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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室里没有开灯，厚重的落地窗帘严丝合缝，不想让深夜的一丁点寒意透过狭小的缝隙钻入这个本就不够温暖的房间里。尽管暖气开得很足，可推开门的一瞬间，宋笑惜还是觉得汗毛直立。
这种感觉，就像是推开了冰窖。
寂静，空旷，伴随着病人渐渐失去活力的沉重喘息声。
“爸，姐我给你叫来了，你要说什么就慢慢说，别着急。”宋子年说着，先一步走进房间，径直朝着自己母亲走去，小声耳语：“妈，爸有话想跟姐姐说，我们先出去，好吗？等他们聊完了再来。”
“恩。”兰阿姨淡淡地点头，却愣在床边没有动作，直到宋子年伸手过来扶她，她才恍如从梦中惊醒一般，挥舞着手臂：“走开！走开！我不去，我哪里都不去，我要在这里陪着阿明！”
“妈！你冷静一点！冷静一点，好吗？”宋子年尽量放轻自己的声音，抬头示意宋笑惜走进来。
他小心翼翼地搀着自己的母亲，哄小孩一般耐着性子，柔声道：“妈，我们先出去，爸爸刚刚说想喝你熬的鲍鱼粥，我先陪你去煮粥，然后再回来，行吗？”
“阿明要喝粥？”不眠不休，兰阿姨看上去像被压榨的长工一般，精神也有些恍惚，回头看了看床上那个几乎看不到的隆起，小声道：“阿明，要喝粥吗？”
“……”
沉默许久，床上的人才缓缓道：“喝。”
“你听，爸爸说要喝粥！”宋子年话音未落，兰阿姨已经快步走了出去，脸上神情宛如小孩一般，笑眯眯道：“你爸以前啊最喜欢喝我做的鲍鱼粥了，尤其是生病的时候，一次能喝掉半砂锅那么多呢！热粥下肚，病就好了！”
“恩，妈你多煮一些，让姐姐姐夫也尝一尝。”
“好啊。”
俩人的声音渐行渐远，宋笑惜才慢慢合上房门，走上前去站定在大床边，床上的男人，几乎已经不像是一个活人，称之为骷髅也不为过，本就消瘦的双颊此刻就像是被削去一块肉似的，眼眶深陷，眼底一片浑浊。
眼底还有未干的泪痕。
“……爸。”
宋笑惜心里堵得难受，张嘴时总觉得嗓子里塞了一团棉花似的。
“哎。”
床上的男人笑了笑，身侧被棉被压住的位置轻微隆起，他想要抬起手来摸一摸面前这个被自己忽视了十年，亏欠了十年的女儿，可身体的力量已经不足以支撑他用手推开棉被了。
发觉他的动作，宋笑惜急忙伸手，半跪在床前，握住了他的手，指尖触感很凉，像是皲裂的瓷器一般。
“你……恨我吗？”简单的四个字，却让他剧烈地咳嗽起来：“小惜……咳咳咳咳……我对不咳……起你！”
“爸，我不……”宋笑惜顿了下，深吸一口气之后才说：“以前的事情，我已经不恨你了。但是……如果你这么快就撇下我离开这个世界，我这一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都不会原谅你！！”
生死面前，恨与爱其实都一样。
之所以恨，终究还是因为深爱。
“呵呵……那恐怕要让你一直恨着我了，咳咳咳咳……”宋安明说着，侧开头去，嘴角擦在被子一角上，似乎有什么深红的色彩一闪而过，但很快便跟暗灰色的被面融为一体，看不出太大端倪。
宋笑惜自然没有漏掉这一幕，只是，他不愿让自己发现，那自己便当作未曾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