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杨程易很快就让自己忙了起来，虽然这样的初衷只是为了让自己把注意力移开。他和西子也回到了最初网上认识时候的模式，发一条消息就下线，上线时如果看到对方回了消息，自己再随缘回复。又像是变成了已经认识了很多年，熟的已经无话可说的老朋友。
　　情人最后难免沦为朋友。而能沦为朋友，好像也能称得上一种善终。因为太多人，都是突然的音讯全无，让你某天回想起时突然发现，自己竟然无论如何都再也找不到那个人在自己生命里存在过的痕迹了。
　　西子不久前和杨程易喝酒时告诉他：“毕竟你是我男朋友。”
　　杨程易听到这句话用力的点点头。
　　西子前阵子给他发过去一张微博搞笑图片，图里的博主这样配文：“如果那两个字没有颤抖，我不会发现我难受，怎么说出口，也不过是分手。确实，歌一直在唱，却不知道那两个字到底是什么？”
　　图里博主的名字叫“我爱吃榴莲”，杨程易苦笑着抓住了另一个重点：“可能榴莲吃多了影响脑子。”
　　西子前几天给他发过去一张图片，配文是：“树不知道叶子的离开是风的追求，还是自己的放手，就像你不知道我为什么离开你。”
　　杨程易又苦笑着抓住了另一个重点：“多的是我不知道的事。”
　　杨程易没再约过西子见面了，尝试性的试探都不再有，慢慢的试着用不再去期待的心态，一点点杀死依然还盘亘在心中的那么多期待。但他依然还是会想起西子，在很多莫名其妙的时候。
　　比如听到一首歌。
　　“约会像是为分享到饱肚滋味，有任何难听却不提起。这若是浪漫我怎么觉得就快分离，你哭过，但眼影闪的更艳美。”
　　还是那首你瞒我瞒，杨程易已经将这首歌移出了歌单，但那晚听着推送的电台，这首歌又被放起。
　　杨程易直接原地停下了车，眼神也被歌词带的迷离起来，注视着眼前那盏昏黄的路灯，想起那几次和西子为了饱肚般的约会。想起那几天西子的脸，想起她脸上依然从容的笑，想起她从容笑容里藏着几许不耐的眼睛。
　　“我是谁情人你始终也是你，微笑静默互望笑比哭更可悲。就算怎开心皱着眉，尽管紧紧抱的稳你，两臂却分得开我共你。”
　　杨程易不知道他还算不算是西子的情人，因为以他对另外半个西子的了解，西子说他是男朋友，他就是男朋友，西子说他是情人，他就是情人，而如果西子说他是陌生人，那他也真的就是陌生人了。
　　但是西子，始终都是西子。那个笑靥如花，那个眉目如画，那个像海鸟一样，自由又浪漫的人。
　　那一顿饭他们就面对面坐着，微笑的聊着，一个话题说完时，就都点上一支烟，时不时目光偶尔交错，却又立刻闪躲。那顿饭后，送西子回到家时，天还亮着，他紧紧的抱了抱西子，好像那就是最后一次抱住西子一般，西子没有回应，也没有表情。
　　原来那确实也是他最后一次拥抱西子了。
　　“这就是谈情客气的吓着我，除了近来繁忙我所知有几多？若要苦不苦诉为何，大家争吵斗嘴好过，胜过笑不出声抱着我。”
　　“无言的亲亲亲侵蚀我心，仍宁愿亲口讲你累的很。如除我以外在你心，还多出一个人，你瞒住我，我亦瞒住我，太合衬。”
　　杨程易默默听完，断掉了蓝牙。
　　其实我不介意你心里多出了一个人，两个人，很多个人，真的。
　　但是我真的害怕，你的心里不再有我了。
　　比如和别人聊天时。
　　一个曾经喜欢过杨程易的女孩子某天突然给杨程易发消息：“我觉得你以前说的对，比如你劝我可以玩玩游戏，写写东西，我不应该把感情全部寄托在很多不确定的地方。”
　　杨程易很久很久没有和她联系过，那天她好像是失恋了，又可能真的是找不到一个人去哭诉了，忽然就给杨程易打了一个语音。
　　杨程易在车上听着对方的哭泣，脑子里浮现着和西子的往昔。
　　“我想到成都来工作了，我真的喜欢成都这个城市，其实以前那次我从成都回来，就已经在看租房子的地方了。”女孩子哭完了，似乎情绪已经得到了很好的缓解。
　　“我记得那个时候你跟我说暂时不考虑谈恋爱，但是我一直在想，如果我去了成都，是不是就可以给自己一个跟你有未来的可能性。坚持做一件自认为没有结果或者几率甚微的事真的很难，但是我觉得那也是一种洒脱吧。”女孩子猝不及防的翻出了往事。
　　那时候杨程易正在那一个生无可恋的阶段，他觉得什么都没有趣味，什么事都是不会有结果的，什么东西都是不会被留下的，什么人都是某一天突然就会死的。他只想安安静静等着自己和老朋友们殊途同归那一天的到来，根本不会去思考还要谈一个恋爱。
　　女孩子的那句话，突然又让他想到了自己，想到他也曾经无比期待在西子附近住下来，想起曾经西子说：“到时候我晚上就可以过来给你煮面吃。.”
　　那时候西子总是大半夜给杨程易秀着她煮面的手艺，在杨程易艳羡和惊叹的言辞里，西子总是笑着说，迟早煮给他吃，以后经常煮给他吃。
　　迟早，是多迟？以后，又是多久？
　　再后来杨程易又提起租房的事时，西子说：“随便你吧，反正我也不可能天天见你。”
　　再后来，西子对这件事直接毫无回应。
　　杨程易叹了口气：“我好像也这样做过，如果做了，能算是奋不顾身吧？”随后又自嘲般的补了一句：“天道轮回吧。”
　　女孩子可能不明白杨程易口中的天道轮回是什么意思，依然继续说着：“退步一定会后悔的话，往前一步可能就有一丝不后悔的可能性吧，我也会一直质疑自己这样是否正确，但是如果我一辈子都坚持做，就算动摇也能坚定的选择这样做，总会在某一件事上得到好的回应的，我坚信。”
　　杨程易能明显女孩子想表达的意思，但是他此刻脑子想的完全却又是另一种意思：“念念不忘，真的能有回响吗？”
　　问出这句话之后，他又立刻想起西子反复给他强调的那句话：“我要的不是你自以为是的至死不渝，我要的是浪漫和自由。”
　　“恩，会有的，其实也想跟你说，可能你觉得经历了很多事让自己没有斗志了，或者觉得精疲力竭了，但是你也一定会遇到很好的人，一定会发生很好的事的。”女孩子依然鼓励着杨程易，好像也是在鼓励着自己。
　　杨程易叹了口气，干脆也说了起来：“我给你讲个故事吧。就在半年前吧，我也遇到过一个很好很好的人，她叫西子…………”
　　他忘了自己讲了多长时间，讲了多少故事，只记得女孩子最后说：“太晚了，要睡了，有空再听你讲你和西子的故事。”
　　第二天他收到女孩子发来的消息：“真的很羡慕西子。”
　　杨程易其实很多事情自己心里都明白，但是他也如女孩子说的一般，也就想通了，其实念念不忘，何必一定需要那个回响，只要自己内心有个寄托，也就足够了。
　　他没想过再去开始一段新的关系了，也没想过再去和曾经认识的谁再重新认识一次了，他觉得他的友情部分早就在几年前彻底焚烧殆尽，随后又像那堆黄纸一样，被风一吹，就消散如烟。而自己的爱情部分，在秋走后，就藏了起来，再没有对茱茱分出一丝，而在遇到西子后，他完完全全彻彻底底的把小心翼翼珍藏了多年的，统统给了西子，不留余地。
　　一次梭哈，再也不想以后还有其他。虽然结局满盘皆输，但是过程中也好像也有过愉快，杨程易好像一直是过程论，而不是结果论。
　　但是杨程易依然还是会有突然的相思，如钱塘江浪潮一般袭来的时候，但当他编辑好那句“我想你了”之后，又会突然愣住，默默的删除干净，再点上一支烟，或者打开一听酒，艰难的将这种相思苦涩的咽回肚里。
　　“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杨程易又慢慢试着晚上把手机丢到一边，翻出他曾经最爱看的诗词歌赋和武侠小说。爱而不得是万载不变的悲哀，而千古多少文人墨客，都会为这件事留下种种词句，而杨程易也就总是就找着这样主题的诗篇去看，看到一句，就释卷反思，仿佛自己又能从中得到领悟，豁然开朗。
　　“相思本是无凭语，莫向花笺费泪行。”他好像看到晏几道在被落花人独立的小颦伤透了心后，哀其不幸的告诉他：“你以为你说你想她了有用吗，你以为你眼泪盈眶有用吗，其实都是自欺欺人感动自己，没用的，真没用。”
　　“此后锦书休寄，画楼云雨无凭。”他好像看到晏几道又跳出来狠狠敲碎他有过的绮丽回忆，怒其不争的说：“收好手机，不要再去发消息自虐了。你以为做过了那就是爱？不过一场春梦而已，没人当回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