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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担子挑小担子，挑坏担子漏块子；
大担子挑大担子，挑了块子掉胆子；
摇摇晃晃急性子，连滚带爬大肚子；
块墙倒了翘辫子，从此以后没乐子。』
——登格鲁童谣
金背着一个布包走出了矿口，风夹杂着粉尘迎面吹了过来，土粒落在倾斜的井巷上，向下翻滚。
面前是一望无际的褐黄色戈壁，但比矿井内干燥清凉很多。
今天的风沙不大，金能看见远方岩石山体灰白的轮廓。
他打开布包，脱下工作服，露出里面穿的紧身上衣。他接着换下占满沙粒的靴子，换上了一个胶底的运动鞋。
“我去找搬运人，他一定会帮我！”
金在戈壁里狂奔了起来，矿口渐渐消失在了视野中，汗水顺着两颊蜿蜒流下，混着风沙让原本就脏兮兮的面庞更加不堪。
他回想着搬运人对他们说的话，那是一个每三年都会来登格鲁的矮胖矮胖的家伙。
“每届差不多都有上万人参赛，来自宇宙的各个地方，但最后只有一个人能存活。”
“主办方会满足胜利者一切愿望，想想，你有没有特别想要的？”
“投入生命换取愿望，如果觉得值得，就来嘛，看看你们现在过的是什么鬼日子啊。”
在高强度的矿区作业和恶劣的生活环境下，登格鲁人寿命几乎只有三四十年，伴随着粉尘引起的肺病和风湿性疾病等一系列身体损伤，他们早早过世，像坦那样年纪的人，可谓万里挑一。
可这群人又是那么剽悍，他们的羸弱和健硕达成了某种微妙的平衡，各个精壮地搬运百斤的铁器，瞪着大眼睛，在采矿区连续工作十几个小时。他们嗓门特别大，可在矿井里不能喊，那就在沙原上大声嚷嚷，风沙吹进肚子里也不停，好像远处有什么在等他回应一样。
他们干起活来从早到晚，看不见累态，有的女人虽看起来枯槁，可要是盯着看，反而会觉得这人可能下一秒就要扑过来把你皮剥了生吃了。
在金的印象里，矿区总是吵吵嚷嚷的，总是有人在打架的。火药没看好受了潮，谁家孩子把锅掀翻了，哪儿的木制品烂了，哪个人看着不顺眼，谁又丢了东西，这些都会引发一场争闹。
打闹后，一切回归平静，好像是恒星的升落一样，周而复始，该干活干活，该生活生活，各个都失忆一样，然后冷不丁的于某一天再次炸开，如此循环往复。
可这些野兽一样的人，夸张的说，每天都在张牙舞爪的人，下一秒可能就不成样子，哪天一口气喘不上来，就开始发火，搞的病情加重，最后遗体被抛弃在悬崖下。塌方埋了人更是常态，活蹦乱跳的人下一瞬间就没了，挖出来的时候连人形都看不出来了。断胳膊断腿的人要是死不了，还是整日在矿井里飞来飞去，瞪着大眼睛也不怕碎渣粘进去。
金很可能是目前登格鲁星人中跑的最快的，不仅如此，他耐力还很好，能从南边矿区一口气翻过好几个山头跑到北边。金的姐姐秋也如此，而且更加出色，但秋三年前参加了凹凸大赛，永远离开了登格鲁。
当所有人都对大赛绝望时，金却想去了。
他速度减缓，在岩石地面来回走动，大口喘着粗气，他很可能跑了三十几公里，用了三四个小时。
但是一直没看见搬运人的飞船。
“呼！……前不久，明明在这里的。”
还有几个小时天就会黑，如果夜晚不回到住所而是在外面游荡，会很危险。即便现在满脑子都是大赛的金，也条件反射地警戒起了周围，观察了好久，并无异动，他才稍稍安下心。
他望向远方的层层岩壁，它们背后可能是一摊平整的石漠，风沙要比这里小，金在想搬运人可不可能搬去了那里。但即便现在去，也来不及了。
听说等现在的矿坑挖光，他们会搬到那边去，不过那得是二三十年后的事了吧。
他还听说，挖新矿井曾发现过尸骸，是人的，没人知道它怎么会在那里，也许很久很久以前那里也是个矿井？人们已经记不得他们历代经历这样的生活多少年了。毕竟大家的年龄都只是随便定个规范，然后互相参考记一记，不过记住了也没什么意义。
沙尘散去了一些，倾斜的恒星光芒为戈壁的两面染上了不同的颜色，矿物结晶和砾石在光芒下闪闪发光。
“回去吧……下次去那边找找他……”
……
在经过一片断崖时，金往下瞥了一眼，看见了下方平坦处的航天器发射场，在黄色黑色交织的岩石底层衬托下，这块白得刺眼的方形区域格外引人注目。
对金来说，航天器就像阳光一般的存在，没人知道它到底从哪里来，怎么出现的，但它就在那里，年复一年永不停歇地带走矿石，带来物资。
人们只知道，他们生存的大地是一个球形的天体。在天空之上很远的地方，是很多与这里一样的星球，上面也有人群。
其他星球的人带走了他们的矿石，送来了其他的一切。长久以来，登格鲁人并未觉得这样的生活多么艰苦，物资多么匮乏，他们年复一年的繁衍着、工作着、吵闹着、愚昧着，直到一个女人来到了登格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