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添点人气

　　仔细盯着程乔看了一会儿，徐秀华什么也没说转身进了自己卧室。
　　卧室门关上的一刹那，她扶着墙缓缓滑坐在地。
　　自己的闺女自己怎么会不心疼，只是……
　　看着关上的房门，程乔的眼泪扑簌簌往下掉。
　　刚才有那么一刻她真的想要这么结束自己的生命，活着太累。
　　坐在床上，程乔把刚才塞进行李箱中的衣服拿出来一件件叠好又放了进去。
　　啪嗒！
　　锁扣合上，程乔望着床头的白色毛绒熊发呆。
　　那是她十五岁生日的时候妈妈送的，这些年她每天晚上都要抱着睡，出去上学打工都要带着。
　　“对不起，这次我不想带你了。”
　　摸摸毛绒熊身上的大蝴蝶结，程乔推着行李箱转身出门。
　　从始至终，母亲房间的门都不曾打开。
　　走到楼下，头顶飘落的雪花让她一愣。
　　下雪了？
　　抬眼望去，密集的雪粒夹杂着雪花笼罩了整个小镇。
　　拉上羽绒服的拉锁，程乔扛着风雪沿着公路向那个多年未回的村落而去。
　　八年前他们家买房子买到了镇上，家里的老房子只有爷爷一个人在住。
　　不过一年前爷爷去世了，房子就彻底荒了下来。
　　村子距离小镇并不远，步行也只需要四十分钟，当年她在镇里上初中的时候就经常走。
　　镇子地处偏僻，只有一趟城乡公交会从这里路过，这也是沿路各镇去县里唯一的方式。
　　不过这些年很多人家都自己买了车，平时坐公交的也就只有妇女和老人了。
　　也正因如此，公交车的班次越来越少，每天也就只有三趟。
　　安县是典型的丘陵地带，因为靠近黄河所以总是黄土飞扬，前些年有了植树造林的帮扶政策才好了不少。
　　也正因如此，公路两边种了两排笔直高大的杨树，夏天的时候绿荫如盖。
　　如今已经是隆冬，没了叶子的杨树倒是给灰蒙蒙的天空平添了肃杀的气氛。
　　走在路边，程乔一边发呆一边想象着夏天时候那些树的样子。
　　初夏季节，杨树枝繁叶茂，阳光透过树荫璀璨夺目如同星辰。
　　夏风吹过，漫天杨絮飘零如雪，那是程乔青春里在日记本写下矫情文字的来源。
　　青春里的时候大约都爱伤春悲秋说些书上抄来的伤感句子，歌词更佳。
　　程乔依旧还记得那时候看的《萤火之森》，所以总期待着在杨树围抱的街角可以出现笑容清浅眉目干净的少年。
　　接住一片雪花，程乔撇嘴。
　　“李谦，当年我无数次幻想过你会在杨絮飘飞的时候跟我告白，现在想想还真是可笑。”
　　望着那些刺向天空的杨树枝条，她苦笑：“当年估计就只有我一个人没有看出来你喜欢毛荣荣吧，果然是当局者迷。”
　　插上耳机，程乔放了那首她当年每次想到李谦的时候都会听的歌曲：
　　说你想说的情话，做你爱做的童话。
　　我我已不想再挣扎，这份感情有多复杂……
　　当年只需要四十分钟的路程，这一次程乔走了整整将近两个小时。
　　当村头那个如同展翅老鹰的大石头出现的时候，她感觉自己好像也并没有离开多久，一切还是那么熟悉。
　　那块酷似鹰隼的大石头经过多年的风吹雨打和人们的抚摸已经变得无比光滑圆润，旁边的百年松柏树上还留着她当年刻下的名字。
　　小时候的娱乐不多，村子里的孩子们一到周末就跑到村头这里爬到石头上玩儿。
　　程乔从小体弱多病，所以每次都是站在下面摸着那块像是鹰隼嘴巴的石头眼巴巴望着别人玩儿。
　　后来大一些了她就爱坐在松柏树下看童话书，那些童话故事里的神奇动物让她着迷。
　　美丽的天鹅，戴着绅士礼帽的鼹鼠先生……
　　直到现在，程乔一直都还很喜欢可爱的精灵妖怪画风。
　　站在松柏树下摸着自己刻下的名字，程乔有了一种莫名的踏实感。
　　大约，这就是故乡的意义。
　　也就在这个时候，一个蹒跚的身影在风雪中缓缓而来。
　　走的近了，程乔才发现是住在村子东头的李大娘。
　　“乔？你咋这时候回来了？”
　　把手里的竹筐放下，李大娘笑吟吟地打量着程乔。
　　“闺女现在都大了，跟朵花儿一样，要不是你跟你爸国梁长得像我还认不出来。”
　　“这不是过年了，我回来看看。”
　　压下心头的情绪，程乔看着李大娘来的方向。
　　白茫茫的雪地上只有一串孤独的脚印，她是一个人来的。
　　“咱家有啥好看的，这村子里能走的都走了，也就剩下我们这几个老帮菜了。”
　　掀开盖着竹篮的塑料布，李大娘拿出里面的一副红色对联递给程乔。
　　“小年了，村里也没啥人，我想着在村头贴个对联添点人气。”
　　“好，我帮您贴。”
　　拿起刷子蘸了点大娘熬的浆糊，程乔认认真真地将对联贴在了大树上。
　　果然，贴上对联后整个村子看起来就多了点人气。
　　这些年但凡家里有钱的人家都把房子买到了城里，慢慢的整个村子就都空了下来。
　　拉着行李箱跟着李大娘往村里走去，程乔顺便问起了村里的情况。
　　“大娘，马上过年了，您儿子姑娘都该回来过年了吧？”
　　“都忙，也就大年初一回来看看，有时候连饭都不吃。”
　　说到这个，李大娘拉住了程乔的手。
　　“你今儿个刚回来，要不到大娘那儿吃饭吧？”
　　虽然程乔下意识想要拒绝，但是看了看老人期待的眼神后还是笑着点点头。
　　“好，那今天我就到大娘那儿吃饭，还是咱家里的饭好吃。”
　　刚走到李大娘家门口，一只肥头胖耳的黑狗就扑了过来，程乔连连后退。
　　村子里的狗都是看门的，所以比起宠物狗来说属于是凶性未退，一不小心就要被咬一口。
　　“卧下！”
　　一巴掌拍在狗脑袋上，李大娘拉住程乔的手。
　　“怕啥，这狗傻乎乎的不咬人，咱们进去说话。”
　　雕刻着辟邪狮子的大铁门推开，程乔这才看到院子里还养着一只狗，看外形还是金毛。
　　“我那二儿媳妇，你管她叫嫂子呢，这是她在城里养的。”
　　摸着金毛的头，李大娘直接拿起旁边锅里煮好的红薯扔给它。
　　“说是怀孕了不能养扔给我的，这傻狗看见谁都摇尾巴，也不知道买个这干啥。”
　　又从旁边的袋子里抓出来一把狗粮放在狗碗里，李大娘拉着程乔进了屋。
　　“闺女，现在找对象了没？村儿里可就剩下你一个了，你爸妈不着急？”
　　“咋不着急，我爸妈天天张罗我相亲呢。”叹了口气，程乔有些埋怨地说着。
　　“那你可得听话，你爸妈他们也不容易，上回我去医院看你爸妈……”
　　盛饭的手一顿，李大娘一带而过：“你听话就行，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