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不知不觉几个月过去，杨程易在和西子偶有的聊天时，字里行间仿佛已经忘了屏幕对面的是他那样深爱着的人，西子好像也忘了，屏幕对面的那个人有没有可能还爱着她。
　　但是杨程易开始特别愿意开始给别人讲起他和西子的故事，像是被那个曾经想搬到成都就为了一个和他的可能性的女孩子开启了一扇新的窗户，他每每和一个人讲述一遍西子，就像是自己又和西子又一次活了一遍那一个半年，自己的心里好像也跟着再释怀了一分。
　　这阵子杨程易又接到了一些可能的业务，但都地方偏远而工期很长，有修隧道的，有修路的，甚至还有一个经典的栈道加固维护和河流治理。
　　正在杨程易琢磨是去，还是不去这个千古难题时，西子忽然给他发来一张图片，图里列出了四种社交软件。一种说里面的都是黄色男友，表里如一的黄，只想和你聊有颜色的；一种说里面的都是绿色男友，绿到你发慌，把你绿成大冤种；一种说里面的都是粉色男友，钱多的颜色，年薪三十万起，有车有房；一种说里面的都是橘色男友，夕阳红男友，年纪比你大一轮的油腻男。
　　“我觉得我需要一个粉色男友，虽然三十万有点少，但是有总比没有好。”西子在发来这张图片后，补充了一条消息。
　　杨程易知道，一如从前那几次的一样。
　　“不能只看年薪吧，还是要看一年扣除花销能剩下多少。”杨程易继续抓住重点，又反问了一句：“以前那个说要帮你还房贷的土豪呢？”
　　“我已经两个月没回过他消息了。”西子回答：“好像也没有，前几天礼貌又不失尴尬的回了一句。”
　　“那等我去做两个工程，回来之后养你啊。”杨程易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
　　“哦。”西子这一次回复才真称得上是尴尬又不是礼貌。“其实我还认识一个土豪，他一直想让我把姐妹介绍给他，但是我总怕我把姐妹介绍了，掏空他家产，然后一纸诉状把我告上法庭。”
　　杨程易好像很久很久没这样和西子聊过天了，这样你一句我一句，连贯不断的聊天。
　　“没事，法律层面的事你可以咨询我，如何完美的把自己从罪恶中摘的干干净净。”杨程易配合着西子的话题。
　　“咨询你之前我也得有个能榨干的对象。”西子回的很快。
　　“我啊，这不一直在这待机充电。”杨程易也答的很快。
　　“你有钱？我总感觉你比我还穷，我还榨你，我去帮你榨榨别人吧。”西子反问的更快。
　　杨程易沉默了一会，想起多年前茱茱给他讲了一句话，告诉他将来一定会后悔，杨程易当时不以为然。
　　“刚认识你的时候你不是说有大师说你是个旺夫命，但是只旺偏财，要不你再旺旺我？”杨程易转移开了话题。
　　不过好像杨程易这么多年，都已经早就没接过什么偏财了，可能是懒，也可能是倦了。
　　“大师也说了，那得是命比我硬的，命没我硬的就会被我克到死。”西子简单的回答。
　　杨程易笑了，想起了这一个十年的一路坎坷，想起了他一个个送走的那些熟悉面孔，自言自语般的回答：“我命应该还挺硬吧，不然我可能早就死了。”说完这句话，再联想到西子的上一句，他脑子中突然生出一个荒谬的想法，他们，会不会是自己克死的？
　　我命犯天煞孤星，无伴终老，孤独一生？杨程易笑笑，现在好像不管他想起什么，遇到什么，他也只是笑笑，他甚至干脆打开网易云，找到了那首歌，播放了起来。
　　“雨扑到我衣襟都不敢贴近，横流成河乱我心。
　　抬头明明尚要采一片云，回头但见雪落无痕。”
　　杨程易突然惊醒，自己正在和西子聊天，迅速回笼了心神，又发过去一条：“但是可能我反应有点慢吧，你在我还没彻底硬起来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后退了，越退越远。”
　　“给了你时间你不硬，怪我咯？”西子调笑了杨程易一句。
　　“无所谓吧，你不在了，我还是会自己硬起来的，可能慢了一点，但是终究是会硬的，大概这就是一种叫做希望的东西了。”杨程易发现自己好像已经开始无法聚拢思绪，他的思维被那个突然生出的荒谬想法搅的七零八落。
　　如果那个想法是真的，他还敢再去接近谁？
　　“擦过我那身影生死不过问，红尘茫茫白发深。
　　来来回回命里咄咄逼人，碎了掌风摧了情份。”
　　他想起几年前在莫晨目前，他一件件的数着那些事，一件件的说的那些人，埋怨着老天不公，恨着命运的咄咄逼人。他突然觉得那些早已经不在的影子，又一个一个的围在了他的身边，就这么用奇怪的目光看着他。
　　杨程易突然冷汗淋漓。
　　“没有人会在原地等你硬的。”西子这时回来消息。
　　“所以你去玩你的，等我如果某天，硬了，再去试着能不能撵上你。现在就当你出国了，也没想着再见了，如果某天不小心偶遇，就当遇到回国探亲的你了。”杨程易怀着不知道怎样一种心态，给出了这样的回复。
　　“天煞弄人大海不能容，头上那颗孤星心上种。
　　谁愿注定做英雄，留在孤独长空？”
　　杨程易突然想到李轩，李轩在他身边时，一路颠沛流离，好像没有过一天安稳日子，但他们散后，李轩就在海南过了那么一阵子神仙日子，而在他们又因为一件事情再度碰面，回去之后，李轩立刻遇到那样的事。而当李轩终于离他万里之外时，又慢慢的好了起来，立地生根。
　　“天阔地遥命中不能容，头上这天煞孤星别碰。
　　决了雌雄，不见英雄，无形无踪。”
　　杨程易突然想到了马儿，又产生了一个恐怖的念想，如果当初他没有叫马儿来成都，会不会马儿根本不会遇到那样的情况，根本就可以平安顺利的取出钱，在一个远离他的地方好好的生活下去？
　　这个恐怖的念想产生之后，任由杨程易如何想要转念，都挥之不散，就死死的绕在他的脑中，勒进他的脑浆里，让杨程易感受到了一种生理上的痛觉。
　　他又想起阿秋，想起茱茱，如果遇到她们的人不是自己，会不会就有一个更好的命运？
　　他想起很多人，很多件事，配上默认正在单曲循环的这首歌，让他产生一种想要跪下的感觉，好像终于不由得不去承认某些他从来不相信，嗤之以鼻的某种虚无缥缈的东西。
　　杨程易突然冲进卫生间，不停的呕吐起来，甚至已经呕出了胆汁。
　　不知过了多久，杨程易终于抬起了头，擦了擦嘴，洗了一把脸，看到镜子里的自己，突然觉得镜子里的那张脸面目全非起来，显得那么可怖，那么狰狞。
　　杨程易不再去看镜子，都出了卫生间，看到一片漆黑有空空荡荡的房间，仿佛看到一片苍茫的荒漠，一望无垠，无数的墓碑凌乱的斜插在荒漠里，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杨程易闭上眼睛，甩了甩头，慢慢的去接了一杯温水，强迫自己喝下，然后打开了房间的所有灯，坐到了沙发上，用力的平稳着呼吸。
　　“或许，我是真的该走了。或许，我这些年变得越来越孤僻，也是冥冥中一种不自知的良善。或许，我以前认为的善恶有报，根本就是虚妄；或许，我也真曾经试过去改变命途，但是真的永远改变不了命数。”杨程易突然嫌弃的笑了笑，然而整个空间好像没有其他任何人事物能在此时引起他的嫌弃。
　　杨程易找到手机，打开和西子的聊天框，慢慢编辑了一段话发了过去：
　　“反正再怎么样，我终于有了一个，让我觉得是非常认真喜欢的人了，或者可以说是爱吧。以前也遇到过不少人，但是从没有人能让我产生这样的感觉。虽然一定没有一个好的结果，但依然留下了一段非常美好，非常暖心的回忆，还能偶尔跟她聊聊天，听听她的故事，她的心情，看看她又去过了什么风景，或者又鼓捣了什么新的造型。
　　至于她还喜不喜欢我，也就显得没那么重要了。反正以后我不会像曾经一样，天天不停想和你说话，天天都想着能见到你，如果你偶尔想见我了，我会就马上来，你想找个人说话了，我也会马上回复。但是以后，我并不是非你不可了，也不会自以为是的至死不渝，所以你也不用再有什么压力。
　　我想起你时，见到你时，甚至和你说话的时候，我都会很快乐，我也会慢慢把心思从对你的揣摩和思念上，转移到一些别的人事物上去。你觉得我是你的什么，我就是你的什么，你觉得什么都不是，那也就什么都不是。如果有一天我觉得我能让任何事都不再需要任何人了，能命硬的把你保护好了，我再回来，叫你幺儿。”
　　杨程易发完这条消息，就回到卧室躺下，正在他犹豫要不要再吃一片艾斯挫仑时，手机一震，西子回来一条信息：“我们见一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