看,不仅不妥当,还不识相啊。
  
  终究,是她亏欠了他……
  
  她定了决心,低头一礼:“婚约一事,是我有负于公子,不敢求公子原谅。只盼公子前程似锦,再遇良缘。”
  
  她的语气一改轻浮,认真且又诚挚。刘峥沉默了片刻,却不应答,反倒问起了旁事来:“你那位暗卫首领,现在如何了?”
  
  方思宁头一抬,微微有些惊讶。但提起陈慬,她便有许多欢喜:“方才传信来,说是已经醒了。难为刘公子记挂,我替他谢过了。”
  
  她说话时,眼中满含笑意,烁烁熠熠,看来分外动人。刘峥这才确信,北地书坊里那些风流郡主的话本,并非全是编排的故事。
  
  他略作思忖,掩却了怅然,问她道:“郡主如今可还想留在北地?”
  
  方思宁不明就里,望着他的眼神甚是复杂。
  
  刘峥眉头轻蹙,似是为她的愚钝感到惋惜,“郡主此次平乱有功,又舍身救下公主,可见忠君爱国之心。而逆贼党羽众多,更交通外敌,想必牵连甚广。如今商会会长押回京城审讯,其后势力必有动作。边疆之地,形势复杂,恐又生变,需得有人安抚军民、彰显皇威。郡主何不趁此机会,先自责失职,再自请镇守?”
  
  这番话,可谓是一语点醒梦中人。方思宁点头不迭,“刘公子所言甚是!”
  
  刘峥轻叹一声:“嗯,郡主若有此意,不妨写信陈奏。在下可为郡主联络群臣,上达天听……”
  
  不等他说完,方思宁便答道:“仰赖刘公子了!”
  
  刘峥点点头,“郡主写完奏章,交予在下带回京城便是。”
  
  方思宁答应着,忽然又想到了什么,忙叫住了转身离开的刘峥:“刘公子!呃……就是,奏章要怎么写?”
  
  “啊?”刘峥望向她,表情里透出些许鄙夷。
  
  这……书到用时方恨少,没读几年太学是这样的嘛。
  
  方思宁脸皮一厚,索性道:“刘公子博学多才,还请指教一二!”
  
  “……”
  
  ……
  
  ……
  
  北地边疆,不过九月,已是寒风凛冽,又经了几场雨,愈发阴冷肃杀。
  
  陈慬的床榻换上了厚实的被褥,房内也生了熏笼,很是温暖。体内尚有余毒,连日都是断断续续的低烧。府中上下不敢大意,十二个时辰都着人看护,清毒的药剂更从不间断。终于,清醒的时间多过了昏沉的睡眠,总算是令人放下了心。
  
  元祎送药来时,见陈慬已能坐起说话,甚是宽慰。她将汤药递过去,笑道:“可算好了。经此一劫,下次万不能莽撞了。”
  
  陈慬答应着,将药碗接了过来。汤药冒着热气,尚有些烫口。他暂将药碗放下,犹豫着开了口:“元护卫,郡主……”
  
  “郡主还在州府,说是这几日就回来了。”元祎说着,从一旁拿了几册书过来,放在了床头柜上,“郡主嘱咐,要你安心养伤,万不可随意行动。若是闷了,就看看话本。”她重重一叹,又补上一句,“放心,我选过了,都是正经的。”
  
  陈慬不禁莞尔,颔首应道:“有劳元护卫了。”
  
  元祎也笑:“行了,你好好休息。有事就遣人告诉我。”
  
  陈慬目送她离开,又转头望向了柜上的话本。
  
  正经的话本……
  
  心头微微一紧,拉扯出几分焦虑。还记得曾念过的那句台词,热烈而又直白,叫他向往又令他胆怯。他忽觉不安,躁动的情绪,似乎只有见了她时,方能安抚平定……
  
  他想得入神,不觉有人走近。他拉回思绪,抬眸就见陈敬站在床边。陈敬也不寒暄,只将手里的东西搁在了床头柜上,正压着那叠话本。
  
  陈慬皱了皱眉头,却无言语。
  
  陈敬看在眼中,道:“这是公主赐的丹药,念你有伤在身,不必谢恩了。”
  
  陈慬一时怔忡。随即,他点了点头,算作应答,继而端起汤药,小口啜饮,是显而易见的回避。
  
  陈敬垂眸,看了那叠话本一眼。好在不是什么“风流郡主”。他又将目光移上,看向那装着珍贵丹药的雕花木盒。“公主待你不薄……”片刻斟酌,他还是开口说道,“你当真不愿回来?”
  
  陈慬听在耳中,却仍是无话。
  
  “你此次擒得贼首,立下大功,公主必有赏赐,何不趁此机会求个良籍?”陈敬慢慢说道,“从此便是寻常人生,难道不是最好的结果?”
  
  最好的结果……
  
  解毒的汤药格外苦涩,每咽一口,身心便抗拒一次。他喝得很慢,那糟糕的滋味在口中久久停留。但到今日,这份苦,又算得了什么呢?
  
  他将药喝完,轻轻喘出一口气,这才应了话:“都尉说笑了,我是郡主的人,岂能向公主求赏赐?”
  
  这个回答不算意外,陈敬不免惆怅,道:“你这是怨公主将你送出?”
  
  “不敢。”陈慬答了一声,语气波澜不惊。
  
  “这其中有些误会,”陈敬无奈道,“但不论怎样,也不是你能计较的。我不知道你在北地这半年发生了什么,但身为暗卫,从来只有论功行赏,断没有寄望于情爱的道理。尊卑有别,岂容僭越?你不是没见过那些痴心妄想之人的下场,难道还不能引以为戒?”
  
  陈慬默默听着,神情依旧平静。
  
  陈敬只觉他冥顽不灵,语气沉重了几分,索性将话说开:“哪怕她对你真的有情,她终究是大晟郡主,皇室迟早会为她指婚。到那时,你要如何自处?你当真要为这没有结果的事赔上所有么?”
  
  陈慬笑了。那些他曾不断告诫自己的话,由旁人说给他听,多少有些滑稽。世事并非话本,不是两情相悦便能美满。他早已想得透彻,也试过逃避抗拒,但现在,他已经不必再去想了……
  
  “都尉一番好意,我甚是感激。但我并非寄望于情爱……”他略微停顿,将要说的话细细整理,告诉他人,亦告诉自己,“我只是,相信郡主。无论结果如何,绝无怨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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