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杨程易清晰的明白，自己和阿秋只可能是萍水相逢，不可能有未来。所以当他给自己植入这个意识时，阿秋在他的心里甚至还没开始发芽，就已经彻底的死去。
　　对人对事杨程易都是这样，知道这个事情可行性低，或者利润可怜，就绝不再花一点精力；知道这个人不会成为能在自己命中长期留存的人，就绝不会花时间和精力去维护和这个人的关系，更不可能再投入一丝感情。可能这就是一种自私，也是一种自我保护。
　　那天过后好像阿秋就是杨程易的女朋友了，他们刚开始还会经常一起吃饭，在阿秋休息的时候杨程易也会带着阿秋去跟他的朋友们玩，但约阿秋吃饭和叫阿秋一起玩的时候，杨程易清晰明白只是因为自己一个人吃饭无聊，因为自己觉得在朋友聚会时带去阿秋这样一位能惹得所有人口干舌燥的美女，是一件很有面子的事。
　　并不是因为他想阿秋了，不是因为他想身边有阿秋陪着。
　　可能阿秋就正好在杨程易这段处在对过去的沉溺和对外来的迷茫之间，刚刚好的出现，携着杨程易喜欢的外形和模样，让杨程易觉得生活多了一丝新鲜。
　　但仅仅好像只能是新鲜。
　　再后来慢慢杨程易都不再约阿秋吃饭了，只会在自己突然想要的时候，去接阿秋下班，或者在自己深夜醉倒时，去砸阿秋家的房门。阿秋好像没有一点怨言，她看到杨程易的时候还是会发自内心的笑出来，还是会给杨程易天天发一些杨程易不感兴趣敷衍着回复的日常，还是会偶尔看到什么东西觉得杨程易可能会喜欢就买下送给他，甚至还专门买了个电饭煲，随时保温着一锅稀饭，在每次将一身酒气的杨程易扶到床上躺倒时，努力的给他喂上半碗，再任由杨程易撕扯她的衣服。
　　像极了后来的西子和他。只是西子连去撕扯他衣服的兴趣，都不再有了。
　　有一次时候杨程易正靠在床头抽烟，床头柜了早就摆放了一个阿秋特意为他准备的，他永远不需要自己去清理的烟灰缸，阿秋环抱着杨程易，轻轻用指甲戳着他的腹肌说：“我好几个朋友都去过周边的什么古镇玩，我也想去，你有时间陪我去吗？”
　　杨程易听到这句话，脑子里又开始计算起来。周边的古镇他几乎都去过，陪自己的外公外婆去的，他对成都周边古镇的兴趣不大，可能是因为这些地方全都已经开发的太商业化，一个小小的古镇，路边布满了卖凉粉的，卖面条的，卖烤鸭的，卖叶子烟的，而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看似幽静的小院，走进去要么摆满了麻将桌子，要么正在举办什么画作拍卖。
　　他突然想起曾经上海旁边那个忘了名字的小镇来。他十分深刻的记得那样一个场景，他单腿踩在不高的拱桥护栏边，看着银白色的月光倾斜在那一片老街，染白老街中那一栋栋小木屋的房顶，然后又穿过屋外零星悬挂着的红灯笼，再和灯笼中散发出的红色交织在一起，最后变成一种道不明的绮丽色彩，落到在微风中轻轻摇曳的水面上，再被偶尔静静划过的一条小舟分割成两半，又被船夫手中的船桨温柔的绞碎，直到彻底溶进了水里。
　　小汐就在旁边亭亭的站着，没有说话，她知道杨程易每次心里不愉快的，就总想找个地方自己静一静。杨程易回头和小汐目光交错，小汐的眼眸明亮的就像这个小镇夜空中的星星。
　　那一瞬间杨程易有一种要不人生就这样了，携着小汐就此偏安江南一隅，任世间繁华烟消的冲动。
　　而成都周边的古镇，让杨程易看不到一点风景，写不出一个文字。
　　“成都旁边的那些古镇我确实不感兴趣，你叫个闺蜜陪你，我让扎西送你们去玩。”杨程易吐出一口烟，不紧不慢的说。
　　又像极了未来某一天那个人对杨程易说的话。
　　“你不想去吗，那好吧。”阿秋眉目间多了点委屈，继续戳着杨程易的腹肌说：“那你能不能让其他人送我们，我每次看到扎西就觉得有点怕，不敢说话。”
　　“行，喊金阳送你们吧，反正他一天屁事没有。”杨程易随口答到，没有闪过丝毫的顾忌。
　　阿秋去了旁边一个叫洛带的地方，第二天中午回来后，立刻去敲开杨程易的房门，高高兴兴的换了鞋子走了进去，从包里拿出了一支那边特产的烤鹅，一个钱包，还有几盒杨程易没见过的烟。
　　杨程易在梦里被敲醒，依然带着起床气，一脸嫌弃的看着阿秋把东西一件一件放在他的茶几上，没好气的说：“下次能不能等我睡醒再来敲门，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阿秋眼睛一阵暗淡，随后又很快的将这种暗淡收拾起来，重新换上轻快明亮，回头扑进杨程易怀里，说：“那就再睡个午觉吧？我陪你一起睡。”
　　阿秋那一次非常的热情，好像是做错了什么事一样，用尽浑身解数，想要表达心底不能说出口的那一份惭愧。杨程易从最初的惊奇，慢慢变成彻底放松的享受，并没有去察觉那些他稍微用点心就能察觉到的细节。
　　当又阿秋又一次这样突然无比热情主动时，杨程易才好像感觉到了有什么不对。
　　那次依然是杨程易和几个朋友喝的酩酊大醉，阿文已经醉的不省人事，杨程易让扎西把阿文背上了楼，在阿秋的指引下把阿文丢到次卧的床上睡下。第二天一早阿文醒来给杨程易发了条消息就匆匆回家，阿秋在杨程易回复了消息确认他已经醒了之后，又敲开杨程易的家门，重复了一遍上一次的情节。
　　杨程易洗完澡，看着已经端着两杯咖啡从厨房走出来的阿秋，等她将咖啡稳稳放到茶几上，杨程易才开口问：“说吧，发生什么了，对不起我了？”
　　阿秋身形一晃，良久才低着头问杨程易：“你都知道了吗？”
　　杨程易也坐了下来，端起咖啡喝了一口，说：“我到现在还什么都不知道，你愿意讲的你就说，你不愿意说我就不再问了。”
　　阿秋两只手不自觉的搅在一起，右手拇指不停刮着左手食指的指甲。杨程易温柔的把阿秋揽了过来，抱着她的肩膀说：“说吧，没事，有什么事，说了就过了。”
　　那一刻很有些电影里一个人用枪指着敌人，问他东西都藏在哪里，说出来就放他走的味道。
　　“你知道我睡觉不喜欢穿衣服的。”阿秋嗫嚅的说：“今天早上小文把我看光了，他是你的朋友，我不敢说什么。”
　　杨程易当时的心理反应很奇怪，他一点情绪都没有，甚至有点“就这？”的意思在里面。他用抱着阿秋肩膀的手摸了摸阿秋的头发，继续说：“没事，以后如果再有朋友去你家借宿，你穿个衣服，或者关好卧室门。那上一次又是什么情况？”
　　阿秋依然低着头，眼中的色彩很复杂，不知道是感动杨程易温柔的善解人意，还是失望杨程易的无动于衷。
　　杨程易看不到她的表情。
　　但是多年后他给莫甘娜说过，他宁愿西子来找他吵一场，来骂他一顿，甚至打他一次，他都不希望西子这样不冷不淡的仿佛他就是个不相干的人。
　　“那天晚上在洛带。”阿秋顿了顿，又继续说：“金阳半夜到我房间找我，他……想欺负我，但是我没同意，没有和他做什么。”
　　杨程易依然心里没有什么波动，他只是又抱了抱阿秋，摸了摸她一头柔顺的长发，说：“没事就好，我相信你。”
　　很久之前阿秋的事如饭后谈资般再被提起，金阳好像很感慨的对杨程易说：“阿秋当时是真的很喜欢你啊，那天晚上都那样了，最后一步的时候她说，不行，她不能做对不起你的事。”
　　“恩，他是真的喜欢我，我知道。”杨程易的回答依然不紧不慢，没有丝毫波澜。
　　直到后来他终于成功约西子出来一起喝酒的时候，他借着酒意给西子说了一堆微信上不敢说的话，最后又是卑微又是深情的告诉西子：“我是真的很喜欢你。”
　　西子当时的回答和他很像：“我知道你是真的喜欢我，我都这么对你了，你还要这样对我，我知道。”
　　那一刻他仿佛看到曾经的自己和阿秋，仿佛突然觉得冥冥中真的有一股能量在安排着世间万物，天道轮回，报应不爽。
　　那天之后杨程易没再主动去过阿秋的家，深夜酒醉时也更愿意一个人回到家里，瘫在床上，听听家驹，听听BEYOND。偶尔阿秋来他家找他，他会无所谓般的和阿秋再做一些证明自己是男女朋友关系的事，而更多的时候，听到阿秋来敲门，他都会装作自己不在。
　　多像杨程易最后一次陪西子遛狗后，他们的关系。
　　“疲倦惯了再没感觉，别再可惜计较什么。”那天晚上杨程易看着BEYOND那一年在红馆的演唱会录像，突然想买一盘碟子来收藏，于是打开浏览器，登进了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