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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眺时，能望见混浊的天空像快要塌下来般低沉，大地在灰蒙蒙的边界与天空融为一体，就好像自己身处在一个巨大的罩子里。微风从身后吹来，空气有一种淡淡的铁锈腥味，但这对于习惯了在登格鲁星生活的人来说，是嗅不到的。』
——摘自黑尔巴戈的《故乡》
废弃的矿井巷道内空气闷热，在暗色墙壁的包围下，灯光有心无力地闪烁着。
这几百米内的巷道都被改造成了生活区，塞满床、破旧矮小的桌子、板凳等生活用具。
偶尔能看见没撤的上百斤铁柱子像变成自然景观一样地和巷道融合一体，常年湿答答地散发锈气。用着的东西总是油着的，臭着的，废弃的东西总是黏黏糊糊混着尘土搭愣着的。
场面拥挤，只留一条一两米宽的小路用来通过。
狭窄的通路上跑过来一个少年的小身影，他冲到一只床前，双手扶住床边刹住的力量搞得木板床嘎吱作响。
“坦爷爷，快起来，帮我报名凹凸大赛！”
少年的声音清澈中带着抑制不住的焦躁，他的头颅骄傲地扬起，而后咧嘴笑了起来。
他全身上下都灰扑扑的，穿着简陋而不合身的黄褐色矿工服，大概十五六岁的样子。亮蓝色的眼睛炯炯有神，眼角、鼻底、下巴的深色让他的面部更显得肮脏。在垂到肩膀的暗黄色头发的缝隙里，能勉强辨别出原来的金黄。
“要饭菜？”坦不耐烦的起身，揉了揉眼睛，“金啊，你早饭没吃吗？”
老人脸部的褶皱仿佛登格鲁的裂谷，交错而干枯。虽身体枯黑，但气色很好，看起来还很健康。
名为金的少年双手做喇叭状在老人耳边大喊：“我要报名凹凸大赛！”
坦听罢，瞪大了眼睛，露出满是血丝的眼珠，“谁和你说的？”
“啥？”
“谁怂恿你去的？”坦用嘶哑的嗓音质问。
“没人怂恿我，我自己想去！”金完全没想过会是这样的回答，不禁有了些脾气，“所以你让不让啊？”
老人摇了摇头，“去把坎布尔叫来，肯定是他教唆的，明知道是送死的玩意儿，还挑唆！”老人低声呵道，身体随声音一起震动。
金胀红了脸，顶嘴道，“不是队长，是我自己想去！”
“你姐去的时候你都哭成啥样了？还自己想去呢。”
“就是想去。”
“咋都不许去！”
附近的人听到争吵声，纷纷停下赶路偷听，他们走起路来太响了，以至于听不清坦的发言。
“金，你想参赛？”围过来的一位老矿工试探地问道，他面颊乌黑，沾满泥土，矮壮的身形让他看起来和金差不多大似的。
“老家伙不让！”金转头望着他，眼珠却瞥着老人，故意提高了嗓门。
“想去就去，拦啥。”一个女人也凑了过来，“说不准去了那，吃好喝好，不比这里强？”
“别吧，本来搞魔兽的就没几个人……”另一个人窃窃嚷道，声音里充满埋怨。
“嫌人少你去啊，少说话！”那个女人反驳道。
“都别吵了！”老人向周围呵斥，“去年就商量好了，以后谁都不参加那个破比赛，这金本来正正常常的，咋突然犯傻呢。”
“我……”金面红耳赤，“坦爷爷，你说，你是不是因为太危险才不让我去的？”
“秋都赢不了，你去肯定死。”
自从金的姐姐秋三年前参赛无果后，坦，也就是这位老人再也不允许任何人踏上这条送死的道路。
每届去的都是全星球最被认为有希望的人，但那些强壮勇敢的年轻人，都输了，他们都死了。
金神情激动起来，几乎是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那反正都是死，我现在的工作，和去参赛有什么区别！”
他说完便后悔了，紧紧抓着床沿的手松动了一些，他瞄了瞄人群，发现他们并没有什么反应。
“引开魔兽，大家才能活。去参加那种玩意儿，没有任何意义。”
“可是，”金眼中微光流转，“万一我赢了，我们就再也不怕魔兽了，不仅不怕魔兽，还——”
“外面什么样，你知道吗！”坦气愤地打断金，“你见过其他星球的人吗？你会用他们的东西吗？你打的过他们吗？”
“……搬运人说过，凹凸大赛，谁都可以去，”金抿了抿嘴，“为啥我不能自己做主呢？”
金握着拳，骨骼瘦弱，却铁一样撑着皮肉。
附近安静了，远处的争吵声在巷道里回旋着传来，看来不止这一处在吵架。
没人会因为这声音有哪怕一点点的情绪改变，坦明白这种气氛的寓意，所有人都在等他的决断。
任谁都知道凹凸大赛几乎不可能赢，任谁都知道坦不再想让任何人去送死，但当某个傻瓜自告奋勇想去时，还是有人会重燃起一丝希望，向那个傻瓜投出期盼的目光。
空气中的味道似乎随着人来人往而有它独特的变化规律，酸味、腥味、劣质火药的臭味此起彼伏，生怕人们适应它们似的。
“你还小，不懂事。”老人瘦弱的手拍了拍金的肩膀。
金咬着嘴唇一言不发，一瞬间他感觉到了嘴唇上的咸酸味，不满的情绪涌了上来，“我去找搬运人！”
说罢头也不回地跑开了。
“你看看搬运人听谁的！”
金没有理会，横冲直撞地消失在了视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