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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巴士 / 我家暗卫今天也毫无破绽 / 第33章 第卅二章

第33章 第卅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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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慬——”
  
  方思宁回头,就见陈慬倒在了地上。她心头一悸,连呼吸都混乱了起来。她想要上前,却被镇北侯拉住了手腕。同样被拦下的,还有秦忆安。
  
  “前头危险,不可贸然上前!”镇北侯道。
  
  商会死士仍在顽抗,战局依旧混乱,方思宁亦知不该近前,可是……
  
  察觉她的挣扎,镇北侯沉了声音,低吼一声:“思宁!”
  
  方思宁顿了举动。心跳,声声沉重,顺着血脉在耳畔震响,令所有声音都化作一片模糊的喧噪。她的思绪也被这喧噪填满,能思考的,唯有两个字:
  
  陈慬。
  
  是惊是惧、是悲是忿,她分不清自己的情绪,只能怔怔看着。
  
  看着兵马突进,摧枯拉朽;看着贼寇跪伏,哀告讨饶;更看着残余死士不甘被俘,吞毒了断……
  
  终于,一切静了下来。
  
  陈敬快步走到陈慬身旁,只看了一眼,便从怀中取出了药盒来,喂下了一颗丹丸。元祎随后赶到,看过情况后,高声喊道:“匕首有毒,快请大夫!”
  
  噪杂再起,郡主府内外立时一片忙乱。
  
  好在有镇北侯主持大局,清理逆贼余党、安抚官员百姓,更撤下了郡主府内的婢仆,请来军属暂做照应。
  
  伤者众多,城中大夫几乎尽数前来。陈慬被抬进了暗卫的院落,那间不大的独室内一时挤满了人。
  
  数名大夫在内室诊治,方思宁与秦忆安便在外室等待。
  
  在桌边坐下的那一刻,方思宁的心神悠悠一晃,牵动回忆。
  
  她还记得第一次来这间屋子,是他自请了三十鞭,只为断她的念想。她气他不识抬举、恼他以下犯上,命他在院中养伤,也有不愿再见的意思。后来领着大夫亲自来看他,本是为了争一口气,证明自己并非胆怯。那时,她在他桌前见过一册账本,收支之间,全是互不亏欠的生分。她隐约是明白的,他造这一笔账,是料定即将分离……
  
  第二次来,是她生辰。她借醉从宴席上逃离,想在他这个小院里求得片刻闲静。而后,她在这张桌前为三十名暗卫一一写下了愿望,亦在他手腕上落了一个“心”字。有些事情,她从未敢明言。哪怕是藉着生辰纵兴胡闹,也只隐晦暗喻:心字底,他是属于她的。可也是那时,他早已知道公主要召回他,更知道魁夜司想杀他,他做了被她放弃的准备……
  
  数次进退、几番纠结,其中有多少岌岌可危,但凡有一念放弃,便是殊途陌路。可他们偏偏走到了今日……
  
  若今日就是离别,她该如何承受?
  
  油然而生的悸恸,令方思宁微微发抖。她心想克制,却在长睫一垂间,颤落一滴眼泪……
  
  秦忆安一见,握起了方思宁的手,道:“姐姐别伤心,陈慬不会有事的。”
  
  方思宁心知失态,但泪水就是止不住。她只得低了头,尽力不让旁人看见。
  
  秦忆安不禁也跟着伤心起来:“都是我的错……若不是我,也不会有今日的变故……”
  
  方思宁尽力压抑着自己的声音,只怕一说话便作了哭泣。听秦忆安这么说,她默默摇了摇头。
  
  秦忆安见她如此,盈了满目的水色,声音亦低落哀怅:“是我的错……我不该抢姐姐的婚约,逼得姐姐远走北地。也不该将陈慬送出,使他身陷险境。更不该擅自离京,令逆贼有机可乘,险些酿下大祸。我愧对姐姐,愧对陈慬,更愧对边疆将士、大晟黎民……”
  
  方思宁戚然抬头,反握住了秦忆安的手,堵在喉头的悲伤令她的嗓音甚是沉闷:“不是的……”
  
  秦忆安却愈发难过,切切述道:“我来北地,原本是想维护姐姐、保全陈慬的,可到头来,是姐姐不顾安危为我引开了追兵……还有,陈慬……”她的眉眼间顿生悲痛,言语更微微哽咽,“当年也是如,为了救我,他冒险深入敌阵,几乎丢了性命。从那以后,我不再让他护卫,只命他留守魁夜司,许他平安度日。但我却疏忽大意,又让旧事重演……是我对不起他……”
  
  一番剖心,说得方思宁又悲又愧。
  
  其实,她们姊妹之间,从来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不过是些意气用事的拉扯。而她甚至都不愿意认真拉扯。认输,是为求个轻松。她不曾正视过秦忆安,只轻率地将“嚣张跋扈”“颐指气使”“骄纵任性”这些词压在了对方身上,为自己的放弃寻得借口。
  
  而陈慬,是她唯一的坚持。面对这份“认真”,她偏又手足无措,只能由着私心,极尽折腾。擅自嫉妒、徒生怨怼,添了多少误会?又搅了多少好意?若能早早地坦诚交心,何至于此?
  
  “是我不好,”方思宁轻轻道了声歉,生怕秦忆安没听清,她又重复了一遍,“是我不好……”
  
  秦忆安哪里能受这句道歉,又连声自责。
  
  一时间,姊妹二人哭得泪水涟涟,唬得周围一众暗卫跪身伏地,连头都不敢抬。
  
  元祎进屋时,见得这个场面,心上一凉,只当是陈慬有什么长短。她带着慌张,几步走到桌旁,道:“公主、郡主,这是侯爷送来的药剂。说是之前军中也有人中了商会的毒,军医试了几个方子出来,或许有效……可还来得及?”
  
  听她说罢,那姊妹二人回过神来,暂止了哭泣。
  
  恰在此时,陈敬从内室走了出来,行礼禀道:“回公主,大夫已经诊完。匕首入得浅,未伤到要害。毒也不深,应是无碍。”
  
  方思宁和秦忆安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待注意到彼此的模样,两人都有些难为情,忙各自偏头抹泪,整理仪容。
  
  元祎也跟着松了口气,又不免觉得有些好笑。明明人前都是威风凛凛,这会儿竟这等柔弱,若传了出去,还不知话本怎么编排……
  
  “这里有我们,请公主与郡主回房歇息吧。”元祎道。
  
  话虽如此,那二人却都迟疑。
  
  “郡主之前也受了伤,还请尽早诊治。”不期然的,陈敬说出这话来。
  
  元祎当即变了脸色,伸手揽过方思宁的肩膀,急切问道:“伤哪儿了?”
  
  触碰之时,方思宁顿觉肌骨酸疼,禁不住抽了口气。
  
  这一下,不仅是元祎,连秦忆安都紧张了起来。于是,再没有方思宁迟疑的机会……
  
  ……
  
  回到房中,梳洗更衣,又看过大夫。待上好伤药,元祎不由分说地把方思宁摁进了被褥里,只嗔着她休息。
  
  方思宁无可奈何,只好乖乖躺着。许是太过疲惫,她迷迷糊糊睡了过去。待醒来时,天色已近傍晚。伤药很是有效,身上的酸痛已消退许多。她起身走动了片刻,自觉无碍,便穿好了衣裳,打算去看看陈慬。
  
  没走多远,便见镇北侯与一名将领正在花苑里叙话,扬承站在旁边,模样甚是恭敬。方思宁本无意打扰,却不想镇北侯一眼就看见了她,笑着起身招呼。她点头应着,举步走了过去。
  
  几句寒暄后,镇北侯便介绍起一旁的将领来:“郡主,这位就是宣翎卫的扬翮扬将军。”
  
  “末将扬翮,见过郡主。”应话的将领四十出头的年纪,儒雅沉稳,看来倒不像是个武将。他含笑望着方思宁,眼神分外温和,“末将忙于军务,一直未曾登门请安,还请郡主恕罪。”
  
  “扬将军言重了。”方思宁还他一礼。
  
  想来这次遇袭,还是仗着宣翎卫的保护,才安然脱险。方思宁正想致谢,却听扬承开口道了一声:“侯爷、父亲,请容我先告辞。”
  
  说完,他也不等回答,转身离开。
  
  虽说他素性骄躁,但这个反应还是太过奇怪了。而且,似乎是刻意无视了她?
  
  方思宁正疑惑,就听扬翮道:“郡主莫怪。犬子自幼心高气傲,这次受命护送郡主,不想遭遇逆贼,争斗中与郡主失散,令郡主受了伤。想是无颜面对郡主。”
  
  此话一出,镇北侯叹了口气,“也别这么说。”他望向方思宁,眼神里带着些许埋怨,“郡主与公主互换身份的事,独他蒙在鼓里,岂有不介意的道理?虽说事出突然,当小心为上,但郡主也该多信他些才是。”
  
  方思宁有些冤枉,但不等她解释,扬翮便接道:“侯爷不必为他说话。身为护卫,认错主人已是失职,不得主人信任也是理所当然。还敢与主人置气,更是荒唐。”他说罢,对着方思宁屈膝跪下,“宣翎卫上下一心忠于郡主,犬子虽不才,但末将定会好好管教,还请郡主留他效力,将功补过。”
  
  方思宁急忙将人扶了起来:“扬将军切莫如此。若非宣翎卫在,只怕贼人早已得逞。我自感激不尽,哪里又谈‘将功补过’?”
  
  扬翮笑了笑,“谢郡主恩典。末将这就去将犬子寻来,送予郡主训教。”
  
  眼见扬翮告辞,方思宁忽觉不妙,但要阻拦似也不妥,只得尴尬地目送他走远。
  
  镇北侯又叹了一声,随即转了话题,道:“明日还请郡主随我去一趟镇北军大营,也好稳定军心。”
  
  “好。”方思宁答应一声,又问,“可要请公主同行?”
  
  “再好不过。”镇北侯点了点头,“对了,之前送的解毒方子可还有效?”
  
  方思宁知他问的是陈慬,也不好轻易作答,只道:“我正要去看看。”
  
  镇北侯也无他话,笑着应了一句:“快去吧。”
  
  ……
  
  走到暗卫院落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方思宁一进院门,便有暗卫迎上来,为她提灯引路。一路上都有暗卫侍立,随她移步渐次跪下,严整慎肃,更甚先前。
  
  独室之内,烛火幽微。陈敬正在屋内,见方思宁进来,他低头抱拳,尊了声“郡主”。方思宁颔首回应,也不多搭理他,径自走进了内室。
  
  陈慬躺在床上,只沉沉昏睡。
  
  这间屋子到底还是太过简陋,被褥衾枕也都单薄硬实,若不是伤者不宜搬动,方思宁必要将人抬回自己房里。她皱着眉头在床沿坐下,轻轻握上了他的手。他的掌心灼烫,分明异样。她又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更确定了几分,她不免慌张,正想喊大夫,却见陈敬走了进来。
  
  “他中的毒当真不深?”方思宁开口,语气里带着几分质问,“还有,你那时给他喂下的到底是什么药?”
  
  听她问起,陈敬轻轻一哂,似是欣然见她察觉到了这些。“暗卫自幼试药,不论是何种毒物,皆有耐性。”他笑道,“至于卑职喂给他的,是减慢气血运行的丹丸,为得是阻止毒性扩散。也是因此,他才醒不过来。”
  
  方思宁将信将疑。这一位不久前还有杀心,难保又有什么阴招。她紧皱着眉头,冷声威胁了一句:“都尉说的最好都是真的。”
  
  “不敢欺瞒郡主。”陈敬答得从容。
  
  这句就更不能信了。毕竟不管是公主手札还是名册,都是故意欺瞒……
  
  方思宁并不想将嫌恶与猜忌表露得太过明显,便侧过了身去,只担忧地看着陈慬。
  
  陈敬静看了片刻,开口道了一句:“我等暗卫,都不长寿。”
  
  方思宁怔了怔,被这句没头没脑的话揪住了心。她转头,望向陈敬的眼神满是不悦。
  
  陈敬却不以为意,继续道:“初时看着无恙,待年岁上去,伤病也多。”他说着,又望了陈慬一眼,“况且这一位,常常不按命令行事,最是个急进冒险的,指不定哪日就丢了性命。郡主只怕是担忧不过来呵。”
  
  之前她说什么来着?这个魁夜司的都尉,实在是很会惹人生气啊!
  
  方思宁眉头都拧成了结,“都尉平日里也是这么跟公主说话的?”
  
  本以为抬出公主,陈敬便会收敛,却不想他笑了笑,道:“昔日公主遇袭,他深入敌阵救下公主,更取了贼人首级,但自己却也身负重伤。为此,公主对他格外怜恤,不仅保下了他的性命,更留他在魁夜司中做个教管……”
  
  这些往事,方思宁已听秦忆安说过一遍,但陈敬如今所说的,似乎又有些不一样。
  
  “……与暗卫而言,这已是天恩浩荡。但他不知足,还想着要回到公主身边。他带着伤在魁夜司跪了三天,公主也未曾来看上一眼。”陈敬幽幽一叹,“尊卑贵贱,这就是规矩。但郡主似乎不想管这些规矩,故而卑职才出言提醒。还望郡主莫要逞兴行事,免得将来后悔莫及。”
  
  这番话下来,方思宁不只是生气了。
  
  将来之事,她并非没有想过。但未到眼前,谁又能说准?这一路走来,她也算明白了,所有烦恼和纠结,其实都是自扰。至于旁人如何看,更是无关紧要。只要能一步步继续走下去,自会有他们的结果……
  
  总而言之,她要如何做,怎么也轮不到陈敬来置喙。
  
  想到这里,她站起身来,昂首对陈敬道:“多谢都尉提醒,但都尉说错了一件事……”她唇角一勾,“在这府中,本郡主就是规矩。”
  
  陈敬将这话忖了忖,愈发品出几分任性来。但他无意再多说,只垂首道:“卑职明白了。”言罢,他默默退出了内室。
  
  他一走,方思宁的笑容便是一敛。她回身,又望向了陈慬。
  
  听到的那些话,字字都不顺耳。但她都不放在心上,只有一句,令人在意……
  
  “你可还想回公主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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