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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曜接到短信通知，到了邮局去领一封稿件，这是从京都一家出版社退回来的文字稿，就算不拆开快递也能感受到沉甸甸的重量，厚厚几十页满载着写稿人的心血。
这已经是第三次退稿了，俗话说事不过三，同一本或者相似的稿件被连着退了数次，等同于判决了死刑。
稿件上的收件人，写得是许曜的名字。
但这并不是他写的稿，真正的作者和署名是祈殿玥，只是因为收发邮件必须要实名制的缘故，才不得不这么写。
之前他还在想，如果这篇文章过稿的话，到时候就再向出版社和编辑解释真正的稿件作者。可现在看来，也许还没必要。
这时候已到了秋季，天气转凉，秋风拂过，树荫道上落叶飘零，一片枯黄的叶子飘落在一座陈旧老墙的地下。
陈旧的老墙上，遍布岁月的痕迹，墙上千疮百孔，那是曾经悬挂着的横幅或者黏贴宣传画留下的胶水的痕迹。
现在，工作人员正在换一条新的横幅，是有关于十年一度人口普查即将开启的宣传标语。
正是人口普查的宣传标语，让他想到祈殿玥的身份证件的事。
傻白毛是黑户，想要上户口，在人口普查这个时间点确实是刚刚好的。
但真想上户口是没那么容易的，从公安机关，到街道办事处和居委会等，每一关都需要提供相关的历史材料，只有材料形成证明链才可以顺理成章地上户。
这些所谓的历史材料，或是医院的出生证，或是左邻右舍的证明，或者是有乡镇街道的曾经的准生证，或者是有父母或者直系亲戚的血缘关系……
可惜，这些对祈殿玥来说都是没有的，她是一个凭空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人，在这个世界不曾存在过历史，又怎会有历史材料呢。
解决办法是有的…
许曜已经和父母，还有曾经的几位同学碰过面，商量一阵。而父母也各自找了几位朋友，各想想办法。
钱有，同学和父母的朋友也联系上了，又恰逢十年一次的时间点，可以说是天时地利人和。
“如果不出意外，应该是可以顺利上户的。”他喃喃道。
回到家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忘记了饭点时间。
于是又在楼下的一家炸鸡店打包了两份外卖，提着上楼。
傻白毛第三次被拒稿，就算之前再怎么坚定，估摸着也会消极一阵。
这时候喂她吃些热量爆炸的甜食、烧烤、炸鸡等，会让她一下子积极乐观许多。
她懒散怠惰的性子就是如此，只要一尝些甜的或者炸的，再怎么消极或者懒散，都会变得活跃起来。她是永远也吃不胖的，并且对此引以为傲，父母见她能吃倒也是很开心。
“嘎吱——”
回到家，打开屋门，老宅的屋门发出吱吱呀呀的声响，屋内昏暗一片，仅有一抹霞光透过阳台窗帘，洒在沙发上。
窗外投来的夕阳霞光，将那一对精致白皙的玉足染得绯红。
白头发的傻妮子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她侧躺着面对沙发靠背，双手双腿将夏天凉被当成抱枕一样搂在怀中。
那一身薄如轻纱的睡衣裙过于宽松，两边肩上的吊带已经褪了下来。只要再来两三次翻身，恐怕那身睡衣裙都要脱下来了。
祈殿玥的睡相依旧是如此糟糕恶劣且毫无防备。
当然，她也是故意如此的，她知道许曜的父母最近都搬到乡下去住了，这间屋子仅有她和许曜两人，自然是怎么随性就怎么来。
许曜只打开电灯，一声不吭。
见傻白毛还睡得很死，他随性地坐在沙发另一侧，打开炸鸡盒的包装袋，再拉开冰镇可乐罐的易拉环。
啪嗒！
汽水滋滋的声音和甘甜味，与炸鸡的油炸香味搅合一起，顿时铺满了整个屋子。
许曜忽然觉得身后一凉。
祈殿玥已经醒了，是被香味弄醒的。她抿了抿小嘴，惺忪睡眼期待地盯着人。
“回来啦。”她用还没睡醒的稚嫩柔软的声音说道：“很香的味道…喔，肚子饿了。”
“你怎么会饿呢。”
“怎么不会？”她哼了一声，道：“给我尝一口。”
“不行。”
许曜瞥了她一眼，只说道：“咱家不养猪。”
“说谁呢。”她微微生气。
许曜只得将一根鸡腿拔了下来，伸向她的同时，揉了揉她凌乱的雪白秀发，“张嘴。”
“嗷。”
祈殿玥咬了一小口，左腮鼓起，像是故意嘟嘴卖萌似得。她来到许曜的身后，跪坐下来，双手从背后环住他的脖子，紧紧的贴贴。
她的下巴靠在许曜的肩上，边咬着食物的同时，边说道：
“今天去哪了呢？一整天没见你。”
“出去办点事。”许曜说，“顺带…路上拿了封稿件。”
“喔……”
祈殿玥的眸光，落在茶几上的一封绿色塑料皮包着的快递，那里正是她写的一小封书稿，算起来这已经是第三篇了。
来到这里已许多个月了，她基本上能读懂简体字了。
不过，看文字容易，想要自己写文字就很难。
曾经许曜给她提过一个主意：将过往的经历当作故事写下来，投稿到网络上。
但几次尝试以后，她放弃了。
先不说是否会用键盘的问题，光是每日需要更新的字数，就让她很头疼了。
所以，他们自然而然想到另一个走向，那就是投稿出版社。
出版社接收书面的投稿，同时所要求的篇幅也不会太长，有充沛冗余的时间来让她的文字功底成长。即便如此，他们还是小瞧了投稿出版社的难度。
“所以说，我又被退稿了吗。”
祈殿玥摆了摆手，像个社会废人的姿势懒散地躺在沙发上，金色眸光里已经写满了不在乎的神色。
相比较于第一次看见退稿的场景，现在的她已经麻木了。
许曜无奈道：“也许是的。”
一般而言，邮件递出去的稿件被退回来，可能性上就只有审稿不通过的缘故。
祈殿玥微微叹息：“赚你们的这一点钱也太麻烦啦。”
“……”
“你懂的喔，我们可以更轻松点的…”
她的金色明眸泛着神秘的色泽，冲着许曜眨了眨，仿佛眼中有话：不就是钱么？这世上有很多来钱更快更容易的方法，何必拘束自己呢？
她认为的快速赚钱的方法，都写在刑法里了。
许曜叹息一声，随手抓起厚厚的邮件，往她脑门上“啪嗒”的敲了一下。傻白毛一手握着可乐罐，一手捂着脑袋，悻悻的哼出声，满脸幽怨。
她将搭在沙发扶手上的一对玉足悄悄放下，蓄势片刻，然后狠狠地踹向许曜的腿。
然而后者反应迅速，还不待她有所动作，就已被察觉，“啪”的一声，许曜握住她的脚踝，及时制止住她的小动作。
“唔！”
祈殿玥浑身如触电似得，娇声惊讶，慌慌张张地将腿缩回来。
“变态足控。”她低声道。
闻言，许曜瞥了她一眼，又是拿起稿件往她脑门上敲了一下。
“从哪学来的乱七八糟的词？”他问。
祈殿玥显露出恶趣味的笑颜，“是你的手机。”
听到答复，许曜沉默了一小会，思绪里翻寻着记忆片段。他突然想到一次在跟昔日二次元死党同学的聊天中，对方就提到了这个词，也许就是那个时候让傻白毛偷看了聊天记录，让她学坏的。
“那是我一个同学。”他说：“就是在县政府工作，可以帮忙解决身份证安排的那个……”
祈殿玥微微挑眉，笑声荡漾，“不必着急解释…我当然知道，我又不会误会你的。”
“……”
许曜意识到自己被调戏了，颜面尽失，他皱着眉头，不行，今晚一定要把颜面找回来，离晚上熄灯的时间要不了多久。
“今晚等着。”他放下这句狠话。
“本殿自幼至今，还未受过什么委屈，还没体会过什么疼痛，哼哼…呀！”
话还未说完，她忽地痉挛，娇躯蜷缩在一起，脸上不可自主地浮现出被强迫的笑意。
许曜双手搭在她的纤纤柳腰上，没动什么力气，而是挠痒痒般的小动作，顷刻间就让她苦笑着投降。
“投、投降，投降啦……”她扭动着娇躯，反应强烈，却怎也挣脱不开对方的小动作。
直到她笑得眼角闪烁着泪花，脸颊浮现一层红晕，浑身上下都失了力气般的瘫软，许曜才停下了动作。她侧卧在沙发上，身躯蜷缩，脸上还挂着残留的苦涩笑意，她的眼眸微微瞥着人，已然臣服了。
不知为何，每次看见祈殿玥上一秒还盛气凌人，下一秒就投降的场景，他就会放松很多…
作为胜利者的许曜心满意足的松手，但这只是暂时的，挠痒痒可就太小打小闹了些，倘若傻白毛再仗着以前神女的傲性来挑衅她，非得再出手教训她不可。
“拆、拆稿件呗…别再弄了，我怕痒。”
祈殿玥理了理衣裙，这是她战败后的惯用的计俩，即转移话题。
许曜暂时由着她，转而去拆开稿件快递。
“这次会以什么理由拒稿？”她的身子凑了过来，下巴继续靠在许曜的肩上，右侧微微发红的温热的脸颊，紧贴着后者的左脸。
稿件拆开了，书稿的首页上放了一张纸条，是编辑的审稿回复。现在这个时代，还用纸质稿件投稿的人已经不多了，所以编辑回复格外用心了些。不过可惜的是，信件中，编辑除了惊讶于作者的年轻以外，剩下的评价以及建议基本上与其他人大差不差。
祈殿玥玩弄着发梢，信件还没看完，她就垂丧着小脑袋，“好吧，还是差不多的理由。”
“抛开故事性，其他的还是很不错的。”许曜总结了一句。
“真的？”
“继续加油吧。”
“嗯。”
回复信件到了末尾，该说的已差不多了，在末尾处，编辑特地点明一句话，欢迎下次再来投稿。不知是客气好意，还是真的赏识，但看到这句话的时候还是让人心情愉快。
就在这时，许曜注意到信件背面似乎还有文字，遂翻面一瞧，其上写道：
“有多余的充数的无关的稿件，夹在了中间，我已将其放在末尾。”
多余充数无关的？
许曜两人面面相觑，旋即他向最底下的几页稿纸翻去，他想，大概是傻白毛在整理稿件的时候，不小心把其他稿混入其中，显得杂乱，这可太粗心大意了。
果然在末尾，有不一样的稿纸。
其中写道：
「写下这一页日记，是为了告诉自己：来到这个世界，是为了跟喜欢的人一起生活，一起走向幸福，而不是过上夜夜笙歌，一起睡觉到中午的糜烂生活。」
「第一天，晴：虽然晚了很多很多很多天，但端午还是要有仪式感，毕竟晚饭是要吃这个的，就当补过节了。
嗯……粽叶、糯米、蜜枣都准备好了，还剩一样东西就交给许呆子了，
嗯！很好！许呆子，你就准备艾草吧！」
「第二天……」
许曜全神贯注，视线在每个文字上来回扫视，当他看向第二天的文字内容的时候，突然间，旁侧传来一阵劲风。
嗖——！
祈殿玥将那几页稿纸夺了过去，紧紧地怀在胸前，她背过身，只敢微微地侧过脸，小心翼翼地看着人的脸色。但是，她的脸色已经很糟糕了，迷离的金眸微微颤抖，稚嫩通红的脸颊仿佛能挤出紧张不安的羞耻的露水。
“干、干嘛？”她咬着红唇，又羞又恼。
许曜沉默了很久，才缓缓说道：“你也会写这些东西……”
“烦死啦！”
她有些怅然若失，靠着沙发的一角蜷缩着，双手抱着双腿，俏脸埋在双腿之中，一声不吭。若干年后，偶尔回想起这个让她被处刑的丢脸的傍晚，她都会不可避免地羞红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