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出海

　　而对于我，好几个星期，我都没有办法让自己冷静下来，我越发难以承受这种折磨，内心的煎熬，身上就像爬了无数只蚂蚁，让我浑身不自在。我无法让自己成为一个插科打诨的角色，也无法让自己像西部牛仔一样，去拓荒。我只想安静地睡上一觉，但是这对我来说，并不轻松，我实在没办法心无旁骛地睡觉，我每次都被惊醒，我完全不知道我接下来该做些什么，我都不知道我灵魂是不是被鬼怪吸了回去。这种情形持续了好一段时间，这来得并不轻松。
　　当然，对于我来说那年最重要的任务是参加一场书画比赛，上海电视台下半年举行一场全国书画竞赛，一等奖有300万奖金，二等奖也有150万之多。我决定参加这场比赛，当然不只是为了成名，只是为了得到丰厚的奖金而已。那些天我一直在思考参赛题材，苦思冥想为了能够表达更多的绘画的内涵，我决定以打鱼生活为题材进行创作。
　　于是我决定跟着渔船一起出海，通过观察打渔人的生活来创作，因为我知道最好的画作源于生活。于是我再去桐照村，央求渔夫们带我一起出海，挨家挨家地问，直到陈大海叔叔同意我加入他们的队伍。但是这对一个从未出海打渔的年轻人来说意味着什么，死亡、恐惧、漫长的煎熬，以及一件枯燥乏味的事。
　　陈大海叔叔曾经是未来游览船航运公司的员工，他在那里工作了10年之久。可是因为有人一次出海的过程中，跌足掉进了海里，等到救上了的时候，已经没气了。虽然这不是他的过错，但是他还是被老板开除了。这让他大为不满，后来索性回到了老家干起来老本行，出海打渔。他的祖辈一直以打渔为生，到了他这一代已经是第三代了。他其实并不想一直当一个渔夫，所以他去航运公司上了班，但是自从那次航行出事之后，他就再也不想出去替别人干活了。所以后来回到了老家，干起来老本行。
　　再过几个月东海就进入了休渔期，村民们都开始整饬自己家里的渔船，准备出海的装备。
　　出发前必须检查航海仪器，还要准备好救生衣、救生圈、强光手电筒、渔网、防晕药等等。一切准备就绪之后，大家就组队一起出发，一条条渔船航行在广阔的大海里，就像一片片巨大的树叶漂浮在水中，随着大海不停地跳动。等到了晚上，渔船就像散落在水面上的星星，闪烁着点点的荧光。微风吹过，更是让人沉浸之中无法言语。此刻耳边是巨轮破浪的声音，夜空透着深邃的蓝，一仰头便是久违的星空，当你置身于浩瀚的海洋与宇宙繁星之中，那种震撼难以言表，顿觉自身的渺小。而我当时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跟子枫一起感受这番壮观的景象。
　　这一次出海，陈叔叔还有他家的两个帮工，她的女儿还有我。陈大海一家三口人，他的女儿叫陈依，大家都叫她依依。
　　陈叔叔，个子高，但是却很瘦，皮肤也被太阳晒得黝黑。他站在船上就像一只笔直的竹竿。而她的女儿留着一头黑色的长发像飞瀑般飘洒下来，显出一张光滑白净的脸庞。
　　她的眼睛细细长长的，虽然小小的，但是却很有神采。她的鼻子微微上翘，给人一种俏皮的感觉，显得十分可爱。如果不是拗不过她的脾气，她肯定不能出海，在桐照村，女人是不能出海的，这是当地的规矩。他们说女人要是出了海，就不像被下了诅咒一样，再也不能生育。
　　依依好像对于这个赌咒一点都不怕，也不担心出海会不会遇到什么不测，反正她就是要出来，她爸爸执拗不过，只能依着她。我猜，也许她的名字就是这么来的，所有的事都依着、顺着她。
　　当然自从第一次见到依依，我就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我好像在哪里见过她，但是却怎么也想不起来那些情境。她笑起来像子枫，甚至她的举动都和子枫一样，我开始怀疑她是不是子枫失散多年的妹妹。但是她却告诉我她并不认识一个叫子枫的人，这点让我很是诧异。
　　我尝试从与她的对话中找到一些蛛丝马迹，甚至我会主动去试探她，但是这很困难，我并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事情来。
　　“嘿，小伙子，第一次出海吗？”陈大海问道。
　　“嗯是的。”我答道。
　　“为什么要出海啊。”他说道。
　　“中央社下半年要举办一场书画比赛，我想获得奖金，所以我需要有创作灵感和模特，我希望叔叔你成为我的模特。
　　“这次出海，要好几个月，你可要做好准备。”
　　“嗯，早就做好了准备，不然我不会跟着你们上来。”
　　“小伙子，你有对象吗。”船工问。
　　“嗯，没有。”我有点失落地说道。
　　其实不管他们怎么问，我都不会透露任何的关于我的事，我只想认真地观察他们的生活状态，来充实我的画作。
　　当然我尝试着和依依聊了起来。
　　“你多大啊！”我问她。
　　“20了。”她说道。
　　“你怎么也要跟着出海打渔啊，女孩子多危险。”
　　“不怕，我是在水里长大的，这点可拦不住我。我去过比东海更远的地方呢。”她洋洋得意地说道。
　　其实我倒是挺羡慕她，可以自由自在地长大，没有烦恼。
　　“你妈妈是从哪里来的呀？”我问她。
　　“这个我可不知道，爸爸从来不允许我问，记得小时候我问爸爸，妈妈家在哪里，爸爸从来不回答我。我去问妈妈，妈妈也从来不说。”
　　其实我并不应该去打探这些，不应该为了自己的私欲去打探他人的隐私，这点并不是我应该做的。
　　“你是做什么的呀。”她问起了。
　　“我呀，无业游民。”我说道。
　　“怎么可能，我看你像个读书人。”
　　“哈哈，还好。”
　　“快说，快说，你是做什么的。”她追着问。
　　“我是画画的，顺便教孩子们画画。”我说道。
　　“哇，画家耶，你好厉害啊。”她向我投来羡慕的眼光。
　　“还是你们读书人好，不像我，初中毕业之后就没有读书，只是在外面给人家打打零工，也没有个正式的职业。都怪我，不好好学习。要是以前努力读书，也不会成现在这个样子。”她叹息地说道。
　　“其实，你还小，以后的事情谁也说不准。万一你哪天出息了呢。”
　　“可不是这样说，爸爸说，再过两年我就得找个婆家嫁人了。”
　　“我们小点声，小心被爸爸听到，不然我就惨了。”她向我耳边小声地说了起来。
　　“嗯，好。”我答道。
　　那一刻，我们好像离散了多年的兄妹，只是感觉很亲切，这种感觉从来没有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