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冬夜炉话

　　“程乔？这么晚有事吗？等等，你怎么了？”
　　电话里，李谦似乎有些担忧，但蹲在寒风里的程乔却是摇了摇头。
　　“没事，只是突然想起你了就打了电话。我.....”
　　“既然没事我就先挂了，再见。”
　　手机屏幕突然亮起，幽蓝色的屏保映照着程乔满是泪痕的脸。
　　慢慢的，李谦的头像在夜风中暗淡下去，一切重新归于黑暗。
　　“算了，本就不该抱有幻想的。”
　　抹去眼泪，程乔转身走进了一家还亮着灯的小旅馆。
　　暖烘烘的热气包裹而来，木制柜台后低头看剧的中年大姐从火炉边站起了身。
　　“闺女，你咋这时候还在外面呢？今天降温了，你穿这点可不行啊，赶紧过来先烤烤火。”
　　递给程乔一个铺着针织垫子的小板凳，大姐热情地递给她一杯水。
　　“先喝了暖和暖和，是打算住店啊？”
　　打开电脑，大姐熟练地进行登记。
　　“嗯，住店，一晚上就行，最便宜的房间。”
　　想到自己目前还没有稳定的工作，程乔也就打消了挥霍一把的心思。
　　虽然生活很混蛋，但是日子还是要好好过。
　　没有别人心疼她，那她自己就要照顾好自己。
　　喝完热水，程乔眼睛瞄上了柜台的泡面。
　　“老板，给我一桶泡面吧。”
　　“行，反正也没事儿，我用这个小锅给你煮吧，你也坐这儿暖和一下。”
　　拿起旁边的小奶锅倒上水，身材微胖的大姐起身关上了旅馆的玻璃门。
　　“闺女，你这是跟家里吵架了？”
　　剥开一个茶叶蛋丢进锅里，看店的大姐瞧见程乔迷迷糊糊的样子扑哧一下就笑出了声。
　　“哈哈，你这样跟家里吵架的小姑娘我可是见过不老少，我年轻的时候跟俺妈吵架也离家出走。”
　　“有那么明显？”
　　摸了摸自己的脸，程乔有些不好意思地盯着红旺旺的火苗。
　　从小到大离家出走的次数很多，但是每一次都没有人来找，久而久之她的离家出走就变成了散心。
　　“你这个年纪应该是要找对象了，是因为这个事情吧？”
　　把面饼用筷子按进煮开的沸水中，大姐长叹一声陷入回忆。
　　“我那时候也是，家里给介绍的对象不满意就半夜跑出来，不过我也没敢去别的地方，就藏在我大姑家。”
　　“那后来呢？大姐您嫁给谁了？”
　　在雪夜遇见这样温暖的人，从小爱看童话故事的程乔就不禁多问了两句。
　　就像是童话里落难的公主遇到了善良的女巫，听听她们的话一定受益良多。
　　“还能嫁给谁，嫁给你叔了！”
　　一拍大腿，大姐笑得咯咯响，跟外面呜呜呜的风声配在一起倒是相得益彰。
　　“闺女，家里父母也是着急担心你以后找不到婆家，乡下人就是有时候说话不讲究，哪里像你们这些上过学读过书的有文化。”
　　把煮好的面的递给程乔，大姐笑容温和。
　　“那时候我记得俺妈还说我就是便宜货，贱卖都不见得有人要，现在我照样过的自在。”
　　“闺女，自个儿的日子还得自己做主，别人说啥都别放在心上。”
　　把房门钥匙递给程乔，大姐哈欠连天。
　　“哎呀，人到了年纪就是不能熬夜，睡了啊。”
　　看着大姐推开旁边那间屋子的门走进去，程乔也拿着钥匙来到二楼找到了自己的房间。
　　推开门，一股一股茉莉花的味道就扑面而来，倒是跟老板娘身上的味道一致。
　　虽然房间的设置很简陋，但是能看得出来老板打扫的很干净，就连头顶的吊灯上面都没有一丝灰尘。
　　端着手里热乎乎的面碗，看着房间里干干净净的被褥，程乔只觉得眼眶发热。
　　她要的不多，只是想要在伤心的时候可以有个人给予些许温柔就满足了。
　　含着眼泪吃碗面，刚刚准备躺下的她就听到了手机铃声。
　　打开一看，是宋星辉。
　　“喂，什么事？”
　　稳住情绪，程乔接通电话，语气里听不出一丝一毫的伤感。
　　“你刚才是不是哭了？”
　　宋星辉这一问，程乔差点就没绷住。
　　怎么回事？他怎么知道的？
　　“你从来不会主动给我打电话，今天主动打电话肯定是受委屈没人说了才找我。”
　　长叹一口气，宋星辉问道：“你在哪儿？”
　　“哦，我已经在宾馆睡下了，你不用过来，不过还是谢谢你。”
　　听到窗外的风声，程乔不由得拉紧了被子，但是宋星辉却是不依不饶。
　　“没有我你岂不是要孤枕难眠，我肯定是要给你送温暖的。小兔子乖乖，快把定位发给我~”
　　宋星辉不正经地说着暧昧的话，程乔已经懒得跟他计较。
　　“不用了，你身为老板天天翘班怎么成？再说我也不是风一吹就能倒的林妹妹，赶紧睡觉吧，我都准备睡了。”
　　“那行，有什么事情一定给我打电话。你现在也算是公司的私有财产，一定要保证自己的安全。”
　　“知道了，唠叨！”
　　挂断电话，程乔一个人盯着天花板看了好久好久，直到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她双拳紧握。
　　“好，决定了就去做吧，不要犹豫！”
　　收拾好自己，她直接到楼下退房，但是前台坐着的却是一个身材干瘦的男人。
　　坐车回到家，程乔在楼底下看着自己家的窗户深深吸了一口气。
　　大步冲上楼，钥匙刚刚插进锁孔的时候门就从里面打开。
　　是妈妈徐秀华，她的脸色相当不好看。
　　“你有本事一辈子不回来！”
　　“放心，我不在家里住。”
　　绕过徐秀华，程乔直接拿起行李箱收拾行李。
　　她不是没有想过回来的时候父母会对自己嘘寒问暖，但是现在一切都证明这个家里根本没人关心她的死活。
　　啪！
　　因为用力过大，左手手腕的橡皮筋直接绷断，程乔看着断掉的橡皮筋愣了很久。
　　原来，它也有断掉的一天，那我呢？
　　扯起嘴角，程乔露出一个凄惨的笑，旁边的母亲还在絮叨。
　　“整天神神经经的，我看你就是脑子有问题。现在搬出去，你准备搬去哪儿？”
　　“老家没人住，我回去住。”
　　闷着头，程乔胡乱地将衣服塞进去，但是那些羽绒服怎么也不听话。
　　“老家？”许秀华的声音尖锐起来。
　　“老家多少年没有人住了，那屋里都没收拾，你.....”
　　“不用你管，我说回去住就是回去住。”
　　“好好好，你能耐，你有能耐别在家里住，那都是我跟你爸的房子！”
　　轰！
　　如同巨鲸入海，程乔捏着晾衣架的手指尖发白。
　　“好，从此以后我不是你女儿，我的命也是你给的，现在你杀了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