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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从小男孩被黑袍带离青州，已是过去一月有余。
在这一个月中，小男孩终于有了自己的名字。
“杨帆，你就叫杨帆吧。”
那一天傍晚，黑袍独自坐在山坡上，眺望着西方落日的方向。
小男孩也喜欢看日落，他喜欢看落日的云霞，看着阳光为他们镀上一层淡金色，看云间有光如金缕一样迸射出来。
风来的时候流云就会有变化，其中有雄狮，巨象和猛虎，还有燃烧的骏马奔驰在天上。
但是小男孩不懂黑袍为什么突然想给自己起个名，他以前都是叫自己小鬼，在青州的时候，那些大孩子和大人也叫自己小鬼。
于是小男孩就这样问了。
然而，黑袍并没有回答他，只是看向天空，在那里，一片金灿灿的云霞缭绕，有若妙龄的少女。
小男孩也没有再问，他也有过猜测，这个名字恐怕原先属于别人，只是黑袍样子太骇人，别人不愿意让他取名字，只有自己不怕他，所以这个名字给了自己。
跟着黑袍的日子并不有趣，每日都在赶路，空暇之时黑袍也会教杨帆识字，每日识字的时间也是杨帆除了吃饭以外最开心的时间。
黑袍写字从来不用纸笔，他只用手轻轻往天上一点，那些云彩就会变成字，歪歪扭扭，有大有小。
但是相比于之前在青州城墙上看到的那些大黑字，杨帆更喜欢黑袍的字。
城墙布告栏上张贴的那些大字，虽然写字的人看上去很温和，都是慈祥的老爷爷，但是那些字总给人一种透不过气来得感觉。
黑袍虽然看起来骇人，但是他的云字很温和很有趣，就像是小猴子在天空中玩耍。
一路上，黑袍大部分的时间都不说话，他的脸被大大的兜帽盖着，也看不出表情。
杨帆也曾经尝试过在夜晚，乘着黑袍睡觉的时候揭开他的兜帽，看看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但是，当他每一次有这样的动作的时候，黑袍都会忽然醒来，并且用极端严厉的语气制止他，罚他背一遍当天所识得新字。
不过杨帆每次都能背出来，黑袍的火气也会在他背这些字的过程中慢慢消散。
就这样，在略有些沉默的氛围中，黑袍带着杨帆来到了一座破庙跟前。
说是破庙，其实在杨帆看来，这个地方已经足够奢华。
这座庙地处荒无人烟的高山之上，疲惫不堪的门前有两棵水桶粗的老柳，在炎炎的烈日之下撑起两片大好的树荫。
穿过门去是一个小殿，正前方供奉着一个也不知是佛是道的三头六臂的神像，殿内并没有庙祝等人，从地上厚厚的灰尘来看，应当是许久没有人来到过这里。
神像前面的香火案上也没有供奉之物，只有两根猩红的蜡烛静静地燃烧，散发出一股刺鼻的味道。
这种味道让杨帆想起了早上刚吃过的烤鱼，或者用昨晚的烤鸟肉来形容会更加贴切？
黑袍的动作在这个小殿里面显得比平常拘谨。在几天之前他们借宿的寺院里，黑袍便直接掀了佛像，合身盘坐在神案上，就这样坐了一晚。
杨帆不知道神像有什么好看的，不过就是一块烂石头罢了，除了食物，还有什么东西比天上的云彩更好看？
然而黑袍望着眼前的神像，望了好久，那种样子，总让杨帆误以为神像其实是能吃的。
“跪下。”突然地，黑袍用一种有些庄重的语气对着杨帆说道。
说话的时候，他的视线依旧停留在神像之上，没有挪动丝毫。
杨帆第一次听到黑袍的声音如此庄重，便是几天前在寺院里看到的那些大和尚也不曾有过这样庄严的语气。
杨帆将破布一般的裤子往膝盖的地方挪了挪，依言跪在黑袍身边，有些疑惑的朝着黑袍望去。
“磕头。”黑袍的话依然很简洁。
杨帆心头的疑惑真的很多，但是他并没有发问，而是依言对着神像，结结实实地磕了三个头。
“这个你拿去。”黑袍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拿出一枚古朴的戒指，塞进了杨帆的手里。
这枚戒指非金非石，在惨红的烛火之下，表面泛着点点的光辉，上面密密麻麻的纹路依稀可见。
“这是……什么东西？”杨帆的疑惑更甚，除了食物，这一个月来，黑袍并没有给过自己任何的东西。
“这是比你的性命更加贵重的东西，好好保护它，千万不要弄丢了。”自从进到这个破庙里，黑袍的话语似乎都变得格外沉重。
杨帆还想说些什么，但是，他突然发现，自己一动都不能动，就像是初次遇见黑袍的时候，一股奇异的压抑感让他根本没有任何力气，便是连在脑海里思考的力气都快要没有了。
看着软到在地上的杨帆，黑袍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一转身，有些佝偻的背影变得挺直。
破庙里突然出现了一股风，一股狂风，混杂着令人作呕的浓烈的血腥味。
黑袍的身影突然变得无比高大，就像是顶天立地的巨人，要去打破阻路的风浪。
“杨晨，你果然还是回到了这里。”
一声悠远的叹息从门外传来。天地消失不见，眼前所见尽是纯粹的光。
“道玄老儿，本座不去找你，你倒是送上门来了。”黑袍淡然说道。
他沐浴在一片惨烈的血色之中，整个人仿佛吞天噬地的洪荒猛兽一般骇人。
“道玄老儿别跟他废话了，俺们一起上，今天就要来个除魔卫道。”
而这时，另外一个刚猛霸道的声音在天地之间响起。
“哦？没想到你张天王也亲自到场了？那正好，本座也不用一个个去找你们，今天一下解决干净！”
黑袍桀桀怪笑，面对两个相争多年的老对手，哪怕他早已身受重伤，气势上也依旧不落下风。
话刚一说完，黑袍化成一股血雾，朝着门外席卷而去，门外仿若永恒的光在他的面前都黯然失色。
具体的打斗杨帆并没有看到，他只感觉天旋地转，整个身体一会儿朝东滚，一会儿朝西滚。
就像是天地都被他们打得翻了过去，又翻了回来。
没有多久杨帆便彻底失去了意识，而在那最后，他依稀看到，黑袍的兜帽之下，是一张惨白而桀骜的俊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