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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新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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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侍来禀皇帝时,元朔正坐在案后,面上隐隐含怒。
  
  相比于天子的隐忍,李慎却一脸傲气地站在正前,立身笔直如松,不肯弯折半点,大约是胸有成竹,有恃无恐。
  
  丝毫不顾及他旁边趴在担架上的耶律青山会向皇帝说些什么,他如今也有些怨恨跪伏在地的阿兄。
  
  他知道阿兄要升官发财,因此才隐忍,没有宫宴发作,但是他却偏偏将这事闹大,是为了在陛下面前大义灭亲,是瞧着皇帝亲政,太后失势,要递投名状?
  
  上一次耶律青山能在皇帝温慰的时候趴卧,还是因为战场负伤,军功赫赫,赐爵封侯;现在却是因为酒后斗殴名满京城,一世英名,付诸东流。
  
  准确来说,是被崔太后的宿卫监单方面殴打。
  
  耶律青山痛苦地闭上双眼,他竟然被一个只知道谄媚的男宠殴打,简直丢尽了耶律家族的脸,而且若不是人家兄长恰巧经过,且肯大义灭亲,自己现在大约已经被迫失足坠冰了。
  
  不过即便是现在闹到皇帝面前,他也不觉得快意,君臣剑拔弩张之际,只能垂头安慰一下自己,人生苦短,眼睛一闭一睁也就过去了。
  
  内侍监高升见状也不敢高声,怕触了皇帝霉头,轻轻道:“陛下,太后娘娘亲身送了点心来,担心您正忙,教奴婢问一问,能否入内。”
  
  元朔虽然知道早晚崔嫣会来,但是高升却是一个善于逢迎的奴婢,换一个理由说,皇帝还不至于面上无光。
  
  “母后一贯最心疼朕。”
  
  元朔让人请太后进来,站起身时眉宇都渐渐舒展。
  
  他回忆起往昔,神情似乎都有些独属于少年人的快活,“原先朕随太傅读书读累了,母后便常常亲自下厨,为朕做些羹汤甜点。”
  
  李慎唇角微扬,但还是竭力克制住,他护卫太后,娘娘到底亲自下厨多少回,他难道不晓得,宫里的贵人对皇帝的体贴也就那么回事,太后这回亲自来,关心皇帝是假,替他说情是真。
  
  元朔居正位,站着的那人又是个不肯低头的,自然将他面上细微神情瞧得明白,晓得李慎内心不屑,还不及说什么,便见李悯起身跪直。
  
  “似陛下与太后这般母子情深,正合陛下以仁孝治国之意,”李悯不疾不徐道,“臣等先行告退。”
  
  “怎么我一来瞧皇帝,给事中便走,怕我吃了你不成?”
  
  女子的轻笑声自外传入,崔嫣随手解了披风教宫人拿去,内侍躬身打帘,她不疾不徐走到殿中,看向阶下这些滑稽臣子,不觉莞尔,最后目光仍旧落在了李悯身上。
  
  她在闺中做待嫁女时,便听闻李氏的长子风姿俊爽,又担心其古怪性情,害怕刚嫁过去就要抚育他手足,爷娘教她登楼遥观其神貌,她才改观动心,应下与他再见几面。
  
  时至今日,哪怕他正行跪拜之礼,殿中除却宫侍尚有君臣数人,触目琳琅,她进来时还是第一眼注意到一身公服的他。
  
  那样的脊背伏下去,也不会教人觉得卑如蝼蚁,惟有肃穆庄重。
  
  她偶尔也听李慎枕边说笑,他兄长这样独身喜静的人,只差将生人勿近几个字绣在衣怀间,竟然也能有那等受人追捧的豪门孀寡与不谙世事的少女偶尔想来碰一碰壁。
  
  越是难啃的骨头,越有人想尝尝到底是什么滋味,崔嫣待嫁的时候也不是没有天真过,现在幻想他遭女郎堵截的场面,只觉有趣。
  
  耶律青山目前也只能口头行礼,李慎俯身时元朔亲迎上来,扶住崔嫣,令人拿太后的软垫,亲亲热热道了一声“母后”。
  
  她顺着皇帝的意坐在他身旁,笑吟吟看向李悯,面色和悦。
  
  “地上这样凉,皇帝还教给事中跪着?”
  
  崔嫣看向皇帝,揶揄道:“不年不节,何须跪拜?”
  
  元朔听崔嫣责怪他,不免还有些恼,能因为什么,自然是因为她的好情郎。
  
  君臣尊卑之道,李慎竟全然不知,打了人仍神情自若,没见半分羞愧,他训斥之时丝毫不惧,未免太过嚣张跋扈,李悯同为李姓一族,此事又由他检举,自然要给个台阶,顺一顺皇帝的心气。
  
  他正值盛怒,一时也没有叫起,现在才让李悯起身,含笑向崔嫣讨要吃食:“母后正该清闲玩乐,怎么忽然想起为儿子做吃食来了?”
  
  崔嫣不过是寻个由头,让内侍拣了几样温在灶上的精致早点来糊弄敷衍:“你第一日亲政,母后总有些放心不下,结果中途便听说皇帝在断事,想着进来瞧一瞧。”
  
  她看见耶律青山凄惨情状的时候虽觉不妥,但还是险些没忍住笑,强行冷着脸听皇帝转述,才看向李慎。
  
  他站在那里,听元朔来告他的状,那一双含情的眼睛直直望着她,里面盛满了委屈,似乎欲言又止。
  
  要是没有外人,她都怀疑他是否要气得流泪。
  
  崔嫣觉得又头疼生气,又想笑他幼稚。
  
  这件事没什么要紧,可皇帝终究是天子,与他年岁也相去不远,之前皇帝无权能忍,现在骤然当家做主,自尊比以往更强,容不得旁人忤逆轻慢他。
  
  “李将军可有什么话分辩?”
  
  李慎在崔嫣面前比对着皇帝更恭顺,躬身道:“诚如陛下所言,臣无话可说。”
  
  “我对这些一贯不懂,”崔嫣颔首,看向李悯,“以手足击人,这罪判起来重么?”
  
  耶律青山酒醒,看在太后面子上自然不敢多言,那样明显的伤痕,硬说是擦蹭所致,兵刃击人比赤手空拳要严重些。
  
  她有心说和几句,为李慎开脱一二:“虽说酒后意气用事,但你也知悔改,主动到皇帝这里请罪,不如罚俸半年,并以三倍之数赔……”
  
  “娘娘且慢,臣尚且有一言。”
  
  李悯上前一步,从容道:“娘娘,舍弟所犯乃是杀伤之罪,犯罪已发,虽首不原,若无臣阻止,恐怕已成大错,此事断然不可轻饶。”
  
  “若依我朝律法,蓄意谋杀朝中命官,其罪不浅。”
  
  他虽然一如既往的恭谨平静,然而态度却也强硬,好像打人斗殴的不是他的亲弟,但被打的却是他手足。
  
  耶律青山还愿意息事宁人,他作为见证者却不依不饶。
  
  想来背后大约是皇帝的意思,一红一白,做戏与她。
  
  崔嫣瞧了元朔一眼:“那陛下与给事中想如何处置?”
  
  元朔并不预备惹恼她,也知道李悯的建议本就不可能成行,道:“母后,朕的意思是不如用‘官当’,李将军爵位不低,一级抵两年徒刑,也不至于沦落为布衣白身。”
  
  内侍递来温热的奶羹,元朔舀了一勺入口,缓缓道:“儿子毕竟才主政,总是战战兢兢,怕不能尽善尽美,以醉后持械互殴来定,不算屈了他。”
  
  他沉吟片刻:“母后若不放心,便交付御史台与廷尉议论。”
  
  人的性情总是喜欢折中的,李悯若是一开始便要如此,崔嫣或许还会希望皇帝能再宽容些,但皇帝肯稍稍让步,她也得顾惜儿子的颜面。
  
  “皇帝说笑了,你按律办事正是应该,母后不过是随口问问,如今这天下毕竟交付与你,我哪里会有什么不放心。”
  
  崔嫣本来是有意让李慎任卫尉卿一职,负责皇宫禁卫,作为是九卿之中的前三卿,品秩极高,结果她才要提,李慎便这样不争气。
  
  “些许小事不值当皇帝劳神,让廷尉那边依律而为即可,”崔嫣瞥了一眼下面,“耶律将军宫宴失态,调戏宫人,等伤好些,就一并治罪罢。”
  
  耶律青山口头领旨,心里却暗自叫苦,他醉酒后就管不住嘴和手,把心里的话起码放出去一半,私言太后内帷事确实不敬,如果不是李悯执意惩处凶手,他醒酒以后也不敢寻李慎麻烦。
  
  只要嘴够硬,这分明就是磕伤的。
  
  李慎本来为太后面对皇帝轻易的退让不满,见崔嫣这样说,才露出一点笑模样,抬头悄悄窥她,可惜崔嫣的目光却不在他身上。
  
  “宿卫监李慎醉后好斗,闭门思过两月,不得入宫值宿,好生反省。”
  
  “娘娘!”
  
  李慎方才面对皇帝时的泰然自若全然不存,他本来便是想为娘娘出头,只是这种理由怎好当着皇帝的面讲,可崔嫣却直接顺着皇帝的心意发落了他。
  
  “臣甘愿罚俸一年,求娘娘……”
  
  “将军若有什么悔过之言,也不急在这一时,”她却似乎没有偏袒之意,随口打断了他,“李氏一门书香传家,官宦门庭,写封请罪书,也请陛下瞧瞧你的文采。”
  
  崔嫣心里也有些气恼,刻意不去瞧情郎惊愕神色,反而看向李悯,似乎有意逗弄,冷冷道,“给事中这可满意了?”
  
  她久做上位者,目光锐利,别有一种威压。
  
  李悯面上波澜不惊,他并不惧怕崔嫣会因为情郎贬职而迁怒他,只行礼道:“太后明理善断,臣自然佩服。”
  
  “只是宿卫监暂时出缺,一时便没有合意的人,”长信宫亲信众多,便是去了一个李慎,崔嫣也不会太过忧虑自身安危,她如今闲来无事,正好拿人来消遣,“皇帝可有什么好人选么?”
  
  李慎站在阶下,几乎强忍着怒气不去直视天颜,恨不得立刻候到太后起驾回宫,偷溜回长信宫问个明白,娘娘从来极少恼他,一般有些什么也都回护他一些。
  
  便是一些事情有不得当之处,偶有争执,他用身体好好伺候一回,那些不快也就烟消云散,可是太后不许他进宫,连床尾和这条路都堵死。
  
  他忽而惶恐,莫非太后已经另觅新欢,是以冷淡旧爱?
  
  元朔都未料到崔嫣会为了他的颜面如此,连最为宠爱的李慎都能弃置一边,稍有几分释然,捧着那碗奶羹,心下的郁气慢慢也就散了。
  
  崔嫣心里最在意的仍旧是他这个养子,李慎不过是早生几年,当年先帝驾崩时雪中送炭了一回,又身强力壮,能让她偶尔排解寂寞。
  
  可惜情人总有被厌倦的一日,而他却与崔嫣相依为命近十年,情人与儿子、君主与臣子孰轻孰重,想来他的母后还是分得清的。
  
  “母后身边自然是少不得人,”元朔心情甚好,笑吟吟道,“儿子午后便从新起之秀选一位合宜的人去长信宫伺候。”
  
  虽说皇帝早便不想李慎出现在长信宫中,将守卫换成天子自己的亲信,可是突然调换,元朔也得思虑一二。
  
  这个人既得教太后满意,用得久了不愿再换,又得是自己信重之人。
  
  元朔从自己为数不多的可靠将领中遴选,把控长信宫者,以姿容平平者最佳,既能隔绝李慎等一干有心走捷径之人向崔嫣献媚,也不至于本人出色得能教太后瞧上,监守自盗。
  
  “皇帝何须斟酌,这人选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崔嫣吩咐内侍把耶律青山抬下去,看向李悯时莞尔一笑,“我瞧给事中镇日无事,大约清闲,这事原也是他起的头,教他来顶上正好。”
  
  “给事中恪尽职守,刚正不阿,虽是文官,听闻早年间也习武,做个宿卫监也绰绰有余。”
  
  崔嫣懒懒看向李悯,眼波流转,似乎含情,那笑吟吟的打趣话语,细听之下似乎又有些别的意味,“怎么,拿你心爱的臣子来服侍我,皇帝舍不得割爱?”
  
  “母后能赏识他,儿子怎会不愿?”
  
  纵然崔嫣今日完完全全是向着自己的,可元朔并非听不出,她对李悯的大义灭亲完全不赞赏,甚至怪他多生是非。
  
  李悯固然不符合姿容平平这一条,可他与李慎却不同,守身极正,厌恶以容色上位的男子,事君忠心,就算是被母后带去捉弄消遣几月,皇帝都不觉得会有什么。
  
  皇帝与太后三言两语便改了原定的晋升,李悯却无甚波动,见皇帝应许,只是袖下的手指微微收拢。
  
  再抬手行礼时,神情如常:“臣谢太后与陛下天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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