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天空蒙蒙，市场外的街道上，全是被商贩丢弃的菜叶、烂果，单车、三轮车、摩托车见孔就钻，生怕晚点，逃离不出这条臭气熏天的早街。那鱼贩板车所经之处都流着倒洒的鱼腥水，炯泰的运动鞋早被沾湿了块。
　　这条路是何莲每天踩着三轮车乘着货所必经的路，市场是她天工作的起点也是终点。她的早餐、午餐、午睡，都是在市场里度过的。
　　来到市场中心，何莲会把麻绳解开，绕工整，收放于处；再把盖在货物上的塑料纸，按长方形四边向内折起，卷好，抬下，藏在货架下。七点前，何莲基本完成开档的程序。炯泰喜欢到档口就喊要钱买早餐，这是炯泰妈忌讳的。“吾陈（还未）开市就要钱！”于是，炯泰耐心等待着第个街方的帮衬。何莲都会十分感激第天的第位顾客，因为这象征着今天开市了。
　　早餐过后的早晨时分，炯泰都会站在档口的过道边询问着路人。“要买滴乜啊？”（要买些什么？）多数人都是白眼，但没有关系，只要逮到个就是个。
　　市场里这条街都是卖床上用品的，这些店内会放台缝纫机，有些店会根据街坊所选的布料用“衣车”把订做的床单、被套、枕套突突地搭好线、卷边、封边、上好链子、烫平。手工制作的床上用品像是热腾腾的道菜样端给顾客。街坊也确实爱吃这套，量身定做、新鲜出炉的菜能不爱吃呢？
　　知足者富，何莲每天晚上脸颊贴枕头，就能呼呼入睡。市场里的买卖看似强度很大且枯燥乏味，但这对比起炯泰没上小学前的生活简直是天堂。
　　那时炯泰爱舔着手指挖出来的鼻屎，觉得这股咸味不错，能够陪着炯泰度过个下午。炯泰美津津地舔着炯泰的手指，来来往往的街坊都会望眼他们的地摊。那段日子，母亲地三轮车会固定跑到两个地方，皆是香蕉店门前。店主人很好，沿河整条街都没有愿意让他们摆地摊的人。
　　那时有几个常客，经常来到他们的地摊，有时她们不会帮衬，单纯来找炯泰妈闲聊几句。“你儿子真帅，以后当炯泰的女婿吧！”那时候炯泰也信以为真，确定自己的面容不错，长相可爱。可当炯泰食指头从鼻孔里拉出戳进嘴巴时，他们的笑容便逐渐消失而言它了。炯泰打心里是喜欢跟着何莲到沿河边摆地摊的。多年以后，炯泰妈称这段岁月是在“乞食”。
　　“城管来了！”街头有人大声喊道。
　　“快装进车里！”炯泰听了母亲的指令，抓起了几件衣物扔进三轮车。每每这时，炯泰都觉得刺激无比，也十分兴奋，跑慢点会被抓走。炯泰在后面疯狂地推着三轮车车尾，何莲在前头蹬着三轮车，直冲进暗巷里边。这算是躲过了劫。等到街道整治的风波平复之后，他们鬼鬼祟祟地从巷子里穿出来，又把老人、小孩的衣物整齐地铺在地上的塑料纸，沿河的地摊像雨后春笋样在小路的两旁又冒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