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典当行

明朝。
　　崇祯七年。十二月。
　　安庆府潜山县。
　　鹅毛大雪与刺骨的寒风交织，肆虐天地。
　　乔家巷。
　　陈林躺在冰冷的床上，看着青瓦房梁，无奈的叹了口气。
　　三个小时前。
　　他还是蓝星一个过着体面上层生活的富豪，享受着美食，美酒，美女以及一切美好的事物。
　　现在却又冷又饿，头疼的躺着。
　　这一切，并不是穷得吃不上饭所致，实在是家贼难防！
　　前身也叫陈林，表字易轩。
　　年方十六。
　　本地人士，已考过童生。
　　家中本是农户，母因田间劳作积劳早逝。
　　其父深知一人难以支持活家。
　　将家中几亩薄田变卖。
　　在衙门户房买了个假籍，干起了行商。
　　数年奔波辛劳，积攒了些钱财，不仅家中买了良田还在城内购置下两进出的小院。
　　准备一心一意供家中独子考取功名，好光宗耀祖。
　　为此还请了帮工伺候做饭。
　　只是年初出门行商至今未归。
　　前身由于体质瘦弱，加上通宵读书，一夜之间就患上严重的风寒，吃了两副药不见好转。
　　眼看着就已病危。
　　恰巧嗜赌如命的女帮工之夫。被赌坊打行找上门逼债，于是夫妻俩心一横就将家中钱财等物卷了撒丫子跑路。
　　这种医疗水平落后，没有抗生素还没有人照顾的时代，结果可想而知。
　　陈林就稀里糊涂的来到这个世界。
　　虽然知道明末是个混乱的时代。
　　但这些都无所谓。
　　反正来都来了，再去抱怨什么都无济于事。
　　令人担忧的是。
　　他的风寒感冒还没有好。
　　帮佣两口子也真是心狠，不愧是衙门皂吏家的亲戚，连一粒米都没有留下。
　　“不行！”
　　天寒地冻，拖下去还得完蛋。
　　突然记起，书柜抽屉底板内，放有房契和五两通兑钱庄的银票。
　　撑起酸痛的身体从床上爬起。
　　打开抽屉夹层暗板，里面却只有房契。
　　哪里有什么银票。
　　恍然想起数月前和同窗秋日登高。
　　一番吟诗作对后，被吹捧文采出众，它日必定名列三甲前茅。
　　于是飘飘然的狠狠装了一回富二代，回城的时候邀众人吃喝，要了一桌五两的席面。
　　陈林忍不住摇摇头。
　　只得拿起房契，朝不远处的东门当铺走去。
　　四海典当行门前，褪了色的黑底红边三角挂旗和条幌在寒风中飘荡。
　　中间当字的那五张择人欲噬的大嘴，仿佛等着进门的人就狠狠一咬，撕下一块块血肉。
　　陈林走进当铺。
　　跑堂学徒一看是个年轻的读书人，穿着不富贵，但也不差。
　　虽然没向对待那些纨绔一样，笑嘻嘻的点头哈腰。
　　也恭敬的喊了声：“这位公子，请坐。”
　　陈林又冷又饿，还带点头疼，懒得废话。
　　拿出房契：“乔家巷两进出的带院的屋子，当多少。”
　　学徒看了眼房契，问道：“那要看公子您是死当还是活当了。”
　　陈林虽然没当过东西，也知道死当就是直接卖了房子，所得的价钱略高。
　　活当就是暂时抵押，有钱可以赎回来。不过要付利息。
　　“活当，一月。”
　　“好勒，您先等着，我拿给朝奉估估价。”
　　陈林嗯了声。
　　学徒站在一人高的柜台前，唤了声蒋老活当月期。
　　随后将房契放上台面。
　　这时年过半百，脸颊凹陷的老者才慢腾腾的从靠椅上拿起房契。
　　“四间两近带前后院，可当十两，月息五钱。”
　　跑堂学徒正要传话。
　　陈林随即说道：“行，就这么办吧。”
　　很快当票和一堆碎银子就摆在面前。
　　陈林看了一眼木盘子成色一步的银子，又看向跑堂学徒。
　　对方随即笑道：“少爷，按照惯例都是八成银色。”
　　陈林明白了，难怪对方只说一个月当利才五钱。
　　就按八成银色来算，十两银子也就得八两。到时候赎当还得还十两银子。
　　也就相当于自己实际只得七两五钱。
　　虽然陈林不知道银色，但从对方的话里也能猜到，盘子里的碎银最多也就六七成银色。
　　这就相当于十两银子实际得手也就三分之二。
　　难怪都说当铺这类行当可以暴富，这比高利贷还厉害。
　　简直吃人不吐骨头。
　　陈林记得当初那个为见过面的便宜老爹，买这处的房屋，却是花了整整二十一两银子。
　　跑堂学徒看陈林脸色不对，生怕这单跑了要被供奉责骂。
　　“这位秀才公，若是平常时日你这房屋也能典押上价钱。但此时光景却不一样。”
　　陈林知道这些家伙，就和后世的销售一样靠嘴吃饭。
　　不过还是随口问了句：“怎么不同？”
　　“唉！实话告诉您，这流寇要打过来咱们安庆府了。”
　　“嗯？”
　　陈林对于明朝的历史只知道个大概。
　　那就是朱元璋打了天下，后来到崇祯手里，天灾人祸不断，内有农民起义军，外有建奴。
　　加上贪官污吏横行，大明朝就被李自成灭了。
　　对安庆府遭受洗劫，却是没什么映像。
　　只是依稀记得农民军起义后，祸害了黄河南北，长江上下游十几个省份。
　　似乎陕、晋、豫、鄂、川，皖等几省，受灾最严重。
　　而潜山所在是长江以北的安庆府。
　　虽然是南直隶管辖，但却是在安徽布政使司境内。属于一块飞地。
　　陈林隐隐有种感觉，流贼会来洗劫安庆府。
　　当下却稳住心神，道：
　　“那流寇来了，你当南直隶的官兵是摆设？银子成色不够，你家不押。我自找别家去。拿我房契来。”
　　说完就起身欲走。
　　“公子，房契都押了，你突然改口换别家。这是不把四海典当行放在眼里，还是故意来找事？”
　　跑堂学徒见生意要黄，话锋一转，变得强硬不说，还隐隐有威胁的意思。
　　坐在偏门内的两名青皮打行，听到声音不对。
　　气势汹汹的走了出来。
　　古代当铺和车船店脚牙差不多，都是亦黑亦白，吃的人血馒头。
　　陈林一看眼前的形式，哪里不知道对方这是想要强吃霸占。
　　一般这种情况，普通人就被吓到了。
　　就回息事宁人拿着银子走。
　　如果朝奉的使了眼色，打行就会拦住要茶钱。到时候最多带的走五两银子。
　　陈林对这些门清。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