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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生平第一次，对一个女孩子产生了某种“不知道该拿你怎么办才好”的情绪。他在天空城的汽修厂长大，从小爱车爱器械，心思少有花过在女人身上。后来他玩车玩比赛出了名，在天空城里再没见过这样“不听话”的姑娘。“是想找死吗？”乔拽住小艾的手臂往外走，“南安城的人等下如果动手，你细胳膊细腿，能挨几下打？”
小艾连忙拖住他胳膊：“我昨天晚上也有准备的...我也想了办法，让大家化干戈为玉帛，你别冲动，先听听我的想法好不好？”
乔这才看见她怀里还抱了一个白色的塑料泡沫箱子，眉头一紧。除非箱子里藏了两把枪，否则她还能有什么助己谈判的中华神器不成？
拉扯间两人已至歌剧院门口，乔伸手推门，想将她送出去，哪知道怎么使劲那大门都纹丝不动。
乔环顾四周，果不其然，南安城那十几个哥们儿一改往日懒惰偷懒的样子，而是三两一组，有意无意散布在歌剧院前后几个出口附近，虎视眈眈看着刚刚走进来的小艾。等会儿要是他与他们谈不拢，恐怕要再熬过一场恶战。
离的最近的一组人已经朝着他们走过来，走在最前面的是个黑人男孩，头发编成一缕缕的辫子贴在头皮上。小艾之前签到的时候就对他很有印象，知道他的名字叫“李”，是这一群问题少年的小头目。
乔微微侧身，挡在小艾身前，脸上的表情却还波澜不惊，语气懒懒散散：“有事吗？”
李神情严肃：“乔，我们需要谈谈。”
谈赔偿？谈打架？
小艾屏住呼吸，心蹦到喉咙，剑拔弩张蓄势待发，她挨着乔，感觉到他衣服下的肌肉都已绷紧。
可忽然，小艾听到了一阵声音。
那一瞬间她本能反应，轻轻叫出了声。
李和乔都面露诧异，望向她。
“听。”小艾指了指窗外。
警笛的声音若隐若现，又渐渐临近。一帮人脸色骤变，李脸上怒气大生，怀疑的目光落在小艾身上：“你报警了？”
“没有。”小艾立刻回答，直视李的眼睛，“不是我。”
李哪里会信，还欲上前，却被乔伸手拦下。
“她说了，她没有。”他冷冷道。
“你信她？”李脸色涨红，声音拔高，“除了她，还会有谁？”
乔眯起眼，手指慢慢朝腰间的薄刀片挪过去，李也是在街头长大，比前日的唇钉男反应灵敏太多，见乔的动作，立刻先发制人狠狠出拳。
乔闪身，将小艾轻轻往旁边一推，转身果断迎上那一拳。
只听“砰”地一声，小艾刚刚来得及抬头，眼睁睁地看着李双目圆睁，直挺挺地倒在了她面前的地毯上。
她有点懵。难道这个乔是什么吃了菠菜的大力水手吗？武力值这么爆表，一拳就能将这么个壮汉打翻。
可是下一秒，她看见了猩红色地毯上的湿痕，鲜血从李的脸侧缓缓流下，额心正中一个血淋淋的黑洞。
那声闷闷的“砰”，是枪声。
二十多年人生里，最大的劫不过是前男友出了轨。小艾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她会看见上一秒还说着话的人，下一秒会额头中枪死在自己的眼前。
身体本能发冷，可是身旁却有一股温暖的力量，压着她的后背，快速藏在了歌剧院的座椅之间。
“还好吗？有受伤吗？”乔低声问。
小艾摇头，上下牙齿打颤，人却还冷静：“你呢？没事吧？”
他不回答，只压低她的头，眼睛亮得惊人：“藏好，不会有事的。”
话音未落，枪声又再响起。子弹射穿了离他们不远的座椅靠背，深红色的海绵像血液四溅。方才一直盘旋的警笛声忽然像被按下暂停键，世界陷入一片死寂。
小艾牙关紧咬，不敢发出一丝声音，脑子却拼了命地运转。
第一个被杀的是李，可见和前一天的唇钉男毫无关系。如果枪手的目的是南安城的人，那她和乔不是目标，应该能活下来。可如果这是一场无差别杀人呢？躲在这里坐以待毙，去赌枪手不会走到这里吗？
她和乔，得想办法逃才行。
小艾伸出手，指尖在乔的手背上划，他几乎立刻明白过来，也在她掌心写。
“再等等。”
枪声再起，被击中的椅背距离她们似乎更远了些。乔眼睛眯起，似乎在比较两枪之间的变换角度。
“往右。”他缓缓写。
小艾明白了，歌剧院是圆形的，在二层的枪手正在朝右边走。如果枪手在朝歌剧院的右边走，那他们就应该...朝左！
他的手抚上她的后背，小艾立刻明白，整个身子趴在地毯上匍匐。她的动作不敢太大，很快就听见了第三声枪响。
这一次枪声从他们正前而来，子弹径直射/穿座椅落在地毯上。乔抬起头，眼神逐渐坚定。那一排椅子之后正是歌剧院的楼梯，接连两枪失手，枪手心态失衡，肯定会从楼上下来。下楼的时候看不到一楼的情况，如果他们想逃，只有趁枪手下楼的这一分钟。
正门被锁，最近的出口在歌剧院的西北。
从他们藏身的座椅间冲过去，如果是他，大概只需要三十秒。
可如果带上一个...女孩子呢？
乔回过头，眼神恰好与小艾遇上。她的眼睛湿漉漉的，趴在座椅之间的样子像刚出生的小鹿。
“等下我说跑，你就跟上。”他压低声音。
忽然身旁那排座椅中，有个南安城的少年像脱缰马似的，连滚带爬往侧门跑过去。乔厉声喊：“跑！”
小艾将二十多年来的力气都用在了起跑这一瞬，她什么都不看，什么都不听，眼睛只盯着乔的后背。
身后似乎响起无数枪声，她什么都不听，只默念这句话给自己听：“妈妈还要靠你养老，你还要打魏昀的脸，你要过得比所有人都精彩。”
活下去的信念超越所有，侧门里忽然涌出了许多警察，她不管不顾往前逃，直到撞进一个人的怀里。
“你没事了，冷静点，你没事了。”
一双温暖的手抚上她的后背，像安慰孩子一样拍着，安慰她的声音听起来这样熟悉，小艾抬起头，认出了抱着她的这个人。
“唐。”
红发年轻警察拿了薄毯披在她身上：“艾，坏运气的艾，怎么又是你？”
小艾的眼睛却在人群中找着乔，直到看见他坐在救护车旁，被一个年轻的女警察盘问，才安下心来。
每年Y国大大小小几十起枪案，这次不凑巧，轮到了南安城。死去的李被判社区服务，是因为霸凌高中里的其他孩子。目睹了霸凌的另一个孩子，觉得法院做出的判罚“社区服务”远远不够，因而执意一场惊天动地的处决行动。
“枪手打算等李落单就动手的。可前一天乔将人打得那样惨，李怕乔，不敢落单，几个人总是一起聚到侧门那边，枪手找不到机会，直到你们到来，将李引到大门旁边。”
小艾欲哭无泪:“这一天天的，怎么就不安生呢？我这是得罪了哪里的土地公，要受这样的惩罚？”
唐同情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将她来时带来的白色泡沫箱子放到她手里：“是你的吧？”
劫后余生，再看这箱子都有种侥幸感。
小艾抱着箱子，远远等着那女警察与乔聊完，才慢慢磨蹭到了乔身边。
乔眼睛半垂，手臂上不知何时多了一道擦伤。
“那个箱子里，装的是什么？”他很早就想问了，风波过后，什么话都不想说却还记着这个古古怪怪的箱子。
“这个啊...”小艾讪笑，有些不好意思地掀开了盖，一股诱人的香气扑面而来，只见泡沫箱子里叠放了四五个大锡纸饭盒，肉香浓郁。
“是我做的饭。”她颊边露出小酒窝，“糖醋里脊，烤鸡翅，饺子和土豆丝，都是家常菜，但味道应该还不错。”
饶是见多识广如乔，也万万没想到这泡沫箱子里装的是香气喷喷的饭菜。
他湛蓝的眼睛罕见地瞪大，像在看一个绝世傻瓜。
“我们中国人做事的逻辑，这世上没有一顿饭解决不了的问题，如果有的话，那就再来一顿。”她讪讪笑，“我想着...先请大家吃一顿好吃的，是不是就能化干戈为玉帛？”
她是土生土长的山城妹子，美食基因刻在骨子里。遇上了困难，最大的武功是厨艺。
那种无可奈何的无力感又袭来，乔恨不能扶额。
这丫头，到底有没有意识到她面对的都是什么样的人渣？是不是在她心里，他们真的是一群来做义工的孩子，能被美食轻易收买？
饭菜的香气氤氲，小艾似乎已从兵荒马乱中恢复过来，从饭盒里夹起一块糖醋里脊塞进乔的嘴里：“好不好吃？”
好吃是真的好吃。
乔叹息：“如果我说不好吃呢？如果大家都不买账，还是要打起来呢？那个时候，你要怎么办呢？”
小艾大约是真饿了，脸颊鼓鼓像松鼠，忽而抬眼：“真要是那种情况，那不是还有你吗？”
“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凭空对我这样好，愿意在我遇到危险的时候保护我，”她抠着泡沫箱，眼睛亮晶晶，“但既然已经麻烦你了，那我就暂且不客气了，干脆麻烦到最后。”
“你就不怕我对你有所图？”乔轻声说。
她摇头，还未来得及回答，唐却忽然走到了他们的身边，脸色凝重：“艾，尽快回家。”
剧院里的警察忽然显得忙碌了起来，一位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匆匆走了进去，原本轻松的气氛突变。
小艾好奇地张望，却被乔轻推了一把。
“怎么了？”她问，“警察破门的时候，不是已经把枪手击毙了吗？为什么又叫医生过去？”
乔摇头：“那不是医生，那是法医。”
“你有没有想过，唐是天空城的警察，为什么过来击毙枪手的人却是他们？南安城自己的警察去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