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这样静悄悄的夜，让游动的人儿多少显得有些突兀，凃凃走到彩虹桥上，呆忘了许久，她喜欢这种吹着夜风思考的感觉，黑夜会给她勇气，也会给她安慰，那种超脱于世俗的安慰。
　　彩虹桥上的霓虹灯显尽了人世间的绚烂和多彩，跳动的灯光像是酒吧里狂欢的男女，伴随着节奏忘情的放飞着自我。凃凃试图数一数光线的条数，可数着数着，眼睛就花了，凃凃轻笑了一声，不再挣扎。
　　打开进户门，一团暖气扑面而来，凃凃将钥匙扔进门口的抽屉里，脱掉外套，烧了一壶热水，然后走进了自己的书房里。了解她的人都知道，她没有直接去卧室，就不会再贪图睡眠了。茶桌上放着的玉露长势很好，晶莹剔透，不含一点杂质，上面清晰的花纹让它的主人想起了冬季里的窗上的冰花，那种独特的美是冷艳的。
　　花盆里，又多了两只没有呼吸的蚊子，凃凃小心的把那两小只捏出来，放在手上，不仅冷笑道，“妈的，住着我的房子，竟然还装的这么圣洁，宁死都不吸我的血！”凃凃的家里经常会出现饿死的蚊子。
　　独处的时光里，让凃凃悟出了与房间里为数不多的生物共存的道理，既然都是为了生存，就没必要相互为难，所以她从来都不会追杀屋子里的这些访客，晚上还会把胳膊和腿留给它们，可谁知这些家伙竟然选择绝食，这不觉让凃凃对它们心生了几分敬服。也罢，虫各有命，随它们去吧。
　　浓浓的咖啡味儿很快弥漫了整个书房，凃凃边喝咖啡，边打开电脑查看一些文件，那些是一些过去一年多的旧文件，她没有别的目的，只是想看一看，然后试着还原一些事实。书桌旁有一个信封，看不出里面是什么，已经三天了，凃凃一直没有打开它。时间和经历，让她拥有了更多的耐心，更让她学会了安静的思考。
　　那个在壁橱里被雪藏了七八年的手磨咖啡机，今夜重新获得了主人的宠幸，焕发着迷人的光彩，咖啡壶里剩下的粗糙的咖啡残渣，像是被人类偶然发现的宝藏，自顾自的在那个容器里展示着辉煌。那些咖啡豆是凃凃自己烘焙的，封存在一个罐子里，如今只剩了一个罐子底。凃凃不禁想到，是时候填一些新的豆子进去了，其实，她在意的不是豆子，而是那个装着豆子的罐子……
　　哥哥嫂子大老远的从杭州赶回来，打算一起迎接新的小成员，是的，姐姐肚子里的小宝宝马上出生了，去医院前，家人一起聚餐庆祝，也是想让姐姐能在闭关之前胡吃海喝一回，饭桌上其乐融融，推杯换盏，把酒言欢，当然宝妈妈以水代酒。但就在快结束的时候，大家才注意到，小外甥一个人趴在炕上独自忧伤，脸上没有一点笑容，姥姥姥爷，爸爸妈妈看到，询问原因，结果他开始闹起了小脾气，惹得大人很不开心，认为他是在无理取闹。姐姐转过头，对着大家说：
　　“不知道咋啦，这几天就经常无缘无故发脾气，有时还非得喝给小宝宝买的奶粉。”然后露出了一个无奈的表情。
　　小外甥平时一向都是暖男一枚，很懂事，也很听话，这样反常的表现让长辈有些生气。
　　凃凃向炕上看了一眼，因为听到别人对他的指责，小外甥已经一个人委屈的蒙着被子轻声抽泣了。
　　凃凃很是理解孩子的心理，小孩子的心思最细腻，小孩子的心灵最脆弱，同时，小孩子的情绪也最容易被大人忽略。
　　她知道他为什么闹，姥姥姥爷和爸爸妈妈不能理解，觉得小朋友就是一种没心没肺的存在。
　　凃凃脱掉鞋子，来到小外甥的身边，掀开他的被子，一开始他很反抗，凃凃慢慢的和他开着玩笑，让他放松下来。
　　“你都好久没和小姨聊天儿了。”凃凃抱过他，让他倚在自己的怀里。小外甥从小到大都是凃凃的跟屁虫，最喜欢他这个同样很任性的小姨。
　　“我不想和你聊。”小男孩假装不想理人。
　　“可小姨想和你聊，和他们说，他们不懂，只有你能明白。”
　　小孩子的世界就是那样的单纯，小小的躯体里却装着整个世界的善良。
　　“好吧，那你说吧。”
　　“小妹妹马上就出生了，不知不觉我就要第二次做小姨了，还有点小兴奋呢，这让我想起了十一年前你出生前的情景。”
　　“什么情景？”小男孩好奇的问着。
　　“那时候对你没有概念，不知道以后会怎样，也没有激动和紧张，只知道你马上就会从我姐姐肚子里爬出来，让我姐姐好好休息休息了。”
　　“为什么呀？”
　　“因为你那时装在妈妈的肚子里，很重，妈妈一天二十四小时带着你，很累的。”
　　“早知道这样，我早点出来好了。”小外甥自责的说。
　　凃凃笑了，没有对这样的童言童语做出解释和评价，而是接着说，“直到你出生，看着婴儿床上的你，闭着眼睛奇丑无比，我好失望啊。”
　　“哼，你才丑！”
　　“是啊，后来听你姥姥说，我出生时，比你还丑。”
　　小男孩听到这，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谁知后来，你一天天的长大，我们就越来越喜欢你，越来越爱你，大家都想把最好的给你，就像现在你爱我们一样。”
　　凃凃突然不说了，她在等着她怀里小家伙反应她说的话。
　　“那你们平时老是嘲笑我，说要把我送出去，说我烦人，说我不听话。”
　　“那是因为我们想要考验一下你对我们的爱，看你会不会因为什么事而离开我们，事实证明，你没有，你没有因为我们说的气话抛弃我们，你是真的爱我们。”
　　他听明白了凃凃的话，悲伤的情绪已经不见了踪影。
　　看着不再排斥的小男孩，凃凃开始步入主题，“我做小姨多多少少有些经验了，可你是第一次做哥哥哎，你会不会很紧张？”
　　小男孩用力的点点头，然后看着小姨，好像在等待什么答案。
　　“是啊，的确让人很紧张，但你一定会做的非常好，你别忘了，这九个多月里，你一直都在照顾她，给她讲故事，陪她说话，有时还会陪妈妈去医院，而且还很会替她照顾妈妈，她出生一定特别喜欢你，因为她认得你。”
　　“真的吗？”他似乎听完小姨的话，有些骄傲，也有些欢喜。
　　“但是，你可不能惯着她，”凃凃接着说，“你是第一个来到咱家的，你是老大，她是老二，她就得听你的，她要调皮，可以收拾她，可以教训她，我一定帮着你，要让她知道在这个家里她该听谁的，我们爱你爱了十多年，她只是个新来的。”凃凃故意降低还未出生小宝宝的地位。
　　“那可不行，我们要保护她，我才不会欺负她呢，她那么小。我会把我的东西分给她。”
　　“你可以不用分给她。”
　　“我会分给她，谁让我是哥哥呢！”
　　“你要保护她吗？”
　　“要。”
　　“好，那我们陪你一起保护她，长大要让她知道，哥哥有多爱她。”
　　小男孩像是被打了鸡血一样兴奋，“即使你们都不喜欢她，我也会喜欢她的。”
　　“可是她出生后那么小，动不动就得抱着，需要人照顾，到时候很多人都要被她分走很多时间，那陪你的时间就少了。”
　　“没关系，我又不是小孩子，不需要人陪，我不会和一个小屁孩争风吃醋的。你们大家都陪她也没关系。”他说话的样子就像是一个大义凛然的英雄，他说话的时候一定在为自己感到自豪。
　　“你真棒，竟然都做好了心理准备。”
　　“我早就做好了，我可不是小屁孩了。”说罢，闹着让凃凃陪他玩游戏，在炕上大喊大笑，没心没肺的，继续着他的童年。
　　童年里的有些不经意，可能会成为一个人一辈子都无法弥补的缺憾；有些在童年里受过的伤，也可能会成为一个人一生的顽疾，永远无法痊愈；然而也会有些小举动，会给一个人未来的道路平铺几分温柔和底韵……
　　多些对小孩子的善良，世界才可能慢慢洒满阳光，传递温情，填补凉薄的空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