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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岁之前的沐陂，渴望得到沐大乔的一个微笑。一个孩子的成长过程中，父亲的陪伴总是会被需要到的。
在沐陂眼里，沐大乔是天，但是这个天，似乎从未让他感受到，是为了他而撑起的。初中之前，或者说小考知道成绩之前，沐大乔从未对沐陂笑过。
沐大乔那时候作为一个父亲很尽职，上学时总会开车三摩或是摩托车送他到学校，如果他得空，还可能会接他回来。
每一个孩子都会犯错。沐陂也是如此，他偷过东西，一次是亲戚家的几支墨水笔和涂改液。小学生特别喜欢大一点的学生用的圆珠笔或是黑色水笔，而不喜欢铅笔。
还有几次都是偷祖母腌制的咸水梅子，趁着祖母的房门大开，祖母刚好又不在，他就会溜进去，轻轻打开陶罐，用手掏出几粒来塞进嘴里吃。
一两次不会被发现，总有一次是会被发现的呀。小沐陂蹲在人堆里，看着他们手翻公仔画，他有些坐立不安，想要早点回家使用“他的笔和涂改液”。他早已经将这些归类为他的东西了。
“我回去了。”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他应该回去了。有人挽留他说回那么早干嘛，留下来吃饭吃饭。
他一直说不用了，站起来时，藏在肚子处的笔啊涂改液啊，还有好看的橡皮，全都掉出来了，在众目睽睽之下，掉出来了。大家都不说话，他也不敢说话。
小偷。
他是一个小偷。
他是一个坏孩子。
他没有脸面对与他年纪相仿的表亲们，他们将都会嘲笑他。
他回去沐大乔跟方晓玲会骂死他，打死他的。
然而一切都没有发生。他回家后，还是和往常一样，洗澡，吃饭，做作业，然后上床睡觉。
他们没有告诉他的父母。
约是过了两个星期，沐大乔买了一盒黑色水笔，是“知心”牌的，给沐陂用的。
有一次一个堂哥和一个堂姐来他家里玩，是个晚上。第二天家里就丢钱了。方晓玲一口咬定就是他偷的，他死不承认，他真的没有做过偷东西的事了。他不愿意被诬陷。
沐大乔和往常一样，送他去学校，他坐在后座，路上其他被父母送去学校的小朋友们都是抓着父母腰侧的衣服或是搂着父母的腰。
沐陂没有那样，他抓着后座的铁架子，防止一个颠簸把自己给掉下去。
曾经他有过抓过一次沐大乔的两侧衣襟，可才过了两三分钟，或许更短的时间，沐大乔一手开车，腾出另一只大手盖住沐陂的小手，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把他的紧抓他衣襟的手掰下来。
原来沐大乔不喜欢他抓着自己，而他亲眼见过其他小孩坐他的车，他会让他们抓着他衣服。或许只有自己是不被允许的。
从那以后，沐陂坐他的车，再也没有抓过他衣服，或是搭他的肩。
沐大乔会和其他小孩开玩笑，笑的很开心，一旦面对沐陂，他的笑容就会凝固，他就不再看沐陂，也不会对沐陂笑。
小沐陂会很伤心。
小考结束后，沐大乔打电话问沐陂六年级的班主任，沐陂的考试成绩出来没，考得怎么样？
班主任把沐陂夸了一番。三百分的总分，他考了两百四十九分，还夸他语文作文写得非常好，感情流露得非常浓厚，带有淡淡的压抑，也十分感人。
他丢分，大概是丢在了数学那一块。他像方晓玲，数学总是学不好，除了图形那一章节外，计算或是应用题兼职是一塌糊涂。
沐大乔像是听到了非常满意的答案，打电话时都是眉飞色舞的。沐陂看得非常真切。
挂了电话后，沐大乔对妻儿说：“周老师说你考了两百四十九分。不错。语文作文好像是快接近满分了。”
方晓玲也听了也说道：“哎呀，考这么好，可以去一中吗？你看看你那几个堂姐和堂哥，都去了二中读，小考都才一百多分。”
大概是沐陂争气啊，他们面上特别有光。沐陂看着沐大乔脸上的表情，是啊，他确实是在满脸笑容地跟他说，他考得不错。
那个笑容，沐陂觉得有些不真切。这是不是第一次，沐大乔对沐陂露出笑容，一个如此欢乐的笑容。
沐陂的心理陷入了些许扭曲的黑洞里。
原来得到关注，得到微笑的一个方法，就是好好学习，每次都要拿到优加，每次都要考班级前列，每次都要拿奖状，以后至多至少都要拿奖学金，让自己成为一个优秀的人。
这才是他应该做的。
上了初中，语文课上，朱自清有一篇写父亲的散文，名字叫做《背影》。他的父亲的背影，是年老的，是行动艰难的。沐大乔的背影，沐陂是坐在摩托车后座上观察的，那是高大，硬挺的。沐大乔体力活干得比较多，所以他是比较瘦的，没有什么赘肉，即使到了现在中年，也没有发福的迹象。
方老师是他的初中语文老师，他要求学生都要写周记，学了朱自清的《背影》后，他就写了他父亲的背影，作为周记内容。
方老师给了他一个中肯的评语。
十二岁到二十岁之间的沐陂，在沐大乔陪伴下，在方晓玲的大道理下，性子颇有些任性了，会和他们开玩笑，讲学校发生的事情，谈自己的心里话，聊关于某某同学的行为。
沐陂得到了他以前从未得到过的关爱，他觉得，这是他们对他的补偿。自己以后也会更加回报他们，以优异的成绩。
多年后，父亲的背影还是一如既往，只是其中多了一份让沐陂厌恶的成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