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一根葱（）
　　
　　“华杳，你喜欢我吗？”
　　
　　少年嗓音清亮，这么郑重其事地问完，华杳感觉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你说什么？”她望着陈述，神色怪异。
　　
　　这句话里的每一个字单拎出来她都听得懂，可连在一起她就听不懂了。
　　
　　陈述不自觉地坐直身体，校服撑起少年人纤瘦却不失力量感的身体，肩线流畅，脊背绷得笔直。
　　
　　该死的，他居然有点紧张怎么回事？
　　
　　他故作镇定地又复述一遍：“你喜欢我吗？”
　　
　　神色中的严肃和郑重瞬间又加深了几分。
　　
　　此时已近晌午，日头正烈。
　　
　　陈述的座位靠近最后一扇窗户，阳光刺破透明玻璃，倒灌进教室，空气里一线线光柱悬浮，夹杂着无数细小的尘埃，颗颗鲜明。
　　
　　光罩在少年身上，清晰地映出他精致立体的五官，眉骨高，鼻梁挺，眼窝深邃，眉毛和上眼睑之间划起一道好看的弧度，双唇纤□□惯性地抿住，隐隐透出几分肃然。
　　
　　平日里见惯了这厮吊儿郎当，痞里痞气的模样，突然这么严肃郑重，华杳非常不习惯。好像自己是在面对另外一个人。
　　
　　华杳大为震惊，脱口不出：“陈述，你没事吧？”
　　
　　她寻思着，这人也没喝酒啊！他怎么就开始说胡话了呢？
　　
　　其实她更想问的是：你没病吧？
　　
　　这要不是病得不轻了，他也不可能当着她的面问出这样的问题啊！
　　
　　他究竟是对自己太过自信，还是对她产生了错觉，她会喜欢他？
　　
　　煞星一个，她躲都来不及呢！
　　
　　她承认这位少爷是长了一张女生喜欢的脸。身材和家境也都没得挑。可这并不代表她就会喜欢他。他未免也太自信了。真当自己是人民币，人见人爱啊？
　　
　　一时间，华杳思绪翻涌，内心滚过无数想法。心情不可谓不复杂。
　　
　　陈述一瞬不眨地盯着女孩，未曾放过她脸上的任何一个表情。她的震惊在自己意料之中。他没什么好意外的。
　　
　　其实他本该感到高兴的。他不喜欢华杳，也不想她喜欢自己。她对自己没意思正合他意，这样她就不会相信朱佳怡她们传的莫须有的绯闻了。也就不会误会了。
　　
　　可当她用这样一种看神经病的眼神看待他的时候，陈述深深地感觉到自己受伤了。她被华杳这副不在乎的反应给伤到了。
　　
　　她是有多嫌弃他呀？以至于听到这个问题时，她的反应除了震惊之外，还有惶恐。她如临大敌，半点都不想跟她扯上关系。
　　
　　陈述不说自己人见人爱，但自小也没被别人讨厌过。父母给了他一副好皮囊，他从读幼儿园开始就招女孩喜欢。只不过他嫌女孩麻烦，还爱哭鼻子，他总是冷言冷语把她们赶跑。
　　
　　可为什么到了华杳这里，她却如此不待见他。看他的眼神就跟看垃圾没两样。
　　
　　陈少爷非常受伤。同时想起她向原老师告状，他胸口里的那口气又不顺了。
　　
　　他恶狠狠道：“华杳，你以为你是谁？长得普普通通，成天就知道死读书，哪个眼瞎的男的会看上你。你不喜欢我最好。这几天，你要是在班里听见什么流言千万别当真。我是永远都不可能看上你的。”
　　
　　华杳：“……”
　　
　　这怎么还人身攻击了呢？
　　
　　华杳一口气下不去，再也不顾及他的面子了。她公然开怼：“陈述，你是不是太看得起你自己了？天底下好皮囊多的是，你算老几？你还真以为所有女生都得喜欢你啊？我又不瞎！”
　　
　　陈述：“……”
　　
　　两人之间火药味浓重，一触即燃。
　　
　　陈述撸起校服袖子，一副要干架的姿态。同桌吴青贤怕出事，赶紧拉住陈述的手臂，轻声劝说：“述哥，咱有话好好说嘛！都是同学，不至于动手哈！”
　　
　　陈述冷哼一声，“谁说我要打架了。我陈述什么时候打我女生？”
　　
　　他是那种没品的人嘛？
　　
　　他只不过是想和华杳好好骂一场，把肚子里这口恶气给出了。
　　
　　王倩茹也拽了拽华杳的校服，压低声音悄悄说：“杳杳，咱别跟神经病一般见识。”
　　
　　两人生生被劝住了，偃旗息鼓。
　　
　　陈少爷很气。这口气咽不下去，直到晚自习下课还没散。
　　
　　到家以后，翻出华杳的那件校服外套，他拿来剪刀，有一瞬间真的很想把它剪成碎片。
　　
　　可却怎么都下不去手。
　　
　　最终扔了剪刀，气急败坏地把校服给塞进了书包，丢到一边，眼不见为净。
　　
　　***
　　
　　第二天早读课，华杳等了好几天终于等来了原意给她换座位。从第一组换到了第四组，带着王倩茹一起。离陈述那个煞星远远的。
　　
　　不得不说，原老师未免也太体贴华杳了。既让她摆脱了陈述，又没让她和王倩茹分开。两个继续当同桌。
　　
　　华杳从来没这么高兴过，当天中午饭都多吃了一碗。
　　
　　几家欢喜几家愁。对于华杳的兴奋，陈述就没那么高兴了。
　　
　　照理说他和华杳不对付。他就该离华杳远远的。两人互不搭理，各自安好。原老师把华杳换走，他应该高兴才对。
　　
　　然而事实上，陈述发觉自己一点都高兴不起来。他看到华杳因为换座位笑得那么开心，眼角眉梢都是笑意，他这心里就堵得厉害。一上午这气就没顺畅过。
　　
　　他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有受虐倾向。
　　
　　陈少爷很暴躁，他很想杀人。
　　
　　偏偏老天爷还不让他顺心。打游戏遇到的都是坑货。五连败，让他真是一点脾气都没有了。
　　
　　骂骂咧咧地退出游戏，他叫上张轩去小卖部。
　　
　　陈少爷这张脸臭的，比外面的天儿都黑。满身痞气，都差脑门上贴个大字：莫挨老子！
　　
　　张轩勾住陈述的肩膀，叹口气道：“述哥，你说你这是何必呢！人华杳坐你前面时，你天天招惹人家，让她都没法好好学习。这下好了把她惹毛了，人调走了。后悔了吧？”
　　
　　陈述：“……”
　　
　　“谁后悔了？”陈述直接跳脚，嗓音飙升，“我巴不得她调走，眼不见心不烦！”
　　
　　陈少爷这人什么都好，就是死鸭子嘴硬。
　　
　　张轩贱兮兮地笑，“你瞅瞅你的脸，都黑成炭了，还在这里嘴硬呢？”
　　
　　陈述抬腿踢他，“胡说八道什么，我天天都是这脸色。”
　　
　　张轩秒变知心大姐姐，语重心长地对陈述说：“述哥，女孩子都是水做的，吃软不吃硬。你得对人家温柔点，多说点好话才行。你成天这么凶巴巴的，不把人气跑才怪！华杳那么温顺一姑娘，都被你气得找原老师换座位了，足以可见你平时有多过分。”
　　
　　就陈述这张嘴，他以后要是能讨到媳妇儿，那真是祖坟都青烟了。
　　
　　陈述：“……”
　　
　　陈述骂道：“张轩，你还是不是我兄弟了？胳膊肘往外拐，尽数落我了。想挨打是不是？”
　　
　　张轩嘻嘻笑，“正是兄弟才来给你指点迷津。别人我才懒得管他呢！我不忍心看你单身一辈子呀！”
　　
　　陈述冷冷一笑，“合着我还应该感谢你是吧？”
　　
　　张轩：“那必须滴！”
　　
　　陈述：“有多远滚多远！”
　　
　　——
　　
　　说来也巧，换座位以后，华杳的前桌正是朱佳怡和于思艺。
　　
　　原老师给华杳换座位时，朱佳怡冲于思艺挤眉弄眼，“看，我猜对了吧！原老师果然棒打鸳鸯了！”
　　
　　在十九中，没有一对早恋的小情侣能从老师手底下逃脱。
　　
　　于思艺朝朱佳怡竖起大拇指。
　　
　　两人看华杳的眼神充满了同情。
　　
　　于思艺喟然长叹：“唉，年少的感情果然脆弱，就这么被无情扼杀了！”
　　
　　朱佳怡无奈摇头，“谁说不是呢！希望华杳能坚强点。”
　　
　　于思艺：“咱们要不要安慰安慰华杳呀？”
　　
　　朱佳怡：“同学一场自然是要的。”
　　
　　两人同时握住华杳的手，异口同声：“华杳，你现在是不是很伤心呀？”
　　
　　华杳：“……”
　　
　　华杳一脸懵，茫然地摇摇头，“我不伤心啊！”
　　
　　原老师替她换了座位，离陈述那个煞星远远的，她现在高兴都来不及呢！怎么可能会伤心啊！
　　
　　朱佳怡和于思艺对视一眼，她俩更同情华杳了。
　　
　　这姑娘一定是在故作坚强，心里指不定有多伤心呢！
　　
　　朱佳怡心疼地说：“华杳，你就不用故作坚强了。我知道你一直在忍着，不想让我们看到你的眼泪。没关系的，想哭就哭出来吧！我们不会笑话你的。”
　　
　　华杳：“…………”
　　
　　华杳更懵了，“我不想哭啊！”
　　
　　于思艺：“哭吧，我借给你肩膀！”
　　
　　华杳：“……”
　　
　　她哭笑不得，“我真不想哭。”
　　
　　朱佳怡：“别跟我们客气，我们都是你最坚强的后盾。来，哭吧！”
　　
　　华杳：“……”
　　
　　是她的表述有问题吗？怎么就是没人相信，她是真的不想哭呢？
　　
　　她狐疑地看着王倩茹，用眼神无声询问：“她俩咋回事啊？”
　　
　　“我不知道啊！”王倩茹耸耸肩表示爱莫能助。
　　
　　华杳极力按捺住满心的疑惑，耐着性子询问：“你们没事吧？”
　　
　　这一个个的，怎么都这么怪呢？
　　
　　朱佳怡自动过滤掉华杳的提问，握紧她的手，慷慨激昂地鼓励她：“华杳，你一定要坚强起来，千万不能被打倒。只要你够坚定，一定会守得云开见月明的。”
　　
　　华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