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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巴士 / 天鹅海北岸,天空城南 / 第9章 特纳

第9章 特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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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艾以前从来没有来过四十二街。北城环湖的那条日落大道已经是她去过的最远的北城的地界。
  由日落大道一路朝北,道路变窄,沿着山坡逐渐往上,蜿蜿蜒蜒。
  
  道路两旁那些白天里看起来荒凉破败的店面,入夜之后却纷纷拉开了卷帘门。小艾惊讶地发现原来每一个不起眼的店门里都别有洞天,一排排货架上琳琅满目摆着修车工具,天花板上吊下各式各样赛车有关的器械。有的店面中间停了她连名字都叫不出的车,四五个健壮的年轻男人穿着统一的制服围在车旁。有个黑发的男人,脸上穿了许多钉子和体/环,几乎铺满了半张脸。
  
  小艾赶紧挪开眼,看着街边的路牌,直到找到四十二街才停下。
  她左右看看,先瞅见了丹那头着火了一样的头发。再一看,乔半跪在地上,手里拿着一个红色的、像枪一样的东西。
  他没有穿制服,脸上一副无框的护目镜,黑色的碎发散在额前,有种静物般的美感。可这种美感几乎是瞬间被电动螺丝刀巨大的噪音打破。
  
  那把“枪”原来是电动螺丝刀,在乔的手掌下灵巧得像是轻飘飘的小玩具。他跪着卸轮胎的螺丝,却仿佛有种无形的气场。身旁的人匆匆忙忙来来往往,靠近他身边的时候连步伐都放轻了许多,像是生怕打扰到他。
  小艾也不敢靠近,默默站在门口看着。
  
  可是乔像是感受到了她的存在,忽然抬起头来。
  他湛蓝色的眼睛闪了闪,站起身来,顺手将电动螺丝刀丢在一旁的地上。
  
  乔朝小艾大步流星走过来,旁边有人吹口哨打趣:“哟,乔的小女朋友来了...”
  
  小艾脸颊发烫。
  乔表情淡淡:“听说你跟我在车里亲热过,还怀上了我的孩子。”
  
  小艾哀嚎一声:“真没想到丹这个人这么大嘴巴....”
  乔哼一声:“丹倒也是挺冤的,你胡诌的时候有看看当时周围围了多少人吗?”
  小艾心里腹诽,一帮子半大少年,传八卦的速度怎么这么快。
  
  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天空城的少年们在路上见到小艾都要滋哇乱叫几句,还有人一本正经地询问她从哪里获得的超能力。
  她要是奇怪地追问:“什么超能力?”
  他们就会坏笑着答:“怀了孕肚子却没变化的超能力。”
  
  小艾肃了肃脸,看着乔道:“算了,我找你是想提醒你,李那件事有蹊跷...我怎么想,怎么觉得像一场局。”
  她很认真地分析:“尸块怎么被放到下水道的,为什么凶手偏偏选择你在工作的南安歌剧院?是有意还是巧合?就算我们当时没有因为打架而损坏水管,恐怕来修管道的工人也迟早会发现尸块...”
  
  小艾的表情越来越凝重,整个人都陷入了对案情的思考中。
  乔却突然开口:“你是学什么的?”
  
  小艾没回过神:“什么?”
  乔轻声说:“我是问,你来到天空城读大学,学的专业是什么?”
  小艾不解:“艺术史...”
  
  “嗯。”乔打断她,垂眸笑了笑,“带你去一个地方。”
  “哦。”小艾心有戚戚然点头,“隔墙有耳是吧?”
  她警惕地四周张望,果然见到路口一行人朝这里走来。为首的人大约四十岁,戴着金丝眼镜,像商务精英,很斯文的样子,正饶有兴味地看着他们两个。
  
  小艾左顾右盼的样子被乔看在眼中,一时说不出是可爱还是笨蛋。
  “赶紧换地儿吧。”她压低声音,拽他袖子。
  乔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低笑摇摇头:“那是利兹兄弟...”
  
  她懵懂地点头,刚要说话,下一秒钟,却忽然被翻了了身,重重按在了车门上。
  他的掌心那么烫,落在小艾腰上。她没反应过来,下意识伸出胳膊挡了一下,却换来乔更加用力地按住。
  他们身后那些修车的兄弟们似乎都停下了动作,嘘声喝彩声交杂,小艾眼角余光看见那个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也大声笑起来。
  
  “别动。”乔低沉的声音暗含了警告,另一只手伸出不容反抗地按住了她的后脑,微凉的唇顺势压下来。
  小艾从来都没被这么热切地吻过。他的吻似乎带了刻意的狂野和炫耀,她甚至感受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伤感和悲哀。
  可小艾确信了一点:她自始至终没有感受到半分爱意。
  
  一路上,小艾都没有再开口说一句话。
  银色的丰田车沿着山路盘旋而上,车的一侧是岩石峭壁,另一侧是越来越深的悬崖。夜色渐浓,看不清楚悬崖多深,但是夜空的星却越离越近,仿佛触手可及。
  
  山顶尽头是一块荒芜的石台,车停在路边,需要爬上半高的台子。小艾心里存了气,刻意忽略乔伸出的手。
  乔只是笑,毫不介意地抬手一指:“看那边。”
  
  风吹起小艾的头发,她有一瞬间被发丝迷住了眼,等好好睁开眼睛的时候,下意识地惊呼了一声。
  入目的景色实在是太过震撼,山头之下尽皆云海,而云海的远方是一片壮丽炫目的黑色大海,天空城里那些耀眼的光被吞没在波涛的暗影之中。夜色中的天鹅海是那样不可捉摸,让他们渺小得仿佛随时会散落在尘埃里。
  
  震撼之后,小艾看着眼前的景色,越来越觉得熟悉...
  “这是威廉特纳画里的海景!”她惊呼出声,扭头看乔,“是不是?”
  狂风呼啸,海浪冲击,却看不到油画中司空见惯的细节。她一个学艺术史的博士生,如果此时还认不出来这位英国画家的杰作,就该退学回家了!
  
  “喜欢吗?”乔笑,“这里是天空城距离艺术最近的地方。”
  
  “可笑吧,”他轻声说,“南城里有那么一所以艺术闻名于世的大学,可是举世闻名的画家笔下的海景,却藏在那些南城的大学生根本不敢踏足的北城里。”
  小艾还沉醉在景色中:“...可他们真的都应该来看看啊,为什么特纳能画出来这样的作品,原来答案就在这里。”
  
  “可他们不可能来。南城的绝大部分人,一辈子都不会到北城来,”乔说,“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北城是利兹兄弟的地盘。”
  
  小艾想起今天见到的金丝眼镜男人,点点头。乔便继续说。
  
  “我们这些人,几乎算得上是利兹兄弟养大的。很多人连亲生父母是谁都记不清,只记得每周日的时候利兹兄弟会在教/堂前面放饭,会吃到牛排。”
  “现在回忆起来,那些牛排只是合成肉,薄得几乎都不用咀嚼。可是味道却很好,好到我每个周六晚上睡觉前,都会祈求上天周日去教/堂能排在第一批,这样拿完一份,还可以再排队拿第二份。”
  
  “街头长大的孩子,抢东西吃是家常便饭,可是从来没有人赶在利兹兄弟放饭的地方不守规矩。去教堂拜的是神,可是我们心里的神,是利兹兄弟。”
  乔顿了顿:“今天你见到的戴眼镜的那位,是利兹兄弟里的弟弟。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只有八岁。”
  
  “那是冬天的一个下午,我和丹在日落大道上踢球。街上一个人都没有,却突然听到了两声巨大的枪响。你知道,在天空城长大,我们对枪声从来都不陌生;可是那天的枪声听起来那样近,就像在隔壁一样。”
  “我们知道一定出了事,丹抱着头往垃圾桶的后面躲,我却拽着他狂奔,结果一转过街角,就看到了一个倒在血泊里的男人...利兹兄弟站在尸/体一旁,他身边的小弟拿着枪。”
  
  “我和丹吓傻了,你知道吗?”乔轻声笑,“人有的时候能预知自己的死亡,我在那一刻清楚地感受到了对面的人的杀意,即使当时的我们只是七八岁的孩子。”
  “然后就在那瞬间,我做了一个救了我自己的决定。”
  
  小艾情不自禁屏住呼吸:“什么?”
  “我推了丹一把,让他快点跑。”乔轻声说,“我挡在了丹的前面。”
  
  “开枪的小弟已经重新举起了枪,对准了我们。利兹兄弟看到我对丹这样,却突然笑了,伸手拦住了枪手,让他不要开枪。”
  “后来他告诉我,我和丹让他想起了他和他哥哥之间的感情...”
  
  “可是对利兹兄弟来说,放走我和丹的决定却不是那么聪明。因为第二天下午,警察找到了我们落在凶案现场不远处的足球,又顺藤摸瓜找到了我和丹。”
  “我们被带到了南城的警察局,利兹兄弟就站在那里,警察问我和丹那天下午有没有见过他。”
  “丹吓得发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但是我不怕他们,我大声说,除了教堂发牛排的时候,从来没有见过利兹兄弟。”
  
  “当时很多人都笑了。后来利兹兄弟从警察局出来之后,拍了拍我的肩膀,问我小家伙,你有没有想要的东西?”
  “我说,我想吃汉堡。”乔垂眸,“他带我去了北城最好的意大利餐厅,我们吃了牛排和汉堡,他问我,你还有没有别的想要的东西。”
  
  “我说...我想开赛车。”
  
  对天空城的每一个孩子来说,赛车都是终极梦想。
  夜晚的窗外,呼啸而过的马达声音。那些戴着头盔的赛车手左拥右抱,前簇后拥,仿佛凯旋的英雄,享受鲜花和美酒。
  “赛车很贵。只有那些最有天赋的孩子,从十二岁开始参加比赛,才有可能成为天空城的英雄车手。”
  
  “我没有指望过他答应,可是他几乎毫无犹豫,立刻就答应了。就这样,我和丹成为了天空城最年轻的车手。”
  “后来,我的天赋似乎并不在赛车上,兴趣点也逐渐转到了机械上。我几乎是在利兹兄弟的汽修厂里长大,和轮胎在一起的时间远远超过睡在床上的时间。”
  
  小艾想了想:“唐说过,你是天空城的车神。你改装过的车在银石赛道上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乔轻笑:“如果利兹兄弟仅仅是玩赛车,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出色的改装车机械师,也许可以帮助他们取得一场又一场比赛的胜利。”
  
  “但是利兹兄弟是商人,成功的商人。”
  “养活天空城的孩子,又或者说支撑天空城成为法外之地,成为街头赛车的天堂,需要巨大的财力支持。天空城并非仅仅是天然绝佳的赛道,更是全Y国最大的赌场...你能想到的与赛车有关的一切,都能成为赌注。”
  
  “天气,车型,车手的发型,输赢,意外和...这一次赛事的事故。”乔说。
  小艾皱起眉头:“所以有的时候,他们不仅仅要你赢,还要你做手脚,故意输?你们这些孩子,就要当他的打手和走狗,听他的,替他卖命,替他做坏事?”
  
  乔沉默片刻:“银石赛道那次比赛,按照他们的要求,刷新纪录的那个人不应该是我。可我的胜负欲战胜了理智,我太想赢了。所以我赢了。”
  “利兹兄弟没有说什么。可是圣诞节的时候,丹出了一场意外。一个朋友邀请我们去南安市的黑池酒吧,我等了很久没有等到丹,正准备开车回去,却接到他的短信,说出事了。”
  
  “我赶过去,丹满身是血站在黑池酒吧的后门,地上一个男人重伤倒地。丹的说法是,那人过来要钱,嘴里不干不净,他只是随手推了一把,那人就倒在了地上,前胸恰恰好插了一把尖嘴剪。”
  乔顿了顿,从衬衣口袋里摸出一把银色的剪刀,大约半个手掌那么大,剪刀前面微微翘起,与平常的剪刀有些不同。
  
  “菲斯卡的5寸尖剪,北城人手一把,用来剪把带十分方便。南安城的人受伤,凶器还是这种剪刀,嫁祸的手段这样拙劣,可是又足够有效。”
  “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会被判社区服务吗?”乔低头,湛蓝色的眼睛紧紧盯着她,“就是因为这件事情。”
  
  “为什么?”她问,“是丹被嫁祸,不是吗?”
  乔摇头:“是我还是丹,又有什么区别?何况我就算进去了也不会有事,因为至少...我还有用。”
  
  他话锋一转:“很抱歉刚才吻了你,因为...”
  小艾抬手打断他,心里忽然涌现莫名其妙的伤感:“是因为利兹兄弟在看我们,我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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