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杨程易看阿秋走进厨房若无其事的开始摆弄，摇了摇头，回到卧室将门反锁好，才翻出以前的手机，找到号码，给那个不太正经的导师打了过去。
　　“老陶，还没睡啊？”杨程易规规矩矩打了个招呼。
　　“哟，杨程易，你小子，稀客啊。怎么着回BJ了？那老师我可得带你找个地儿，叫两得劲的姑娘给你松松骨。”老陶已经已经从不太正经，变得彻底不正经了，再也不顾忌曾经身为人师不得不具有的那份羞耻感。
　　“哈哈哈哈，没在BJ，您还是悠着点儿，注意身子，上次师娘打电话骂我怎么让您喝成那样，远在上海的我接到电话可是配合的很呐。”杨程易听到老陶还是老样子，心里又生出一些从前的亲切。
　　“得嘞，有事儿说事儿，今儿个怎么想起我来了？”老陶大概是不想陪杨程易追忆那些往事，直接切入正题。
　　杨程易也认真起来:“我有个朋友，在广东收到了一张沉睡卡。”
　　“金额多少，一个还是一群？”老陶立刻追问。
　　“那个朋友只看到一张卡，金额两千万刀，这种额度应该必然是一群。”杨程易给老陶分析到:“能不能操作？”
　　“这个事儿啊，难度是有的，但是风险不大。”老陶语速变得慢了起来:“欧美的授权通道被封了之后，境外沉睡资金很难再跟得进来，近几年这些团体大部分都去俄罗斯碰运气了，反正这业务说白了，在哪儿做，也就是给哪个国家送钱。俄罗斯穷唉，所以不太管控这些事。”
　　“那就还是可以操作？您研究一下，给个准信儿，如果可行，就干。”杨程易自动忽略了老陶的后半段话。
　　“行，你朋友如果确定有金主，我就找那几个老战友探探路。”老陶语气有点将信将疑。
　　“哈哈哈哈，老师，您如果觉得我靠谱，就该知道，我不会交不靠谱的朋友。”杨程易说完这句话，突然想起金阳，心里泛起一股恶心，强忍着把那股恶心压下去，又继续说到:“那我等你消息。”
　　杨程易挂掉电话走出房门，阿秋已经将水蜜桃切成小块，將葡萄洗干净，还将榴莲取了出来。茶几上摆放着三个装着水果的小餐盘，画面温馨而美丽。
　　杨程易心里又生出一阵愧疚，随即他又完美的用烦躁将这种愧疚取代。
　　这大概就是一种自欺欺人了，也是恼羞成怒这个词的由来。
　　人总是在犯了错，觉得惭愧的时候，面对良知无法面对的人，只能用另一种不讲道理的情绪，去消化自己心里的难堪。
　　就像曹操一定要杀荀彧，曹丕一定要杀曹植。
　　万幸的是曹植有着高达八斗的才华，在生死攸关之际，一句“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重新唤醒了曹丕的良知。
　　可惜阿秋不具备这样的才华。如果阿秋能在杨程易走出房门时，举着餐盘，改掉一个字，念出一句:“嫦娥不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可能也会让杨程易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潸然泪下。
　　“阿秋，坐过来，我们聊聊。”杨程易像是下定决心想和阿秋把话说开了。
　　阿秋眉宇间浮现出一片慌张，求救般的端起那盘水蜜桃，顾左右而言他的说:“你先吃水果吧，水蜜桃再放一会颜色就变了，就不好吃了。”
　　杨程易听到这句话，心里有点难受。他准备告诉阿秋自己不想要她了，但是阿秋却还在关心水蜜桃放久了杨程易吃着味道会不好。
　　“阿秋，我给不了你什么，你知道的，我们没结果的。”杨程易终于狠下心说。
　　“我，不在乎啊，我也没想过找你要什么，反正，我还小，结果什么的，还很远，我没想过，也不想去想。”听着杨程易终于把话题说破，阿秋也没有再逃避。
　　杨程易又叹了口气，他是真的没遇到过这样的经历，毫无经验可谈，只能自以为是，纸上谈兵。“你这么漂亮，身材这么好，你完全可以找一个喜欢你喜欢到骨子里的人，他会对你好，给你削水果，天天陪你吃饭，带你玩，不好吗？”
　　阿秋听到这句话笑了，带着一丝悲戚:“可是，我喜欢的是你啊。”
　　杨程易把阿秋的神情清清楚楚的看在眼里，再加上听到的这句话，他竟然觉得心里很疼，这正是这种心疼，让他却突然暴怒起来，冲阿秋咆哮到:“你知道我为什么后来每次要躲着你，不想见你，每次就是见到了我都巴不得马上走掉吗？就是因为你这种喜欢，每次感觉到你这种喜欢的时候，我就会觉得自己不是个东西，我就很烦，越来越烦我自己，也越来越烦你，懂不懂？”
　　阿秋听到杨程易的恶狠狠的语气，没有说话，就那么低头站着，一动不动。
　　杨程易很想去将阿秋手中的盘子砸在地上，摔个粉碎，但是他最终还是没能做到这样。
　　“对不起易哥，我以前做了对不起你的事，还是和你的朋友，可能真的让你在他们面前很丢脸，让你看到我就想起那些事，让你心里烦，以后我都不见你的朋友了，也不缠着要你陪我了，好吗？”阿秋很久才回答出这么一句。
　　杨程易觉得自己喉咙像是堵住了一样，好不容易整理好的语言一下子就被挤回了肚里。“这个傻女人，根本就不是你的问题，而是我的问题好吗？你觉得那些你的问题，都是因为我造成的好吗？你为什么不来怪我？怪我对你不好没有保护到你，为什么不来和我对骂？怪我三心二意不是个东西？”杨程易在心里歇斯底里，他觉得自己真的快要折磨的被撕成两半了。
　　“易哥，我不要你什么，我也不图你什么，其实从我第一次看到你那样望着我的时候，我就喜欢上你了。你对我好，我很开心，你对我不好，我也可以自己开心。反正你去忙你想忙的，玩你想玩的，至少你喝醉了，我能接你，你饿了，我能煲粥，你想了，我还能陪你睡觉。”阿秋低着头，两滴泪水直接从眼里直接摔落在地板上，发出两声让人快要承受不住的声响。
　　杨程易恨不得立刻跪在这个女人面前，告诉她所有的事，所有的前因后果。告诉她自己接近她的目的不过是因为一个玩笑的赌注；告诉她那些事情不是阿秋的疏忽，而是自己的纵容；告诉她自己从没有想过会她这样一个身份地位的人有过以后；告诉她自己三心二意，早就喜欢上了别人，而她还在因为自己的冷漠责怪自己。
　　“我知道我配不上你的，易哥，但是我还是想多和你在一起在一些时间。”阿秋的眼泪从一滴一滴，变成了断掉的线:“如果你还有一点点舍不得，就让阿秋陪着你吧，无论什么身份，等你找到一个门当户对的人结婚了，阿秋就会自己消失的。”
　　杨程易如同被捅了一刀，这一刀抽出来时，他的力气也跟着喷涌而出的鲜血飞快的流逝。
　　他确实没有一丝力气，再拼凑出一句狠话，去伤害眼前这个女孩子了。
　　但是茱茱又怎么办？
　　“管他的吧，到时候如果有和茱茱结婚那天，阿秋应该也就能彻底放下了。”杨程易心里这样安慰自己。
　　他走了过去，将依然被端在阿秋手上的餐盘接过来，放回茶几上，然后将阿秋搂进了怀里，拍着她的背，说:“是我不好，不哭不哭。”
　　杨程易是真的不忍心再在今晚对阿秋说出一句伤人的话了，他最多觉得自己有时候不是个东西，但今晚如果再能忍心，那自己就是禽兽不如了。
　　但有时候，不忍去伤害，才是最大的伤害。
　　阿秋听到杨程易的这句“是我不好，不哭不哭”时，终于忍不住也伸出手紧紧抱住了杨程易，力气很大，杨程易甚至感觉到阿秋的指甲都已经嵌进了自己的肉里。
　　阿秋这一次没有听杨程易的话，从无声落泪，变成小声抽泣，直到终于嚎啕大哭。
　　待阿秋大概哭累了，没有了声音时，杨程易才把她抱到沙发上坐下，他看到阿秋的眼睛是真的一片通红，里面的血丝触目惊心。
　　他又突然好像又看到第一次见到阿秋时，那个一舞倾城，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的人间精灵。
　　“我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能让那些子的一个人，变成这样。”杨程易骂了自己一句，正不知道该做点什么时，看到了那盘水果，才如溺水之人一样的拿起一个盘子，拿起阿秋准备在一旁的牙签插起一块水蜜桃递给阿秋。
　　阿秋突然笑了，通红的眼睛和满是泪痕的脸上突然显现出一种凄绝的美艳，她一口吃掉杨程易喂来的水蜜桃，又小心翼翼的，试探一般的任性说到:“我要吃葡萄。”
　　杨程易自然又去给他插起一颗葡萄，然后手忙脚乱的开始剥葡萄皮。
　　阿秋看着杨程易为他剥葡萄皮的样子，突然觉得，很幸福。
　　原来只是这样，自己就已经觉得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