卅五

　　元鹫回来了。
　　他先是远远地看了一眼林沐，确认平安之后回了城，买了点平时没有想过的吃食，刚慢悠悠地走到门前，便见雷家、齐家还有其他几个住在附近的家族的人都站在门前，不断地向里面张望。
　　见元鹫走来，这些人自动让开了路，元鹫便听到了从里面传来的隐隐哭声。
　　绿竹哭了？元鹫皱起眉，偏过头：“这是怎么回事？”
　　众人顿时一副畏惧引火上身的样子，纷纷摇头后退。
　　“行了，都散了。”见这些人提供不了丝毫帮助，元鹫也没心情再跟他们扯皮，转身穿过大门，径直进了屋。
　　房间里的陈设一场凌乱，像是刚刚刮过了一场龙卷风，桌椅板凳倒了一地，元鹫搬来的名贵陶瓷玉石都已经碎得不成样子，巨大的珊瑚一半插在墙里，还有血，人类的血，或者说，张箜的血。
　　血量不多，绝不足以致命，但堂堂特级被林沐伤到这件事却让元鹫注意到了一些被他忽略掉的事情。
　　“变成妖神了？”元鹫提着东西走了上去，便见张箜正站在绿竹门前，手足无措地看着里面，“怎么回事？”
　　张箜见元鹫无声无息地出现吓了一跳，但很快便镇静下来：“好像是吵架输了。”
　　“什么？”元鹫甚至开始不相信自己读取别人内心的结果了，反复确认之后，元鹫笑了起来，“居然有人能吵架赢她？”
　　“我也不怎么清楚。”第一次见元鹫这么笑，张箜一时不知该怎么应对。
　　“拿着。”元鹫说着把手里的东西全部塞给张箜，然后敲响了房门，“绿竹。”
　　“三哥！！！！！！！”紧闭的房门忽然打开，绿竹一个箭步冲到元鹫怀里，嚎哭的声音更大了几倍。
　　“行了，说说什么事。”元鹫强忍着笑把绿竹抱回屋里，一把扔到了床上。
　　“她说我胸小，还不会长……”
　　白了一眼听完就憋不住想笑的张箜，“你是蛇妖，为什么要用人类的审美评判自己？”
　　“对啊，对啊，胸小有什么，很多人就喜欢……”
　　“死变态，你闭嘴啊你！”绿竹一个枕头刚刚抓起，张箜就用吃的挡住了脸，绿竹的手也停了下来，“你拿的什么？”
　　“八角酥。”张箜慌忙把吃的送到绿竹面前，绿竹把枕头塞到张箜脸上，抢过八角酥，大口吃了起来。
　　“你倒是有孝心。”似是对这八角酥的味道十分满意，绿竹夸了张箜一句，然后就转向了元鹫，“三哥，你干什么去了？不会是……”
　　“你四哥有点事，我过去了看了看。”
　　“四哥没事吧？”
　　“他倒是没什么事。”元鹫笑了笑，“他也认了个妹妹，十六岁。”
　　“欸？她怎么样？”
　　“很文静，老四那段时间一直是她在照顾。”
　　绿竹听后一怔，匆匆咽下嘴里的八角酥，然后正襟危坐：“还有呢？”
　　“还见了二哥。”元鹫思索了片刻，“那里的城市和这里很不一样。”
　　“还是说说二哥吧，一直没听你提起过。还有大哥，你连名字都不肯说。”绿竹显然没有打算放任元鹫转移话题。
　　元鹫沉思良久：“二哥的话，很孤僻，也很敏感。不过他实力比我强，认真起来手段也比我狠。当初还在父亲座下的时候，二哥一直是父亲的最大利器。不过对你来说，还是不见他为好。我们呈现在人面前的样子受人的主观影响十分严重，比如在你眼里，我的样子只有十八，而在林沐眼里我的样子足有四十。张箜一开始见我的时候，看我像是看见了恶鬼，现在在他眼里我倒像是他师父那一派的样子。”
　　绿竹看了一眼张箜，只见他此时面色涨红，目光躲闪，却又不敢贸然离去。
　　元鹫则继续道：“至于大哥，你应该是见不到的。”
　　“死了？”
　　“没有。”元鹫沉吟着措辞，面露难色，“大哥叫枭，只有这一个字，是我们这一代唯一一个见过我们祖父太源上灵的，名字也是祖父起的。”
　　“你们姓元，你们的祖父姓什么什么……”
　　“太源上，是一个简写。凌驾于太初诞生的起源诸族之上的。”
　　别说绿竹，就连张箜听了这个解释都觉得脑子发麻。
　　“我们改姓的原因，是因为祖父觉得我们已经撑不起这个姓了。”提起这事，元鹫显得有些怨气，“不过大哥没有姓的原因是因为大哥是古往今来唯一一个有可能实力突破圣灵的存在。”
　　“那为什么见不到啊？”
　　“大哥一直在睡觉。我们离开的时候，大哥每一百年才醒半年。”
　　“原来是个懒虫。”
　　“大哥睡觉是为了修炼。”
　　“这又不是山里，哪来这么多作乱还没被干掉的妖魔鬼怪啊。”
　　被绘黎祝讥讽之后，林沐并没有多言，说到底虽然签了灵契，但在关系上林沐和绘黎祝还没有好到那个份上。
　　“现在还没出年关，帮村民祈福开光取名什么的也是驱魔人的职分之一。”
　　“那你们跟和尚道士有什么区别？”
　　“我们没那么多清规戒律。”
　　“什么意思？”
　　“不懂算了。”
　　“我听说有的驱魔人和妖啊鬼啊的达成过协议，妖鬼去作乱，然后……”
　　“想都别想。”林沐的回答第一次如此断然，“被查出来会被砍的。”
　　“我都特级了，他们敢！”
　　“为了小事他们确实不敢，但如果他们排出来十几个特级，你是打还是跑？”
　　“跑。”绘黎祝豪气万丈地说出了屈辱的答案。
　　“真不明白你的脑回路。”
　　“有什么不明白的？”
　　“鼠目寸光。”
　　“什么意思？”
　　林沐叹了口气：“咱们刚签了灵契，你实力又提升了这么多，咱俩先去平宁的驱魔人协会把手续办好，其他事以后再说吧。”
　　“哦。”绘黎祝没有追问，跟着林沐走到村子的公交站牌前，只站了一会儿就老实不起来了。
　　“你……我去！”等林沐回过神来，木制的公交站牌已经被绘黎祝从中间咬断，站牌猛地砸向林沐，林沐急忙躲闪，却仍不免被刮了一下。
　　“咔嚓。”绘黎祝折断足有大臂粗的站牌立柱，捧在手里继续啃了起来。
　　以后还得买磨牙棒……林沐扶额苦叹，终于明白为什么一般的驱魔人不愿意养太多契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