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出错了,点此刷新,刷新后小编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稍后再试。
这是滨江大学新千年之初建的一批教师住宅楼,外观已显斑驳老态,建成时的风头早已被家属区另一些气派典雅的小高楼所掩盖。
唐棣家住里面二十年没挪窝,可见她父母并非明星教授知名专家,只是滨大再普通不过的教员。这话并不是接待他们的唐棣妈妈的学生说的,而是梁从的直接观感加小小推断。
苏竹贤推开门,把梁从他们让进来。
“什么味啊?”梁从像狗一样嗅个不停,这个举动让没闻出什么味的彭澎和刘芸顿觉自己不专业。
“没闻出来啊,不过最近我鼻炎犯了。”苏竹贤三十五、六,白净面皮加无框眼镜,典型文科男作派。
梁从没有继续味道的话题,他环顾四周,逼仄的居住空间被硬性设计成三居室,里面塞满各种东西,完全体会不到知识分子家庭的风雅,只有视断舍离为奢侈的市井生活气息。
梁从走到哪儿苏竹贤就跟到哪儿,他并不是担心梁从他们会顺走什么东西,而是唐棣父母交待过要他全力配合警方调查。
“唐棣爸爸妈妈什么时候能回来?”梁从问。
“那个,唐老师和江老师都没法赶回来……”
梁从他们三个同时惊讶的看向苏竹贤,如果女儿遇害都不能成为这对父母火速回国的理由,梁从还真想不出别的什么理由了。
苏竹贤当然理解梁从他们眼神的含义,急忙替自己老师辩解。“江老师,哦,对,她是我的硕士导师,知道唐棣的事以后立即跟我视频……”
“这还有点当妈的样儿。”刘芸小声嘀咕一句。
“她说如果这个时候回去她的工签肯定泡汤,工签一泡汤就别想获得省提名,那之前为申请永久居留做的努力都白费了。”
听得出来,苏竹贤的语气想尽量让唐棣妈妈的解释听起来情非得已。“其实,当初江老师申请加拿大枫叶卡还不是为了唐棣,”苏竹贤特意补充一句,说完才觉得自己在狗尾续貂。
“人都没了,还移个什么劲,国外就那么香?”彭澎忿忿不平。
梁从瞪彭澎一眼,意在指责他实在话多。“那唐棣爸爸呢?”
“唐老师一听唐棣出事,立马给我发了唁电……”
“唁电?搞没搞错啊,死的是他女儿,不是你女儿。”彭澎还是没忍住。
苏竹贤嗫嚅一句,“我没女儿,我还没结婚。”
梁从忙不迭道歉,“对不起啊苏老师,我们这位同志年轻,遇到不合理的事就沉不住气。
“没事,别说你们不理解,我也不理解。可是细想想,唐老师也有他的难处,苦撑苦熬那么多年,好不容易才挤进Dr.Persons的研究团队。而且学校这边,因为唐老师访学逾期不归,早就作了除名通报,他回来遇着人也尴尬。”
“Dr.Persons?”刘芸对人名格外敏感。
“世界知名免疫学专家,进了他的团队相当于一只脚跨进诺贝尔颁奖大厅。唐老师肯定非常珍惜这个机会,哦,他跟我说过,他们实验室一天24小时开放,所有人都在拼命。”
“唐棣爸爸也在加拿大?”
“没有,唐老师在美国,”苏竹贤说完又觉得不妥,“美国跟加拿大挨着,过个桥就到了,想去看江老师分分钟。”
梁从由衷感慨,“这一家三口分在三个国家,都是干事业的人啊。”
苏竹贤从梁从的话里听出一丝讽刺,他清清嗓子决计反击,“那个梁警官,其实唐老师和江老师都说到一个问题……”
“你说。”
“您看,你们只发现唐棣一半的尸体,另一半在哪里现在还没一点头绪,您让他们两位回国来认,怎么认?而且,而且还是下半身,很大概率会认错。”
“嗬,他们两个赖在国外不回来还成我们破案的压力了。”彭澎还是忍不住快言快语。
梁从一声怒喝倒把苏竹贤吓坏了,他讪讪的走到一个房间门口,“我就是转达一下江、唐二位老师的话,这是唐棣房间,你们要不要进来看看?”
房间照例堆得满坑满谷,看来唐家三个人没有一个擅长家务,这正合了媒体对献身事业的科学家的惯常宣传,可以将生活所需降到最低。
“都是衣服……”刘芸自语,她戴着一次性手套,随手拨拉一下衣橱,一条天蓝色的西服套裙跳出来,正式里透着点活泼,很适合学生会开会或者辩论会之类的场合穿。
刘芸要不提醒,梁从还发现不了这个特点,他想起问询时有个男生说唐棣穿衣打扮看着就让人舒服,原来这份舒服并非家教气质使然,而是反复排列组合择取最佳的结果。
唐棣的床与整个家居环境格格不入,没被衣服入侵,床单是新换的,抚得平平崭崭没一丝褶皱,被子叠得工工整整上面摞着枕头搁在床头。
“床倒挺干净。”梁从随口嘀咕了一句。
“女孩嘛,贴身的东西总是讲究些。”苏竹贤这句话在他的语言体系里稍显怪异,果不其然,梁从将注意力转向了他。
“听说你还是唐棣的年级辅导员?”
“嗯,现在青年教师留校都要先兼几年学生辅导员。”
“那你觉得,唐棣算合群还是不合群?”
苏竹贤明显卡壳,刘芸和彭澎都目光灼灼的盯着他,不知他在这个环节上掉链子是因为不了解他的学生?还是在琢磨怎样回答才恰当才不至于沾着火星。
苏竹贤想了半天终于开口,“教师子弟嘛,肯定有点清高,要我说,群而不党。”
梁从挠挠头,这个成语他只明白个大概,“也就是说,没有特别好的朋友,也没有特别恨的仇人。”
苏竹贤再次想了想,“可以这么说吧。”
“那也不至于死了好几天都没人知道,要不是我们拿着画像找上门,你们可能到现在还以为她活蹦乱跳啥事都没出。”梁从穷追不舍。
苏竹贤没料到这个问题是个连环套,脸一下急红了,“我,我就是个学生辅导员,他们一天到晚忙他们的事,我又忙着考博,现在没个博士学位在大学里都没法混……”
梁从心想这位导员的心理也太脆弱了,他松活一下肌肉,努力挤出个笑脸,“苏老师您别紧张,我们没有怪你的意思,就是想请您帮忙分析一下,一般从不同寻常里找出的蛛丝马迹往往就是破案的关键。”
高级知识分子就是高级知识分子,梁从的刑侦原理还没讲完,苏竹贤立马开口,“唐棣她不住宿舍,尽管学校有规定也时不时抽查,但对子弟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梁从和刘芸、彭澎互相交换一个眼神,这就说得过去了,大学宿舍是重要社交场所,唐棣不在其中当然就游离在同学视线之外。
“还有啊,他们是毕业班,专业课都上完了,现在就忙着写论文找工作,十天半个月不见人很正常。”苏竹贤的脑神经看来搭上了,脑回路一下通了的感觉,“唐棣她爸爸妈妈又都在国外,联络不畅,女儿一、两个星期没消息也没什么说不过去。现代社会虽说没人是一座孤岛,但不孤岛是有前提的,那就是有人关心,其实关心都谈不上,那就是有人关注你。”
刘芸瞪大了眼睛,明显被苏竹贤最后一句哲理给震了。
“对了,我突然想起来,有一次在大街上我撞见唐棣和一个男孩,两人很亲密的样子,唐棣的东西都那男孩帮忙提……”苏哲人看来很擅长在形而上和形而下之间来回切换。
“是谁?”梁从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变得尖利。
“叫什么邢健,唐棣介绍的大大方方,说他们是老同学,这孩子名字因为跟天行健一个发音,所以我就记住了。”
师徒三人从唐棣家出来已是暮色四合。
梁从闷不吭声,刘芸叹气,“折腾一天,费一吨唾沫星子,只有一个线索可用,就是这个邢健,计算机系,唐棣的小学和中学同学。”
“你读书的时候老当课代表吧,总结总是这么及时到位。”彭澎揶揄道。
“刘芸、彭澎,”梁从拍拍手,把两个徒弟招到身边,“你俩明天一个去申请搜查令,一个跟罗正新约个时间,唐棣那个家……”
“怎么了?”
“气场不对。”梁从说完快步离去,留下刘芸和彭澎领会精神。
“气场,什么叫气场?我们破案什么时候开始讲气场了?”彭澎百思不得其解。
“彭澎……”
“咋了?”
“你觉不觉得师傅的气场里站着一个女人?”刘芸说得一本正经。
彭澎略略琢磨,而后很暧昧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