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
关灯 护眼
小说巴士 / 野风 / 06

06

章节出错了,点此刷新,刷新后小编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稍后再试。
正如宋亦霖所料,第二天早晨她刚抵达教室,就见郑晖怒火中烧地盯着自己。
  
  但碍于今天全校戒备,情况特殊不好闹事,他也只能忍气吞声。
  
  宋亦霖倒是坦然自若,扫了一眼他桌面,挺整洁,看来是自个儿收拾好了。
  
  跟郑晖纠缠仿佛幼儿园闹架,太没意思,见初步计划达成,她兴致缺缺地落座,从书立里抽出早读要背的资料。
  
  路予淇姗姗来迟,跟宋亦霖打过招呼,就去收割数学作业。
  
  谢逐是跟梁泽川一道来的,随着谈话声渐近,她隐约听到“比赛”“教练”等词汇,具体内容模糊。
  
  “欸,今儿这么早到?”梁泽川搁下包,朝她笑道,“正好有事跟你说,咱们班游泳课表排出来了,两周一轮,我听说往届都没有?”
  
  宋亦霖表情瞬间微妙。
  
  一中前年不知道犯什么抽,说要开展素质教育,从新生那届开始安排游泳课,并设为必修,纳入学期末综合成绩考核。
  
  作为制度实行前的最后一届,她当初还幸灾乐祸了挺久。
  
  报应虽迟但到。
  
  梁泽川见她神色,瞬间明白过来,震惊:“宋亦霖,你难道不会游泳?”
  
  宋亦霖:“……”谁给他惊讶的底气,谢逐吗?
  
  “没试过。”她哂笑两声,试图挣扎,“游泳课能旷掉吗?”
  
  “教练点名,算学分。”谢逐从旁边落座,无情扼杀她的念头。
  
  宋亦霖心如死灰。
  
  梁泽川安慰她:“没事儿,你旁边就坐着新晋泳坛大佬,我说服他给你同桌价。”
  
  “别给我找事。”谢逐拧了瓶水,头也不抬道,“你们上课我训练。”
  
  “那也成。”梁泽川颔首,转向宋亦霖,“逐哥现场实操教学,来就看体育生一绝身材,免费欣赏,不容错过。”
  
  话音刚落,谢逐眼帘微掀。
  
  “你没作业要补?”他问。
  
  梁泽川瞬间消停,蔫头蔫脑地:“咱友谊要走到尽头了啊。”
  
  “那重头再来。”谢逐淡声。
  
  梁泽川:“……”
  
  话题就此强行中断,他心不甘情不愿地去补作业,留给二人一个憋屈背影。
  
  宋亦霖有些好笑,垂了目光,跟前却抛来包东西,啪一声响。
  
  是一袋水果糖。
  
  她拾起,打量两秒,随后望向丢东西的人。
  
  谢逐仍旧吝啬表情,随性散漫地坐在那儿,连“买多买错”都懒得敷衍,仿佛单纯顺手而已。
  
  宋亦霖撕开糖果袋,见里面是分装,于是拎出两颗,抛回到他怀里。
  
  他接住,侧首。
  
  宋亦霖含着块柠檬味的,没对上他视线,缓声道:“借花献佛。”
  
  没见过拔了花再献的,谢逐眉梢轻挑,“行。”
  
  倒也收下了。
  
  -
  
  省领导班大概在大课间抵达,不用打听,学校就事先跟各班嘱咐个遍。
  
  这阵仗每年总得来一回,学生们习以为常,但架不住校方严阵以待,只好被迫安分起来。
  
  随着铃声打响,第二堂课结束,宋亦霖将笔搁下。
  
  任课老师离开前,还不忘叮嘱他们别惹事,随后才拿起资料离开,教室内瞬间恢复喧哗。
  
  宋亦霖简单整理过桌面,想了想,起身准备走。
  
  “欸,干什么去?”路予淇见她架势,连忙说,“带我一个!”
  
  “去图书馆借本书。”她道,“下节数学课,你不得去找趟唐姐?”
  
  被她提醒,路予淇才记起这茬,不禁为难地叹了口气,还是觉得担忧,看了眼几步外跟狐朋狗友谈笑的郑晖。
  
  宋亦霖明白她意思,失笑:“没事,就这么段路,再说今天领导视察,他哪敢惹事。”
  
  “也对……除非他蠢。”路予淇嘟囔,终于肯让她走,“那快去快回啊,待会带你去小卖铺买吃的。”
  
  宋亦霖温声应下。
  
  临走前,她扫过旁边空荡的位置。校队另有安排,谢逐早读结束后就离开,直到现在也没回来。
  
  希望待会别碰面。宋亦霖想。
  
  否则这出戏就难演了。
  
  她挪开视线,没再思索,抬脚迈出教室,一路下了楼。
  
  图书馆正对着学校南门,离教学区有些距离,抄林荫小道最近,她优先选择这条路线。
  
  步履不急不缓,约莫三四分钟,她如愿听到身后传来逐渐逼近的脚步声。
  
  宋亦霖不禁想起路予淇那句“除非他蠢”——还真是这样。
  
  对方走得快,她恍若未觉,就在即将迈出路口的前一刻,右肩被蓦地按住。
  
  不等她反应,对方接着便狠狠将她掼向墙面。
  
  墙是石砖,夏季衣衫单薄,磕上去痛感强烈,直侵骨骼,比她预料中疼得多。
  
  宋亦霖蹙起眉,眼都没抬,问:“郑晖,你到底多闲?”
  
  郑晖平时习惯她逆来顺受,这会不仅没见她惊慌失措,反而被冷声回怼,当即就噎住,随后才怒道:“我桌子是不是你弄的?”
  
  “礼尚往来而已。”她嗓音平静,“这种程度的小打小闹,你至于么。”
  
  郑晖怒火中烧:“你他妈阴阳怪气什么?!”
  
  宋亦霖轻笑,不疾不徐地抬起头,耐心咨询:“那我闭嘴,你就能消停吗?”
  
  简单几个字,被她说得温吞客气,称得上礼貌至极,偏偏眼底寒意堆积,端着十足的漠视。
  
  郑晖被激得气急败坏,当即揪起她衣领,骂:“我看你是真神经,去年为这休学的吧,想重新来过?看老子怎么把你以前那些破事都翻出来!”
  
  脖颈被锁着,有些呼吸困难,宋亦霖却没挣扎,闻言甚至还笑了。
  
  “你说你大清早找什么不行。”她问,“找死?”
  
  郑晖没想到这种话会从她嘴里蹦出,瞪眼愣在原地,匪夷所思地盯着她。
  
  半晌,他终于后知后觉:“妈的,你敢演我?!”
  
  颈间力道瞬间加重,宋亦霖闷声低咳,勉力去观察南门的状况,随即轻嗤一声。
  
  “郑晖。”她唤,语气平静,“一般来讲,遇见晦气东西,别人只会骂傻/逼,但我不一样。”
  
  “——我能证明你是傻/逼。”
  
  郑晖或许听不懂人话,但指定听得懂被骂。
  
  他暴跳如雷,仅存的理智也彻底崩盘,抬手正要朝她招呼,宋亦霖就率先挣开桎梏,膝盖一软跌倒在地。
  
  她狼狈地蜷起身,蹙眉闷哼,模样十分痛苦,抵在墙边瑟瑟发抖,格外委屈可怜。
  
  郑晖目瞪口呆。
  
  然而事情还没完,他还在迷茫状态,背后脚步声就纷至沓来,同时伴随着一声呵斥:“你们在做什么?!”
  
  宋亦霖目光扫去,见为首的是校长,后方则跟随着众多陌生面孔,大概就是前来视察的省领导班。
  
  满意地从他们脸上看到阴沉怒色,她半闭上眼,敛去眼底转瞬情绪。
  
  郑晖被带走了。
  
  或许是没见过这么大阵仗,他神情仓惶,也不敢狡辩什么,闷头就跟随众人离开。
  
  一名女领导将宋亦霖扶起,担忧询问需不需要去医务室,她可以陪着一起,或者帮忙联系班主任。
  
  宋亦霖拍掉衣襟灰尘,闻言朝她拘谨地笑笑,弱声婉拒:“不用,这也不是一次两次……”
  
  似是想到什么,她及时住嘴,转而道:“谢谢,但我自己去就可以,您不是还有事处理吗?”
  
  闻言,领导看她的眼神更加怜惜,打量着跟前这位小姑娘:“我不急……你真的没关系吗?”
  
  宋亦霖再次重申自己不要紧,领导只得作罢,但还是把她送到图书馆门口,才肯放心离开。
  
  宋亦霖目送着她背影,确定那是校长办公室的方向。
  
  脸上怯懦顷刻间散尽,她随手抚平领口的褶皱,头也不回地踏进图书馆大门。
  
  而郑晖,最终被停课两周,严重记过。由于他的个人记过已满三次,学校给出劝退警告,虽说不至于开除,但也岌岌可危。
  
  ——毕竟省领导刚进校门,就围观了这出霸凌戏码,实在有够下头。
  
  宋亦霖拿着书走到南楼长廊时,广播正严肃批评郑晖的行为,并公示惩处结果,以儆效尤。
  
  走道空旷,她踩着广播声前行,瞥见几步外身影,脚步忽地停住。
  
  细微动静在此刻无限放大,听见后方戛然而止的步伐,对方略微侧首,漫不经心投来一眼,落在她眉目。
  
  四目相对的刹那,宋亦霖不由得怔住。
  
  少年背倚晨光,穿着身蓝黑搭色的队服,拉链半扯,袒露脖颈笔直一线,勾连挺兀的锁骨。
  
  零星水迹附缀在眉棱,锋锐冽厉,他眼神漠薄,循过她,说不清有无情绪。
  
  宋亦霖第一次见谢逐穿队服。
  
  看这拉链位置,很难评价正经与否,但当对方望过来,她忽然觉得——谢逐这么受追捧,并非全无道理。
  
  他五官过分好看,疏冷中带攻击性,却叫人挪不开眼。
  
  宋亦霖没出息了那么几秒。
  
  很快她就回过神,面色如常地走近,广播还在继续,已经是第三遍,想来也是最后一遍。
  
  彼此止于礼貌距离,掺杂电流的人声也消失匿迹。
  
  谢逐轻抬下颚,示意顶头的音响,语气很淡:“我听了一路。”
  
  宋亦霖:“……”
  
  他打量她,似有几分玩味,“挺厉害的。”
  
  宋亦霖:“……应该的。”
  
  这种事实在没夸赞的必要,太没劲,她目光挪开几分,身高差摆在那,正对着谢逐微敞的领口。
  
  少年正值抽条期,身形挺肃修颀,又因为是体育生,线条较其他同龄男生更精实有力,有着与年纪不符的侵略感。
  
  近观比远看冲击力更强,到底没忍住,她提醒:“拉链。”
  
  谢逐眼帘稍敛,像是觉得她关注点独特,短促地笑了声,倒也真顺了她的意,把拉链往上提。
  
  那声笑拂得耳尖发痒,宋亦霖克制自己没抬头,径自迈步往前走。
  
  谢逐却在此刻开口。
  
  “处理好你的伤。”他道,“宋亦霖,太明显了。”
  
  第一次从这人口中听到自己的姓名,宋亦霖愣住,随后反应过来,伸手去摸脖颈,感到些许刺痛。
  
  虽然看不见,但可想而知是肿了。
  
  果然还得去趟医务室。宋亦霖认命。
  
  “帮我捎回去。”她只得原路折返,顺势把书塞给他,“搁桌上就可以。”
  
  谢逐接住,挑眉看向她,没应。
  
  “谢谢你,同桌。”宋亦霖抬起脸,面无表情,“给你带糖,旺仔可以吗?”
  
  谢逐:“……”
  
  挺有脾气。
  
  -
  
  没了郑晖讨嫌,宋亦霖才算彻底清净。
  
  同时,高二部也迎来了收心考。
  
  六科,连考两天,结束当天晚自习暂停,算是校方抠搜着给的甜头。
  
  考完最后一门,宋亦霖拎着笔袋回班,值日生已经开始收拾教室,桌子被摆正,省了她再挪。
  
  把堆在走廊窗台的书立搬回座位,刚松手,她就听熟悉声音渐近,于是抬起头来。
  
  只见路予淇走来,正跟梁泽川吐槽:“真好,我考完直接加2022级大群。”
  
  “听力什么玩意啊?那俩人绝了。”梁泽川也苦着脸,“播音跟把舌头放平底锅里煎过似的,糊得一批。”
  
  路予淇深表赞同,总结:“临时抱佛脚,佛踢你一脚。”
  
  他们两个对话跟说相声似的,宋亦霖没绷住,低笑出声。
  
  “欸,宋亦霖?”路予淇注意到她,“你也回来啦,待会有空没?”
  
  想起今晚宋景洲在家,宋亦霖摇头,抱歉道:“我有别的安排,不好意思啊。”
  
  “没事没事,下次一起也行。”路予淇连忙摆手,解释,“本来想拉你去池椿街吃饭呢,那等你有空吧。”
  
  池椿街是暨城市区著名的小吃街,常年熙攘热闹,就在商圈附近,离宋亦霖家倒是不远。
  
  可惜去不成了。
  
  考试结束后没有其他事,搬完书,宋亦霖就告别梁路二人,离校回家了。
  
  公交车上,同级生聊得热火朝天,都商量待会去哪放松,她坐在末排角落,听他们热络,倦怠地阖眼。
  
  她的筋疲力竭总比别人来得轻易,也更频繁。
  
  抵达家里,时针刚转过五点,客厅灯光明亮,迟敏正在厨房忙碌,菜香氤氲满室。
  
  宋亦霖打过招呼,便回卧室将自己丢进床榻,扯着被子将脸盖住,呼吸被拢得迟缓。
  
  心跳慢得像停了。
  
  没多久,玄关再次传来动静,房门也被敲响,传来迟敏的呼唤:“霖霖,你爸回来了,吃饭吧。”
  
  她这才起身,来到客厅用餐。
  
  饭桌上,迟敏简单了解过考试情况,得知发挥正常,笑着夸她努力,又给她添菜。
  
  宋亦霖心底一暖,尽管胃口差,也多吃了几筷。
  
  “对了。”迟敏温声询问,“开学一周了吧,在新班级还适应吗,跟同学相处得怎么样?”
  
  不等她回答,宋景洲便轻嗤:“都给她换新环境了,还能出什么问题,除非她自己没事找事。”
  
  宋亦霖动作顿住。
  
  她默了默,问:“万一就有人无缘无故针对我呢?”
  
  “针对你做什么,你是学习好还是怎么着?”宋景洲满不在意道,“去年那事你还没给我解释清楚,现在还成天想没用的。人际关系都搞不好,你还能干嘛?心思那么多,就不从自身找原因,现在小孩都给惯得。”
  
  指尖倏地掐紧。
  
  迟敏在场,宋亦霖不想跟他吵架,但头太疼,耳鸣聒噪吵人,闹得她头昏脑胀。
  
  她听见自己说:“那就是我有病。”
  
  或许带着笑,显得过于神经质,否则宋景洲不会这样怒目而视,就像被踩中痛脚。
  
  “你有什么病?”他呵斥道,“成天睡觉也叫病?不跟人交流也叫病?窝家里发霉也叫病?废物似的,不就是懒还矫情!”
  
  宋亦霖疲惫地垂眼。
  
  她想解释,解释那是整夜失眠,是回避社交,是人群恐惧。
  
  但宋景洲不会听。
  
  他向来厌恶提及这些,即使有诊断书,即使她吃药,他也拒绝承认事实,并且引以为耻。
  
  “嗯。”宋亦霖颔首,平静道,“我错了。”
  
  可宋景洲还不肯罢休。
  
  “你什么态度?”他咄咄逼人,“难得一家人吃饭,你非跟我摆谱是吧,整天垮张脸,逼死全家你才高兴?”
  
  扎耳骂声回荡,宋亦霖被“死”字刺中,她僵坐着,呼吸困难,杂音几乎要撕裂耳膜。
  
  ——糟透了。
  
  所有东西,所有,顷刻间轰然倒塌,她动弹不得,看自己艰难建立的正常毁于一旦。
  
  她歇斯底里,她又要疯了。
  
  察觉状态不对,宋亦霖抢在失控前搁下筷子,但没能很好收住力道,响声略重。
  
  “还敢摔东西了!”宋景洲暴跳如雷,直接拍桌起身,“给你脸了,家里你最厉害?”
  
  话音刚落,手就已经挥向她。
  
  迟敏震惊,刚要阻止却为时已晚,巴掌清脆地落在宋亦霖侧脸,打得她偏过头去。
  
  满室寂静。
  
  少顷,宋亦霖抬手捂住脸颊,没哭也没争,不带情绪地望着他们二人。
  
  “你们吃吧。”她低声撂下话,快步走到门口,拿起钥匙离开。
  
  犯病太丑了,她不想吓到迟敏。
  
  残阳将栖,宋亦霖步履杂乱地踩过满地橘红,分不清自己在走还是跑,只管闷头往前。
  
  直到双脚酸痛,翻涌情绪趋于平息,她才踉跄着止步。
  
  难说倒霉还是幸运,她并没有闯红灯。
  
  缓过神,宋亦霖环顾四周,发现是片繁华的街区,人潮汹涌热闹,跟自己隔阂分明。
  
  脑中重现刚才的情景,众多细节都被放大,包括离开前,迟敏疲惫为难的目光。
  
  “……靠。”她低骂,狠狠闭眼。
  
  她不想这样的,宋景洲那些话她听得耳朵生茧,本该习以为常,该装聋作哑。
  
  可她快疯了,发作只在瞬间,她控制不住自己的言行,被大脑谋杀,神志恍惚。
  
  宋亦霖靠在墙边,身体剧烈颤抖,她低头深呼吸,越呼越急,最后还是没能忍住,眼泪夺眶而出。
  
  她抱膝蹲下,咬牙呜咽出声。
  
  街头熙来攘往,路边候车的人都在打量她,但没谁上前递一张纸。
  
  宋亦霖想,要是有人问她为什么哭,她就借口说胃疼。
  
  不过幸好,没有人问。
热门推荐
夜的命名术 吹神 夜的命名术 吹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