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我错了

　　林青竹对着池安的上空吹了一口气，收拾好心情，不急不慢地往高二一班走去。
　　高二一班美其名曰火箭班，就是将年级前50名学生编在一起，跟以前重点班差不多。
　　18班在西边五楼，如今的1班在东边三楼。上学期文理分班考试，她从高一（18）班杀进高二一班，内心高兴自己的成绩得到认可，烦恼的是又要适应新同学、老师。
　　三楼第一间就是新班级，外墙上挂着四名数学家的头像和座右铭。
　　教室里黑压压得都是人头，前后桌凑在一起建交，很像结满山竹的树，这么一想，陌生的感觉淡了不少。
　　前后门都敞着，她绕到后门，一眼就发现了最里边的空座位。
　　扫了扫倒数第一和倒数第二排。林青竹倔强地选择了前面一个座位，还是有人比她晚的。
　　“嗨，缺同桌吗？很主动这种。”忽然一个短发女生抱着书包来到她旁边，趴在她桌子上问。
　　林青竹点头，直接往墙边一靠，让出外面的位置，“欢迎你。”
　　“嘿嘿。”女生化了淡妆，唇红齿白，笑起来有一颗尖尖的虎牙，很可爱，“我叫安舒，高一2班转来的。”
　　“你好，我是林青竹，高一18班。”林青竹有些腼腆。
　　“幸会幸会。”
　　理科班女生少，安舒来的时候，班上8个女生已经凑成双，单她一个和男生坐一起，等了很久总算让她逮到一个林青竹。
　　不过，她的同桌早上遇到什么事情了，把自己弄得乱七八糟。
　　安舒忍不住提醒道：“林青竹，虽然咱是理科生，也要注意下形象。”
　　“我是不是衣服哪脏了？”她以为是早上的咖啡沾身上了。
　　安舒笑着帮她理好衣领，把随身带的小镜子和梳子一起推给她，“剩下的你自己来吧。”
　　“谢谢。”
　　林青竹接过镜子一看，
　　妈呀！自己头发跟鸡窝一样，半截凹陷在皮筋里炸开花，还有好几撮散落在眼周，看上去不太精明的样子。
　　好吧，她不想用智障和疯婆子来形容自己。
　　难怪被人叫大姐，不是尊重，是讽刺。她必须承认，眼镜男的讽刺有几分道理。
　　“我很爱干净，平时不这样的，今天有些着急。”林青竹认真地跟安舒解释，水汪汪的眼睛都快哭了。
　　“噗——”安舒笑出声，“没事，我都帮你整理领子了，不嫌弃你。”
　　“谢谢。”她重重点头，自己的同桌人很好。
　　安舒第一眼见到林青竹，就很有好感。她的同桌，就像自己早上吃的山药，又瘦又白，眼睛很大，犹如被水洗过的夏黑，漂亮干净。
　　安舒伸出手：“未来请多指教啦，同桌。”
　　林青竹：“很高兴认识你，同桌。”
　　两个女生的手握在一起，相视一笑。
　　教室突然安静。
　　“吵什么吵，都高二了，心思还野的很。”
　　男老师戴着厚眼镜，穿着灰色的格子衬衫，发量不算少，端着茶杯走进来。
　　凌厉的眼神扫视一圈，嘴边的肌肉才慢慢放松：
　　“还有新同学不认识我，我简单说说。我是你们的班主任——彭海，带数学科目。”随即大手一挥，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姓名和电话。
　　“祝贺你们来到高二一班。你们为超越而来，奔卓越而去，今天你们以一中为荣，明天一中以你们为傲，有任何问题都可以联系我。最后一句，想留下来的人，给我卯足劲学。”
　　杀人诛心啊，才第一天，第一节课，就搬出一座大山压在学生的心头。
　　火箭班的课程进度快，每学期期末都会重新调整，成绩波动太大的人就会回到原班级。同样，进步明显的会升进来。
　　气氛陷入低谷，林青竹怀念18班的老师了，温柔又慈爱。
　　主旋律结束，彭老师话锋一转：“我来点名。”
　　“高齐，周佳佳，夏之遥......”
　　“报告。”门外来了个男生。
　　林青竹也看去过，这是？
　　她揉了揉眼睛，像做题一般开始验算。
　　眼镜男？他不是高一的学弟，怎么来了.......
　　“李明晞，第一天就迟到，昨晚干什么去了？”
　　“彭老师，不怪我，程旷出了交通事故，我好心陪他才迟到。”男生略显无辜的声调惹得大家偷笑。
　　“他人呢？”
　　“喏，不就在后面。”男生大吼一句，“程旷你倒是快点。”
　　“急什么，你见过几个出交通事故走路利索的。”
　　彭海朝楼梯出口望了望，看到程旷往上走。
　　“没事吧？”
　　“没事，谢谢海哥关心。”
　　彭海也不恼，朝他抬抬下巴，“去位置坐着吧，路上要注意安全，还有，记得穿校服。”
　　“记住了。”
　　林青竹听到男生亮堂的声音，门口进来一道高大的身影。
　　不是早上那个被她撞的人又是谁?说成交通事故不至于吧。
　　他在往里边走。
　　别过来，别过来......
　　她跟念咒语似的碎碎念。
　　安舒：“林青竹，你把脸捂住干嘛？”
　　“头有点疼，我在按摩。”林青竹身后哗啦啦坐下两个人，课桌碰到了她的椅背。
　　就两个空位，他们还能坐哪？
　　她把早上是事情捋了一遍，已经过去了，而且早上自己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他们不一定认出来。这么一想林青竹突然挺直了脊背。
　　点完名后，彭老师让大家自我介绍。
　　新学期必备的尴尬环节。
　　身后有人自荐，“我来。”
　　“我就不上去了啊各位，你们回头看看，我叫李明晰，彭老师的嫡系弟子，一班直升的，以后我带大家一起玩儿。”
　　“头盖骨玩不玩？李明晞，出了校门别说我是你老师。”彭海瞪了他一眼，“下一个，站上去讲。”
　　叫黄莹莹的女生自带音乐，展示才艺舞蹈。
　　教室的空间不大，人又多，黄莹莹发挥受限，但长发飘飘身姿摇曳，别有一番看点。
　　安舒从旁边靠过来，用手肘捅捅林青竹，“有备而来啊，瞧这腰扭得，做作的要死。”
　　“挺好的啊，这么多人看着敢跳。”林青竹不会跳舞，羡慕。
　　“又不是艺术节，耽误剩下人时间。关键是，看到没有，她那双眼睛一直对我们这边放电。”
　　“放电？”
　　“醉翁之意不在扭啊。”安舒眼角疯狂抽搐，“你看后面”。
　　林青竹不解，扭过头，猝不及防对上一双漆黑深邃的眼眸。
　　四目相对，寂静五秒……
　　离得太近，她瞧见他的眼里有红血丝，他看到的是一对盛满清水的圆潭。
　　本着谁心虚谁尴尬的原则，林青竹平静地扫一眼后门，装作看外面一眼又转回去。
　　她沉默地挪到安舒身边，表示她看到了。
　　“她出风头是想吊你后面那位。”安舒继续科普，“他是我们一中校草，你应该听过校草的名号吧？能和程草分到一个班也不枉费我奋斗这么久。”
　　哦，他就是校草啊，长得是挺帅的。
　　也仅仅是帅，又不是人民币，以为人人都喜欢么。
　　高一有26个班，她窝在教室，能和自己班上同学熟悉已经很不错了，她知道秦溢是班草。
　　她摇头，“我只知道班草。”
　　安舒：“没事，以后可以天天见到，啧啧，咱位置选的也忒好了。”
　　十六七岁的少男少女挡不住的热情，五花八门的自我介绍。
　　林青竹也被这种气氛感染，大大方方的介绍自己，“大家好，我是林青竹，林间瑟瑟石，数竿青青竹。一起努力圆梦吧！”
　　程旷放下手机，若有所思地瞥一眼台上，女孩眉眼含笑，声音很甜。
　　明晞眯着眼睛，台上女生好眼熟。
　　“我靠，上面那个不就是撞你的女孩，居然一个班的，她还自称学姐。”
　　程旷修长的手指敲敲桌子，“过去就算了。”
　　明晞跟他分析，“我觉得她不简单，离得这么近，你要小心！别被她骗色。”
　　“我就那么好骗？你闭嘴吧，吵死了。”程旷懒得探究她的居心。
　　她简单说完两句话下台，规规矩矩坐在他前面，白皙的肤色显眼，小小一只。
　　他扫过前方人的领子，已经整整齐齐，像个乖学生。
　　程旷最后一个上去。
　　拍桌起哄声一片，彭海不得不黑脸出来维持秩序。
　　林青竹抬头，男生目不斜视地走到讲台中央，颇有气场。全班就他没穿校服，1米8几的高个子，黑色的短发层次分明，浓眉被额前的碎发半遮，白色的T恤，黑色的休闲裤，包裹着双大长腿。
　　晨光熹微，透过教室洒进来，一时之间，分不清是光线太亮还是他太耀眼。
　　“我是程旷，前程的程，旷课的旷。”他的声音懒懒得，介绍很不走心。
　　台下有男生冲他喊叫：
　　“都旷课了，还谈什么前程啊。”
　　“就是。”
　　“怎么前程似锦啊。”
　　底下同学听了笑得前仰后合，连彭海也忍不住笑出声。
　　他不慌不忙，薄唇微启，淡淡回：“旷是奇才，什么不行！”
　　程旷说完挑眉冲台下一笑，从容地下台。
　　一语双关，掌声雷动。
　　李明晞朝他竖起大拇指：“旷总，我服。随机应变的能力，绝了。”
　　自我介绍从早自习持续到第一节课，彭海开始选班干部。
　　黄莹莹举手报名文艺委员，有了刚才的才艺展示，同学们都赞同。
　　彭老师提议程旷班长，但是程旷拒绝了。
　　“老师，我推荐李明晞，他有经验。”
　　李明晞：“。。。。。。”
　　最后李明晞成了班长，程旷没躲掉，坐上数学课代表的位置。
　　下课后，安舒和林青竹上厕所回来，位置被占，安舒吼一嗓子，高齐赶紧让位。
　　李明晞捂耳朵：“安舒，你好歹是个妹子，淑女点行不行？”
　　“你们又不是绅士，我淑什么淑，纯属浪费。”
　　安舒和李明晞是初中同学，相互熟门熟路。
　　林青竹坐在位上写名字。
　　“喂！”李明晞从后边喊：“林青竹同学，还记得我和程旷吗？”
　　唉，她还以为他们忘记了。
　　林青竹回头，面无表情地看了眼李明晞，又看了看程旷，最终说了句，“你们好。”
　　“我们好不好，你最清楚啊。”李明晞朝她吹口哨，“嘿，你没有走错教室吧，高三的学姐在对面楼上课。”
　　“是你先喊我大姐的，我以为你们是高一的学弟。”林青竹闷闷地解释，声音勉强被对面人听到，本就白皙的肤色此刻比粉白的墙壁还晃人眼。
　　“那是我们的错咯？”
　　林青竹早上跟大妈似的，头发凌乱，看不清长相，现在马尾辫扎高高得，露出来白皙的小脸来，李明晞看着顺眼多了。
　　“没有。”林青竹初来乍到不想跟人结梁子。
　　“怎么了？你们和林青竹很熟？”安舒奇怪。
　　“我们早上......”程旷踹了李明晞一脚，他瞬间改口，“我就是觉得林同学眼熟。”
　　“你是不是还想说这个妹妹我曾见过？”安舒呕吐，白了他一眼，“李宝玉同志，你注意点，不要看我同桌长得好看就套近乎。”
　　“我套近乎？”李明晞伸长脖子，难以置信地看看程旷。
　　“有道理，别跟学姐套近乎。”程旷说完扫一眼林青竹。
　　安舒懵圈，“同桌，程草为什么叫你学姐？”
　　“程旷同学，我错了。”林青竹没想到他会接茬，慢吞吞地将头凑近，跟他说，“真是误会，别叫我学姐。”
　　程旷挑起眼皮，从兜里掏出信纸扔她手上，“可以，自己善后。”
　　林青竹：“？？？？？？”
　　“没穿校服被李五千发现了，你替我写保证书。”
　　李成章是一中副校长，纪检队队长，被他发现违纪的，一律蹲他办公室写满五千字检讨再放人除出来，久而久之，“李五千”就出名了。
　　“应该的，应该的。”林青竹自觉地拾起信纸转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