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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程开着车，疾驰在马路上。
他在一个闪烁的红灯前犹豫了一下，急急地踩了一下刹车。紧接着哐的一声闷响，程程心一沉，知道自己的车被追尾了。
嘈杂的人声和喇叭声一片。程程通过后视镜看见一个打扮时髦的年轻女子从后面的车下来。似曾相识的眉眼和神情让程程的心里重重地撞了一下。程程伸长脖子努力地从后视镜里辨认着女子。
女子显得很慌张，左顾右盼，向身后狂按喇叭的司机频频作揖道歉，嘴里自言自语道：“哎呀！真是不小心，新车啊！怎么办？这要赔多少钱啊？早知道我就不练车了。”
女子跑到汽车边，对着一位骑自行车的男士喊道：“你转弯怎么不打灯啊？”
“我？我？”
没等男士辩解，女子有指着身边一个穿警服的小男孩嗔怪道：“你！没事穿什么警服冒充警察，害我紧张。”
小男孩不紧不慢地嘬着一只棒棒糖，眨巴眨巴眼睛，无辜地望着女子。
女子气不打一处来，又冲到程程的车窗前：“喂！喂！这位先生，麻烦摇下车窗说话。”
程程心里猜得八九不离十了。对，她就是捷妮，曾经的捷妮，现在眼前的捷妮，如此接近却遥远的捷妮，当当当敲着窗玻璃要和自己对话的捷妮，自己永远不敢看的捷妮，即便剪了短发，化了妆，褪去了青涩的捷妮。
眼前一直亮着红灯。程程的心越来越慌乱，耳边的各种声音充斥着耳膜，喉咙发干，脑袋嗡嗡作响却一片空白。随着捷妮敲打车窗的动作变成拍打车窗，程程六神无主，眼光不知道往哪里放，无意中瞥了一眼后视镜，看见捷妮的车里竟然坐着一个男子，两只胳膊抱在胸前，一脸淡定。
程程只觉得热血直往脑门涌，猛地一脚踩下油门.汽车嗡地一声闷响，冲进前方的马路，差点撞到横穿的汽车，引得又是一片喇叭鸣叫。
捷妮无奈地回到车上，对后座的男人说道：“弟弟，要不你自己打车去维修点修手机吧，我去追那辆车。”
……
程程心不在焉地开着车，跑的路线也是歪歪扭扭的。
后座传来孩子的哭闹声和女子的哄孩子声。女子絮絮叨叨：“囡囡发烧急也没有用，开这么快干嘛？你刚才被人家追尾也不下来看看，反而闯了个红灯。这下又要修车又要吃罚单，多划不来……”
程程面无表情，两行泪缓缓流下，轻轻地吐出几个字：“知道，我认了。”
程程用手拂去眼泪的时候，背后的女子问道：“怎么了？”
“眼里吹进沙子了。”
“车里哪来的风？”
程程竟无言以对。
为了掩饰自己吸鼻涕的声音，程程打开了收音机。这时，音乐声飘过来：“哎呦哎呦哎呦哎呦哎呦……”
“哎呦。”女孩牙牙学语，逗得女子哈哈大笑，女孩也破涕为笑。程程的嘴角浮现出一丝微笑。
不久，汽车在儿科医院门口停下来。女子抱着女孩下了车，笑眯眯地捏着女孩的手，朝着程程拜拜：“来，说叔叔再见！”
程程侧脸冲俩人微微一笑，礼貌地点点头，随即关掉了打车软件。
程程将收音机的音量慢慢调大，歌曲声渐渐淹没程程。
“知道这结果，放在心头；
生命的折磨，都是寂寞。
想念你，每一分，每一秒钟，都快乐；
爱着你，每一次，转身以后，都难过。
哎呦哎呦哎呦哎呦哎呦
哎呦哎呦哎呦哎呦哎呦……”
程程摩挲着发酸的鼻梁，眼泪再一次喷薄而出，怎么也止不住。
突然，手机响起，程程接通了免提。
“您好！”
“好。”
“是这样的，先生。我们奉贤海湾现推出一批无敌海景别墅，首付只要……”
“能看见海么？”
“能能能！请问先生是不是首次购房？”
“有地暖么？”
“有有有，先生大概……”
“安中央空调了么？”
“安了安了，先生考虑什么时候来看一下？”
“不考虑。”
“册那！绑到句了！江边洋子……哎！素了素了。【上海话：他妈的，碰到鬼了，傻瓜……哎！算了算了。】”
“再见。”
“呵呵，还再会那！再会再会！”
挂号音嘟嘟嘟嘟，连绵不绝。
正当程程沉浸在自己的胡思乱想中时，听得身边窗玻璃嘣嘣响，一扭脸吓一跳，原来是警察。程程赶紧放下窗玻璃一脸谄笑地对警察说：“我马上！马上开走！”
警察摆摆手，指了指自己身后。
程程伸长脖子一看，不远处一位女士一边微笑着冲自己摆手，一边嘴里念叨：“切！我追尾你，我全责，你跑什么跑？这下被我逮着了吧？嘿嘿！你！下来！跟我走一趟！哎哎哎！又跑！又跑！又给跑了！真是的！”
程程猛踩油门，瞄了眼后视镜里追赶的身影，迅速把行车记录仪扭了个180度，然后欣慰地长舒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