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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弦紧握手中的步摇,双手不住地抖,浓稠的血液顺着顶端的流苏,一滴滴掉落在她的裙上。
刚才还在对她上下其手的老头,此刻正无声地躺在地上。
他瞪大的双眼里写满了困惑与痛苦。
尚弦的声音也是抖的,她努力抑住,不想让这个人看到自己的怯懦。
“你为什么要陷害我父亲?”
老人的眼中疑惑更甚,尚弦知道他已经开不了口了,狠狠咬着牙,继续说道:“家父太常卿岳盛,受奸人谗言,谪居明州。没成想,安顿不过三月,就再次遭人所害,落得抄家刺配……家父家母,更是克死狱中,不复天年……”
她说完这些,旧痛翻涌攻心,早已泣不成声。
她恶狠狠地想去看对方的反应,却见他眼中满是悲悯和怜惜。
“你这样看着我作什么?”她抬脚狠狠踢上去。
周大人吃力地抬起手,尚弦以为他要阻挡,却没成想,他生受了这一记,只是颤颤巍巍地把手伸进怀中。
他掏出一张被血污了的名帖,这个动作似乎耗尽了他最后的一点力气,他的手重重垂下,落在胸前,身体开始不断抽搐。不过一会儿,他眼中的光芒散尽,死了。
尚弦看清了,名帖上写着:鸿胪卿周远常。
一道刺目的闪电划过,紧接着便是滚滚惊雷。
躺在地上弥留的老人,是周远常?
是父亲的恩师,数十载历经两朝、亦师亦友的周远常?
也是他,文臣中第一个舍弃颜面、投效新朝,被骂了数年的“媚上之徒”。父亲当时却并未犹豫,紧跟着恩师一起做了新朝的官,他深知自己的恩师从不留恋高官厚禄,只是当时权宜,不得不为。他不要这一世英名,宁愿以己为质,只为了将旧主朱批过的一套曲谱混入旧朝内闱起居册录,留存于新朝宫墙之内。
父亲在狱中暗暗说与她听时,曾叹道:“哎,也是个痴人啊。”
怎么会是他告发的父亲呢?他们师徒共同为官多年,始终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况,岳家获罪的理由,就是因着朱批曲谱事发。要不是父亲一力顶下,顺藤摸瓜之下,周远常必然被牵扯出来,他怎会如此冒险?
父亲临终时说过:“弦儿如万幸,没入周远常所辖乐府,他必能助你脱籍。”
此刻,却已于事无补了。
尚弦没有认出他,也是因为他实在老得厉害。距上次中秋家宴相见,不过三年,他却像添了廿载光阴在须发上。
她看着这张因抽离了灵魂而瞬间灰败的脸。
也许,也正是自己被仇恨蒙蔽了双目,才毫无察觉,故人就在眼前。
她想立刻冲出门去,告诉云鸦,弄错人了,断然不是他。
她只是呆立着,心内如这窗外的天一样五雷轰顶,四肢百骸都在遭受急剧霜冻。
突然,窗开了。一个矫健的身形闪了进来。
尚弦猛地一惊,忙举起步摇,护在自己身前。
那人白发须髯,面颊瘦削,身形佝偻,穿一身逑禄龟背纹锦的对襟袍,不是周远常又是何人?
尚弦看向地上的尸体,又看看站在窗前的人。
“你……”
“嘘。快把血擦干净,收拾下妆发。”
竟是知宵的声音。
“知宵姐姐?你……”
知宵并不理她,蹲在尸体旁边,将他身上一应物事全摸了去,按样穿戴好,又拔下他头上的冠,戴到自己头上。
“知宵姐姐,错了,错了……他不是我的仇人。”
知宵那双鹤皮一样的手捂上她的嘴,示意她噤声。尚弦从不知道知宵的力气能有这么大,她被捂得透不过气来,只得支吾着点了点头。
在知宵的指挥下,尚弦麻木地收拾着仪容。好在今天着高冠穿襦裙,稍作收拾就看不出底下掩藏的凌乱了。
知宵递给她一壶酒:“喝了。”
尚弦不解其意。她只浅浅喝过几口,这一壶,怕是要人事不知。
“喝了好装醉。等下你倚着我,咱俩要去周大人府上。”知宵将周远常的尸身卷进地毯,竟一齐抬起,朝窗外一扔。尚弦没有听到重物落地的声响。
她握着尚弦的肩,低声说:“莫多问,不想害死我的话,就配合。”
自己要活命,姐妹要活命,朗月楼要立着,你就要改了这好奇心,时刻配合。
尚弦的脑袋里一片混乱,凭着对知宵的信任,她仰头胡乱喝了一气。这酒太烈,她才刚放下酒壶,视线就有些模糊了。
知宵一把揽过她的腰,替她将面纱重新戴上。她打开暗锁,迈着虚浮踉跄的步子,搂着怀中的美人,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