谓我何求

　　“可把你给盼来了。来来来，坐。试卷先放这里。”
　　“您说笑了老师。”
　　“哈哈，稍等我一会，交上这个材料。”
　　“...好。来。小苏同学啊，这次试卷的难度你觉得如何？”
　　“听老师讲的课能做对大部分。”
　　“平常自己也有研究吧？”
　　“一般就是复习笔记和做题时会偶尔突然有点想法，考试的时候尝试了一下。所以可能其他地方就没怎么顾及。”
　　“哈哈哈，好，有想法是好事，只要别是有意见。”
　　数学老师摘下眼镜。
　　“老师啊知道你的成绩相当好，但是为了避免一些先入为主的观念啊，就找你过来聊聊天，没别的事情。还有就是，用自己的方法这个支持哈，非常支持。普通考试，是吧，大家展示展示水平，不用有压力。这次是一百三十分，下次说不定是满分，对不对？”
　　“哪里老师，我只是运气好。”
　　“哈哈哈，行，知道了。那老师就祝你运气越来越好啊。回去学习吧。哎——卷子留下，麻烦你帮我把唐潜喊过来。”
　　“嘶——找我？”
　　正在给语文试卷填空的唐潜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
　　“我卷子还让老师留下了。”
　　“完了，上周语文这周数学...行，我知道了。谢谢你小夜。”
　　“小夜小夜，这道题你是怎么做的呀。”
　　“这是跟练习册上差不多的一道题，嗯...你看，我的错题本上还有……有哪里讲得不清楚吗？”
　　“哦，我想起来了，确实是。明白了，谢谢你小夜！还是你最靠得住啦。”
　　“没关系，惊语。只是复习的时候正好看到过这道题。”
　　“唉~她连运气也是迷人的样子。”
　　旁边的白水点头认可。
　　“那是，我们家小夜可是老一辈们认可的才貌双全。”
　　唐琳晴坐在唐潜的座位上，从侧面抱住苏凝夜。
　　“咳...下次刘叔过马路我来扶。”
　　“哈哈哈哈...哎呀小夜怎么这么可爱，你这样我真的要叫你老婆了。”
　　一种熟悉又模糊的感觉油然而生，是唐琳晴枕在苏凝夜肩头的那个片刻。
　　好像曾几何时，一模一样的事情如此发生过。
　　双目失神了须臾，苏凝夜轻轻挣脱怀抱。
　　“好啦琳晴，老师来了。”
　　“对了小夜，”唐琳晴趁着老师还在摆放东西的间隙，“我们今天晚上有别的事情，就不一起走了。”
　　唐琳琅与唐潜踩着上课铃走进了教室。
　　“小夜，最近有些事情，晚上没办法一起走了。我跟班主任说了，她让你下课去一趟。”
　　“嗯，知道了，刚刚琳晴也跟我说过了。”
　　“那你注意安全。过一阵子如果你还愿意，咱们再一起——咱们再一起走。”
　　“好。预祝你们乘风破浪，不用担心我。”
　　下了课，苏凝夜来到班主任办公室。
　　“林天新？哦，想起来了，高二和你姐姐一个班的。”
　　班主任推过来一张表。
　　“老师知道你的情况，但是学校要求过。在这上面签上你的名字。”
　　一张承诺独自回家自行负责安全问题的协议纸。
　　“有个伴一起总好过一个人，一定要注意安全。有什么问题及时跟老师联系，在安全问题上，老师会尽力帮助你。”
　　“我明白了，谢谢王老师。”
　　苏凝夜签好自己的名字，将纸推给班主任。
　　“可以了。”王老师检查过没有问题，柔和的目光看向苏凝夜，如同对着自家女儿。
　　“好孩子，千万别因为这些问题影响到你。别嫌老师啰嗦，一定注意安全。回去吧。”
　　“老师再见。”
　　苏凝夜来到同层林天新的班级前。
　　“你好同学，麻烦找下林天新。”
　　被拦住的学生堪堪回过神来，冲退到一旁的苏凝夜笑笑。
　　“林天新，有人找。”
　　林天新有些疑惑，下意识冲门旁的窗户看去。
　　“哇哦——”
　　同样看到苏凝夜侧脸的还有班里的一众学生。
　　“诶？这不是苏凝紫...不对，这是她妹妹吗，两个人真的好像！”
　　“学委的妹妹也在这边上学啊。”
　　“真像。林大才子好福气~”
　　没有理会众人起哄，林天新快步走到门口。
　　“你好啊小夜。”
　　“打扰了，小林哥。放学可以一起走吗。”
　　“哦，我听说了，当然没问题。就是放了学你得稍等我一会，十分钟左右。”
　　“好，我在学校门口等你。”
　　林天新目送苏凝夜离开。
　　回到班里，数道目光聚集在他的身上。
　　前桌一直行注目礼直到自己坐下，林天新露出一个无奈的笑。
　　“干嘛这么看着我。”
　　“你小子泡走学委不说，现在还打上人家妹妹的主意了？”
　　“别闹，这是凝紫拜托我的事情。”
　　他的脸上闪过一丝小小的得意，继续埋头做题。
　　苏凝夜回到教室，周围三人的座位已经空了。
　　白水和林惊语坐了过来。
　　“他们这是也去参加比赛了？”
　　“不知道啊，也没告诉你们吗。”
　　唐潜座位上的林惊语看向苏凝夜。
　　“小夜，放学跟我们一起走吧。”
　　“咱们不是反着方向？”
　　“可是班里除了他们仨没别人跟你顺路了，你怎么办。”
　　“我姐姐认识的一个学长顺路，放学一起走。”
　　白水憋着笑看了一眼林惊语。
　　“这么想送人家回家？”
　　“只是想看看小夜家的别野。”
　　“哈哈，没有啦。我们家就是老式单元楼的小房子。不介意的话欢迎过来坐坐。”
　　“去，当然要去。马上端午节假期了，小夜那几天有空吗。”
　　林惊语转着笔，试探地问。
　　“应该可以。”
　　苏凝夜收拾好刚刚做完笔记的课本。
　　“那我就先期待着尝尝小夜的手艺了。”
　　放了学，三人在校门口道别。
　　黄昏，夕阳仍然刺目，两人向其中走去。
　　“抱歉...久等了吧。”林天新呼吸略有急促。
　　“没关系。”
　　四人两两相背而行。
　　“笔记你看了吗，写的还算可以吧？”
　　苏凝夜点头。
　　“小林哥的数学有些很独特的见地，是自创的方法吗？”
　　“哈，”林天新不自觉挺了挺身板，“投机取巧罢了。”
　　他看向目视前方的白发女孩。
　　“后面写的方法其实不太适合你们现在打基础的阶段，那是为了之后提速用的。多看你姐写的，她的方法基本都是最朴素最正确的解法。”
　　女孩微笑。
　　“是她一贯的风格。”
　　“不过她的笔记二十三页有一处错误，好像是道证明题，你看的时候注意点。”
　　“你记得好清楚。”
　　白发隙间是似笑非笑的眼神，他来了兴致，目向天边火红的纹。
　　“我那些方法灵感有大半来自于你姐的笔记。”
　　“你们也是因为这个认识的？”
　　“不全是。”
　　他们在红灯前停下来。
　　“我是高二转学过来的，”林天新注视着还在读条的信号灯，“不过一来就听说了你姐这号人物。”
　　“是嘛。”
　　“想不听说都难，”他继续回味，“因为我到的第一天就跟她见了面。”
　　“你们还挺有缘。”
　　“这可不是我刻意安排的哈。”
　　除去那头白发，带着笑意的侧脸，近乎一模一样，只是略有稚嫩。
　　林天新的感觉有些复杂。
　　像是对着正主侃侃而谈那些被遗忘的往事。
　　“第一次见因为什么？”
　　苏凝夜望着淡然褪色的红云。
　　“偶遇。她来找人，我找完了人。”
　　二人面前车如急流，往来不绝。
　　林天新突然分不清，呼啸而过的似乎不只有风声。
　　“一见钟情？”
　　“怎么会。”
　　苏凝夜觉得他说得不像是自己的答案。
　　“职务关系，成绩关系，经常一起工作，一块去一个考场，久而久知。”
　　零零散散的学生与他们一起经过横道线。
　　“小林哥之前在哪个学校？”
　　“宝京中学。”
　　“你也是交换生？”
　　“我可没那么大本事。”
　　“是我们班要新来的那一位吗。”
　　林天新微微一笑。
　　“可谓一员猛将。”
　　风吹起她的白发。
　　道别了林天新，苏凝夜走上老式单元楼的楼梯。
　　有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
　　苏凝夜打开门，房间内依旧空无一人。
　　身后传来了搬东西的声音。
　　“苏凝夜，对吧。”
　　十七八岁模样休闲装打扮的短发少女，右臂上多处缠着绷带。
　　“你好。姐姐是曹滢吧？我来帮你。”
　　“谢谢你啦，放在门口就好，里面刚喷了点东西。”
　　“你的右胳膊？”
　　曹滢活动着右臂，期间时不时龇牙咧嘴两下。
　　“害，一点小小的意外。听说你身体不太好，自己在家还好吗？”
　　“没关系，我姐姐大多数时间很晚才回家，跟平常其实差不多。”
　　把东西放在门口，苏凝夜稍稍喘着气。
　　“好了，快回去吧，这里还是一股味，别熏着你。”
　　曹滢拍了拍白发女孩的肩膀。
　　“辛苦，剩下的交给我朋友。”
　　目送女孩关上门，曹滢转头看向楼梯口。
　　“这边没电梯，不太习惯吧。”
　　“一次性拿这么多东西上来，有电梯也不习惯。”
　　曹滢笑吟吟地看着来者。
　　“怎么突然想着回来了？还以为你已经弃这个家离去了呢。”
　　“回来看看你。”
　　来人放下了剩余的杂物，进了房间，打开窗户。
　　“少来！这次回来住几天？”
　　“一个月，还是两个月来着...忘了。放心吧，房租会按时交的。”
　　“上次就想问你，本来你就不在这边上学，租这套房子是为什么，难不成真是想让我占便宜？”
　　“这都让你看出来了，我的目的真的有这么明显吗。”
　　“切，不想说就不说。”
　　“行了行了，快进来吧，别吵到邻居。”
　　两人收拾收拾，已经是八点多钟。
　　“茗月的厨艺倒是没怎么变。”
　　“最近天天去别人家蹭饭。不过你这怎么搞的，还挂了彩。”
　　“爬山摔了一下。”
　　“好，不想说就不说。感觉你好像壮了不少。”
　　“哼。多亏你这么长时间不在，才能这么明显看出来我的变化。”
　　“那是谁把壮士姑娘伤成这样的。”
　　“没谁...唉，我自己比较倒霉。”
　　“不提你的伤心往事了，”茗月有点好笑地看着艰难用左手吃饭的曹滢，“小紫呢，没跟你一起回来？”
　　“我这是特殊情况，所以被批准提前回来。他们估计还要一星期吧。”
　　发现曹滢直勾勾盯着自己，茗月边吃边思索着。
　　“我真的是想你了才回来的。”
　　对方满脸不相信。
　　“好。我坦白，我是回来上学的。”
　　对方依旧是不依不饶的眼神。
　　茗月擦擦嘴。
　　“不信拉倒。”
　　“信，当然信，咱们漂亮帅气的茗月姐姐绝对不会是什么可疑分子。”
　　“喔喔，我投降，帽子阿姨。”
　　“你喊谁阿姨呢？！”
　　——
　　苏凝夜打量着这本奇怪的书。
　　“玉日东升”
　　除此四字外，似乎没有更多的线索。
　　她盯着扉页上面的那四个字，而后翻页。
　　字面的背面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幅模糊的图像。
　　太过模糊，无法辨认。
　　但她可以确定，这应该是近期才出现的。她清楚地记得此前最近一次翻看时并没有这幅图像。
　　晚上十点三十，苏凝夜看了一眼时间。
　　又是一轮新月。
　　苏凝夜的目光没有多停留，换上一身黑色的睡裙。
　　今晚的月光，好像格外得刺眼。
　　她阖眸，注视许久的墙上稀疏暗淡光影也俄而消失。
　　“咯啷咯啷”
　　苏凝夜猛地惊醒。她死死盯住家门口的方向。
　　“铃铃铃铃”
　　微小细密的金属碰撞声。有什么人在翻动工具。
　　凌晨两点零一分。
　　借着亮屏的光，苏凝夜左手拿起床前木盒里的扳手。
　　悄声踮脚，六小步伏身在自己卧室右门沿前。
　　她不敢托大。那位黑客给出的程序排上了用场。
　　点击了一个确认，手机拨打了报警电话，并且自动拨入了自己详细的个人信息以及所在位置，随后立即挂断。
　　凌晨两点零三分，她向门沿后看了一眼。
　　“咔嗒”
　　苏凝夜立马将手机屏幕朝下轻盖在地面。
　　估计对方已经提前了解到自己单身独居女性的身份，无法判断其行为是入户盗窃还是入户抢劫。
　　嫌疑人很可能持械，自己大概率只有一击的机会。
　　必须攻其不备。
　　门前光影的弧度逐渐拉大，又缓缓缩小，末了留下一道窄窄的缝隙。
　　对方进来了。
　　苏凝夜在等待。她的呼吸绵长，但几近无声。
　　门沿后便是细碎的衣服摩擦声。对方应该比较谨慎，听起来是在观察周围。
　　他动了。几个片刻之后，她听到了迈步的声音。
　　一步...只有一步？
　　衣服摩擦的声音还在窸窸窣窣地传来，但迈步的声音消失了。
　　对方的观察已经逼近了自己的范围。
　　苏凝夜确认自己已经摸到了屏幕的某个位置。
　　少顷，上方的门沿传来了被轻微挤压的声音。
　　她几乎能够闻到对方身上的味道，还有对方略有粗重的鼻息。
　　须臾之间，苏凝夜的右手骤然探出，与之并行的，还有遽然亮起的手机手电筒光。
　　“啊！”
　　对方明显始料不及，惊呼出声，但衣服与墙壁摩擦的声音传出，想来是躲在了门沿后。
　　苏凝夜立刻动身，下一呼吸额前突兀如针扎般刺痛起来。
　　她当即贴在门沿上，一道寒光划过身前一寸以内的位置。
　　门沿外对方的呼吸马上变得急促起来，几寸之内不断有锐器被用力挥动的破空声。
　　苏凝夜将手机掷出，开着手电筒的手机掉落在地上发出声音。
　　似乎成功吸引了对方的注意，破空声稍稍减弱了一点。瞬息，苏凝夜探身而出，借着手电筒光，看准时机一板手敲在对方的持械手。
　　“啊！”“啪嗒”
　　闻此，苏凝夜迅速挥动扳手。
　　“嗡！”
　　破空声响起，若隐若现泛着光的白色金属打在对方右腿膝盖右侧，接着两下狠狠抡在对方腹部。对方吃痛身形下弯，她接着向上一挑，扳手砸在了对方的下巴。
　　一脚将锐器踢远，苏凝夜打开灯，凝视着蜷缩在门口的嫌疑犯。
　　身体反应了过来，她重重喘着粗气，一手撑在门沿。
　　“当啷”
　　扳手砸在地上。
　　虚掩的门外传来了声音。
　　“怎么了，发生什么——”
　　来人正是曹滢。
　　她看着气喘吁吁的苏凝夜还有倒地不起还在颤抖的黑衣人，已经猜出了大概。
　　惊讶地看了一眼扶着墙的女孩，并且确认过地上的嫌疑犯已经失去反抗能力，曹滢打了一个电话，走进门。
　　“没事吧？”
　　白发女孩摆摆手。
　　曹滢上下打量一番，没有明显的皮外伤。
　　“你很勇敢。现在已经没事了，我已经报警，警察叔叔会来解决剩下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