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年初四，霖海医院，传染、急诊、呼吸（与重症医学科）主任已经各位主任医师护师及其以上职称医务人员开会，会议第一条，屿霖的确诊病人数已经到了一个高点，当然，目前情况可控，接上级部门通知，除了屿霖市传染医学中心外，霖海医院新院区正式启用并且按照相关救治要求改建，各科室准备抽调医务人员进驻。屿霖的3A级医院总数位居全国第三，不过相关主管部门也很清楚，如果不在早期进行有效防控，医疗救治体系的压力，只会越来越大。会议第二条，济慈医院、屿华医院以及岭海医院组建第三批支援滨江的医疗队，人员基本上有上述科室组建，该医疗队计划到达后直接接管重症病区。同一时刻，微信工作群，全是报名的消息。此次会议，则是基本上确定了各科室副高以上参与人员名单。急诊一科，李小玥、周恺磊、唐瑞都第一时间报名，院领导考虑之后，选择李小玥和周恺磊上，理由也很简单，李小玥穿过橄榄绿，也是参加过近十二年前的那次大规模医疗支援行动，周恺磊则是江汉来的，遇到老同事开展工作方便一些，而唐瑞，其实是上级主管部门点名要求留下，毕竟接下来的一顿时间，无论是院前急救亦或是院内急诊，都需要有人能镇得住。
　　两个小时，三大附院名单上报，计划当晚，所有一百五十名队员集合在云华国际机场。回到科里宣布名单，李小玥也是让各种参加医疗队的回一趟家，除了家在外地的。算是在停车场，小玥才给老公陈一飞发了一条短信，她不知道老公会有什么反应，毕竟两人都是四十好几，毕竟她之前近乎一点消息都没告诉他。回到家，儿子已经知晓了所有，俩女儿还是什么都不知道只是求抱抱，家里老人都理解，不过小玥也是希望不要让他们太担心，只是面对老公，似乎真的有许多话想说。
　　哄好两个女儿睡觉，两人坐在沙发上，她靠着他，茶几前就是一个旅行包家一个拉杆箱，每一秒都很珍惜。
　　“老公？”
　　“嗯？”
　　“你觉得，这些年，我，在这个家，做得，怎么样？”
　　“玥玥，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你就说，我做得怎么样？”“我觉得，挺好的，真的，我觉得，挺好的。”
　　“谢谢啊，对我评价这么高。对了，水电燃气费，会缴吧？”
　　“其实不会，不过我想就算我捣鼓不出来，咱那FD大学读医科的儿子，肯定也不会傻坐在那儿看我笑话，对吧。”
　　“嘻嘻嘻，怎么听你一说，我还想笑呢。其实，一直想说，谢谢你，当年二次怀孕，这么大的风险，你一句怨言都没有陪我一起扛。”
　　“玥玥，我知道，你一直想做一个好妻子，我也想努力做个好老公啊。”
　　“嗯嗯。之前，一直想说，一起拍个婚纱纪念照，后来怀了这俩宝儿，也是一直没能……”
　　“放心，今年，不会再忘了。我和三个孩子，和四位老人，一起等你回来。”
　　老公开车送她，儿子则是送她到了地下停车场。关上后备箱，也是犹豫不知道该和儿子说些什么，而儿子，直接抱住了她——妈，我和妹妹们，等你回来。那一刻，有一点点想哭，不过也是挺欣慰，当然也是感觉，这父子俩，还挺像。
　　周恺磊的父母很平静，只是叮嘱儿子保护好自己，也要照顾好队里的女同事，而周恺磊，也是叮嘱父母外出要带好口罩，尽量少去人员密集的地方。父亲执意把他送到了门口，拍拍他的肩膀，看着儿子远去的背影，老人也是觉得，儿子真的长大了。
　　云华机场候机大厅，一百五十名队员，包括防护服、护目镜、3M防护口罩等个人防护物资以及三十台呼吸机，三台体外膜肺（及其相关耗材），有的人挺平静，譬如李小玥，有的人甚至有些轻松，譬如周恺磊，有的人，则是打完电话后捂脸好一会儿，譬如重症监护室的谭桐彤。桐彤的儿子才上小学一年级，女儿才九个月，老公在S部直属P大学（屿霖校区）任教，比他年长九岁，今年压线五十。总是感觉好不容易安稳了儿女双全刚刚好，然后就要抛下一岁不到的孩子，以及近乎只会工作的老公，去江汉，直面未知的挑战……
　　上飞机前，给赵筱璇打了一个电话，最近她的情绪很不好，年初二，得知母亲在仁希医院急诊科住院，年初三，得知父亲在江汉大学一附院急诊科打了一周吊瓶吸了三天氧。作为一名医生，作为她的男友，周恺磊也不知道此时该怎么安慰她，而赵筱璇，得知他参加了医疗队，也很平静——注意防护，工作之外尽可能休息好。
　　那段时间大量航班取消，木棉航空也是直接动用了一架Boeing787-9搭载医疗队以及随队物资直飞江汉。飞机起飞的那一刻，透过舷窗，看了看机场的夜景，新建的航站楼以及三号跑道，曾经来来回回天上飞也是很熟悉，只是这一刻，似乎，也是有些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