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吾家有女

　　2、吾家有女
　　入秋，最小的孩子，梅子的妹妹，红红肺炎，花光了家里半年的积累。父母正打算如何在冬天出去打零工挣钱。梅子端来了饭菜，看父母高兴的说着如何去城里挣钱，自己也小心翼翼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父亲叫钱大水，突然搭下脸，把眉头深深的一皱，恶狠狠的看着梅子，操着一口方言：“放屁，啥都不懂，黑的跟炭一样，到城里，丑的谁要呢。一天到晚比猪圈里的猪都臭，把人丢到姥姥家了。”
　　母亲叫李大花，听到父亲钱大水说梅子比猪都要臭的时候，哈哈大笑，顺嘴嚼了一口大葱：“晚上去猪圈睡算了，说话把人气的，你怎么不上天去，不要脸，以后把你的逼嘴闭严，越大越不要脸了。越看越烦。干脆滚，看你妹妹去。”
　　父亲加了一把火：“滚、滚，快点滚，逼脸还掉马尿呢，一巴掌打死。”
　　梅子后悔的要死，头钻到自己的胸前，不敢流泪。她后悔自己为什么有这样的想法，让父母这么不高兴，让父母这么伤心难过。她后悔，发誓明天要干更多的活，出更多的力来弥补自己的错，为了惩罚自己，不吃早饭，饿着自己干活。她想，一定要让父母高兴，一定要减轻父母的负担，好像全世界的罪都是自己造成的，好像父母的苦和仇怨都是因为自己做的不好，自己怎么能离开他们呢，自己怎么就没想到一大家子都需要照顾呢，他们天天在地上，在城里干活，家里没人照顾了。
　　去城里找活干的想法从此消失了。
　　在马路边，梅子看到同村的女孩子围在一起，叽叽喳喳，欢快的说着什么，梅子好奇的围过去。原来是女孩娟子正给大家炫耀赶集时，妈妈给她买的头花，粉红色的，大大的蝴蝶结，夹在高高扎起的马尾辫上，格外可爱纯朴。
　　梅子羡慕的问：“今天你去赶集了？”
　　娟子开心的说：“嗯，我妈妈今天回来带我去的，人多的很，热闹的很，我今天可是开眼了，有好多好多的头花，美的很，我真希望自己快快长大，早点出去挣钱。”
　　梅子心咯噔一下，低下了头，走了。
　　娟子跑过来问：“梅子，我看集市上有好多和我们一样大的女孩卖东西，我们也去卖吧？”
　　梅子半天不吭气。
　　娟子：“说话啊，干活的时候就属你最厉害，到时候，我们去山里捡野菜，野蘑菇……“
　　梅子怒吼一声：“别吵了，烦不烦，到山里，啥也没捡上，被狼吃了才好呢！回家好好听妈的话，把活干了。”
　　第二天，梅子起早去放牛，碰到了娟子，原来娟子约了其它几个好姐妹一起上山挖野菜，有说有笑，问梅子去不去，梅子严肃的说他们都干的不正经的事儿，生气的骂了两句。平常梅子是孩子王，所以骂了两句，同伴就当打招呼了。
　　晚上梅子忍不住去找娟子询问今天卖的情况，娟子说他们全卖完了，结果半路被个小伙子给抢了。吓的她们不敢再去了。
　　梅子吃惊的质问：“大白天，有人抢你们东西，你们几个人打不过一个人，都是蠢货。”气的斜眼瞪了娟子一眼:“人都没事吧!那人长啥样?”
　　娟子委曲，撅着嘴说：“谁也没想到，给盯上了，他拿着刀子，我们扔下钱都跑了，鞋子差点跑掉。”边说边哽咽起来，她伤心自己被骂了，她不在乎哪个钱：“没见过，不像村子里的人，瘦瘦的，长的不吓人。”
　　梅子哼一声，一边给自己倒水，一边严厉的训斥娟子：“就你那怂样，要是我在，不给他两脚，往他下面踢，让他断子绝孙，看他还敢不敢欺负人了。”说着，做着踢人的动作。
　　娟子笑了，使坏的说道：“就你厉害，我可不敢。将来你嫁人了，对你不好，你就这样对付你的那个他。”
　　梅子从来不想嫁人的事儿，只想挣钱，让父母高兴，所以话题很快转到挣钱上了。
　　聊了好一回儿，梅子准备回去的时候，娟子试探性的问了一下：“明天你和我们一起去，有你在我们不怕？”
　　梅子看娟子这么热情和真诚，想为朋友做点什么，于是答应她第二天早起摘野菜，但不去集市里。再约上个男孩子，约好在某个地方等他们。
　　第二天，娟子在集市上卖野菜，梅子在家，心里念念不忘。但是梅子不敢给父母提这个事，中午吃饭的时候，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说要到市里看娟子。父母自然很多理由不同意，梅子无奈，由于中午说了这个事，父母看的严，让她哪儿也不去。和娟子的约会也失约了。
　　娟子了解梅子的为人，晚上来看梅子，并告诉她，东西没卖完，结果被一个店老板收了，要娟子每天送货，说好了价钱。
　　这真是一个好买卖啊。于是娟子、梅子和他们的同伴每天都忙碌着。
　　娟子把挣到的钱分给了梅子，梅子不要，说一起长大的，算那么清干什么，自己啥也没干，让娟子他们给家里买东西吧。
　　娟子坚持把钱给梅子，梅子不要，娟子想了个办法，把钱让自己的奶奶给了梅子的母亲。
　　这一天，梅子的父母别提多高兴了，竞然给梅子夹了菜，让梅子多吃一点，让梅子穿的干净点，说娃娃大了，有本事了，能靠住了。
　　父母同意了梅子每天山上挖野菜。
　　时光一天一天过去，梅子把挣到的钱全部给了父母，但是父母再也没有第一次收到钱的欣喜和快乐，还有对她的特别关爱，却开始嫌钱少了。
　　她听到别人说城里挣的可比这个多多了，心里盘算着：如果把挣到的大钱给父母，她们就不会生气我去城里干活了，就像挖野菜一样，她们肯定会给我更多的关心和爱护的，而且还会同意我去城里干活的。
　　一想到这里，梅子每天更加卖命的干活，总想多干一点，可以减轻心里的内疚感，毕竟去大城市里挣钱打工，离开生养自己的土地，离开父母，离开自己的弟弟妹妹，离开自己喂的猪、喂的牛的想法是父母不允许的，是对父母的不尊敬和背叛，是对这个家的背叛。
　　但是梅子想，她挣上钱就会回来孝敬父母的，会回来的，出去只是暂时的。
　　到城里工作的想法越来越坚定，她和娟子还有几个同伴说到这个事儿，娟子一听要离开父母就不愿意了，同伴们也说自己太小了，出门还是有个熟人带着好，或者城里有个认识的人接应照顾一下比较保险。
　　梅子一心想的就是挣上钱，让父母不那么辛苦，让父母高兴，让父母给自己夹个菜什么的，再听到父母聊聊自己的黑发，笑一笑什么的。
　　这次，她想让娟子他们帮帮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