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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凌带着耕牛跟铁犁终于到了自己任地沂城。
纪凌甚至叹口气。
之前的铁质农具推广太过顺利，让他实在没想到，反而是铁犁这种神器没有被人接受。
身边的跟班杜或安慰道：“肯定是他们不识货，这东西定然有用！”
杜或看似理直气壮，其实也有点犹豫。
毕竟这东西谁也没见过。
大多数人跟杜或的态度差不多。
这东西一定是神器！
但怎么用？
不知道。
所以本能拒绝。
纪凌思索片刻，干脆带着东西到自己任地。
好在他任地沂城距离都城很近，君夫人这才没阻拦。
来的路上，纪凌也想过。
很多事用说的肯定不行，还不如自己先做出个样子出来，那样相信的人才会变多。
这大概就是知行合一的重要性。
毕竟他就算仗着自己是国君儿子的身份，让大家接受铁犁，那以后呢？
以后更多东西，总不能全都仗着身份强行推广吧？
而且现在纪国内外安稳，做农具的事也有纪叔公在忙。
他在都城待着，还不如来沂城做事。
纪凌并未纠结太久，直接带着家当过来。
他要抓紧时间，让纪国在以后的战争中有还手之力。
十岁的他可太难了。
从纪国国都到附近的沂城，一路的景色变化极大。
国都好歹有些建筑，到沂城的时候，说是城池，其实也就中间那么点地方有建筑。
其他地方都是荒野，作为纪国的上城，大部分土地都没有耕种。
纪国上城都是这样，中城，下城更不用说。
整个沂城的人口也只有五万。
人多地少，放在现代是极好的，可在工业不发达的古代，那就是一片荒凉。
越靠近沂城中间，田地越是整齐，跟书中记载的一样。
田地划分为井字形，整整齐齐的九块地，除去中间的一块之外，其他八块地都有人户耕种。
知道如今的井田制，跟看到实际的井田制，心里还是有很大不同。
上次来沂城的时候，那会纪凌刚到这个世界，感受还不是很深，注意力都在他们使用的工具上。
这次过来，观察的自然更加仔细。
纪凌他们还在马车上，不知道谁喊了一句话：“公子凌来了！”
话音还没落下，纪凌身边的兵士立刻保护在他周围，杜或也是抽出青铜剑，明显有了戒备的姿态。
但接下来的一幕让他们有些茫然。
原本在农田干活的农人们，立刻奔向这里，全都好奇地看着车上的小小孩童。
这就是公子凌啊！
相貌堂堂，天生奇才，像个神仙娃娃。
“公子凌大恩大德，我们永世难忘。”
“谢谢公子凌的锄头。”
“新农具实在太好用了，您就是后稷转世吧？”
“一定是农神转世！”
“整个沂城都感谢您。”
越来越多的农人赶了过来，赶车的车夫只好把车停下，身边全都是对公子凌的溢美之词。
甚至还有人在高声唱歌。
沂城沂城，纪之上城。
沂城沂城，凌之上城。
今我上城，禾苗蔼蔼。
禾苗蔼蔼，凌之上城。
这诗歌虽然粗糙，意思却很直白。
就是说沂城是纪国的上城，也是公子凌的上城。
他们沂城禾苗长的十分茂盛，因为这是公子凌的上城。
唱歌的农人声音清亮，带着十足的欢喜。
再加上身边人跟着高歌，颇有些荡神之感。
纪凌头一次听这种荒野之歌，不由地愣神。
从开始做铁器，再到做成农具，已经有段时间。
但这是他头一次感受到农具对下面百姓的意义。
因为坐在庙堂上听下面汇报是一回事，仔细感受农人们的欢喜，又是另一回事。
都城里对铁犁不看好的阴霾被这歌声一扫而空。
倒也不是别人夸他，让他觉得兴奋。
而是别人夸他，那不是他有多好，是这些东西真的起到作用。
马车缓缓驶入宫室，身边的农人才散开。
旁边护着的沂城大夫擦擦头上的汗。
吓死他了。
这么多人围着公子凌，万一出个什么事，国君跟君夫人，还有公子胜，定然把他剁成肉酱。
这并非打比方，是真的会把他剁肉酱的！
纪凌笑道：“不用紧张，他们都是淳朴之人。”
纪凌面上看似沉稳，心里却有极大触动。
如果说在都城宫室的时候，他只是想保护父亲母亲跟大哥，所以才想救一救纪国。
现在心里，却有一丝丝转变。
为了如此淳朴的纪国的百姓，他都要将耕牛铁犁推广成功。
旁边十四岁的杜或显然同样被刚刚的场景震撼。
他是卿的儿子，到他这里，便是天然是士，很少跟底层平民交流。
没想到会被他们震撼到。
杜或发现自己还没回过神，公子凌已经在询问沂城大夫此地的情况。
沂城跟其他地方大致相同，名义上都是周朝的土地。
周王室分封给纪国土地，而纪国又把土地分给纪凌。
作为封邑主人，纪凌既有实际统治权，也有人事任命，以及税收等特权。
但封邑主人一般不会自己亲自管理，而会委任卿士帮忙管理。
现在的沂城大夫，就是纪凌手下的管理人员。
如果是一家公司，纪凌就是董事长，那沂城大夫便是总经理。
所以这会对着公子凌，肯定知无不言。
沂城大夫颇有些自得：“咱们纪国一共二十城，只有三个上城，沂城便是其中之一。”
“咱们沂城每年的税收也数在前列，更是一座大城！在二十城中，面积第二大。”
一共就三个上城。
排名第一的，给了公子胜。
剩下两个全给了公子凌。
只能说幸好他一家和睦的很，哥哥从不计较这些事。
当然，也跟哥哥是储君有关。
作为面积跟税收排名第二的城，沂城大夫有些自得很正常。
纪凌翻开沉重的竹简。
看着上面每年的税收。
一亩地均产七十斤，取九分之一的税收，也就是七八斤。
开耕的田地面积一共才三万多亩田地，占整个沂城面积不到百分之一。
如此的税收，都能说是整个纪国第二？
第一肯定也好不到哪去吧？
纪凌有杜上卿跟公子胜帮忙搜集消息，自然知道天下其他国家并非如此。
如今天下除了周王室，共分六国。
从大到小排序，分别是庆国，卢国，昌国，祁国，郑国，纪国。
以现在天圆地方的图形来看。
周王室在最中间，郑国在周王室旁边，也属于较中心的位置。
周的北边是庆国，东边为卢国。
西边昌国，南边祁国。
纪国就在昌国跟祁国的交界处，夹缝中生存。
好在有了新换来的土地，跟南蛮接壤，否则就是被其他国家包围。
各国的国力也不尽相同。
如纪国旁边的祁国，他们一座上城的税收，都要抵得过是个沂城的税收。
他们就算在战争的时候，都没放松过对粮食的警惕，一直在创造更好的种田条件。
不对比不知道。
对比才明白就算处在同一世界，种田的技术水平也是有高有低。
就跟现代的华国农业跟非洲农业一样。
确实是同一时间的，但水平千差万别。
纪凌忽然觉得，他们纪国的农业，那就是非洲水平啊！
以前对纪国农业水平差，只是有个概念。
看到实实在在的记录，了解更加深刻。
怪不得他们纪国只是提供了工具，都有几百平民围着马车高歌。
纪国在农业方面，落后实在太多。
以前还能靠兵器来换粮食，今年却肯定不成。
粮食压力更大了些。
纪凌收起竹简，又听沂城大夫滔滔不绝夸赞沂城如何富有，税收在纪国属于什么水平。
纪凌淡淡道：“如今天下间，税收最高的是祁国的康城。”
“你口中的厉害沂城跟康城比，如何？”
沂城大夫下意识闭嘴。
即使他不思进取，那也知道康城天下有名，一亩地能有八九十斤粮食，更有几百万亩田地。
这，这如何比得过？
纪凌直接道：“听说康城的大小跟沂城差不多，人家一个城的收入就是沂城的百倍。”
“他们还未夸耀，咱们就知足了？”
沂城大夫一时不知如何反驳，憋了半天才道：“人家是祁国，不一样。”
确实不一样。
听听人家的种田技术，纪凌就有点酸。
要是能学会人家的种田本事就好了。
不过酸是没用的。
还要行动起来才是。
有差距才有动力。
纪凌虽然有点酸，但并未着急。
了解了沂城的情况，心里已经大致有些数。
提起康城也是有意为之。
纪凌开口道：“咱们沂城既然跟康城面积差不多，那就要对标康城，扩大耕地面积，提高粮食产量。”
“有朝一日，必然能超过他们。”
别说沂城大夫了，就连杜或都吃惊看过来。
康城的税收水平，是他们纪国拍马都赶不上的。
别说超过了，能有一半水平，沂城大夫做梦都能笑醒。
纪凌知道大家都不信，但事在人为。
他可是有耕牛铁犁这种神器在的。
都城那边不相这东西的好处，沂城这边总会信的。
便是为了出城迎接他的百姓，他都要把耕牛铁犁推广成功。
纪凌道：“给吾寻一块地，再寻二十人帮忙。明日就开耕。”
现在的一块地，那就是井字形，共分九块，一共一百八十亩。
一百八十亩的田地，至少需要四十人。
沂城大夫听到公子凌的话，心凉了半截。
这一看就是不会种田的人。
还对标康城，做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