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流乱

　　青莲洲，鸳都，北门外。
　　“卫辽！！你难道非要赶尽杀绝吗……凉儿毕竟是你外甥啊…！”
　　身为青莲王妃的卫士竹此刻正声嘶力竭的质问着自己的弟弟。
　　就在半个时辰前，随着殷霄大帝战死，鸳都被中洲、绝地的联军攻破，持续了两年之久的三洲之战最终以青莲洲战败而告终。
　　殷霄家臣顾斯勋等人本想掩护王妃母子趁乱逃走，可还没等出城便遇到了卫辽率军阻拦。
　　这位年轻的中洲将军，不仅是青莲王妃的亲弟弟，更是天下修士口中的苍云剑首。
　　顾斯勋面对卫辽，尽管灵力修为与其相差不多，但却对他手中“盘古十二灵祈”之一的苍云剑毫无办法，没一会儿便败下阵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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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着姐姐的质问，卫辽冷峻的面庞微微一颤，顺手抽回了那把深入顾斯勋肩头的苍云剑。
　　这一剑原本是奔着那怀中婴儿去的，只不过硬是被顾斯勋扛了下来。
　　“在本将军眼中，没有什么外甥，有的只是殷氏余孽……该杀！”话音刚落，卫辽便又将剑刃对准了顾斯勋等人。
　　卫士竹听到弟弟这么说，心头一紧，随即便踉跄着走到了他身前，双手紧握住其持剑的右手，冷漠问道：“那我呢？你的二姐……青莲的王妃……为何不一剑杀了！？”
　　卫辽喉结微动，犹豫片刻后还是看向了姐姐那双早已哭干了的眼睛，他的目光阴寒而无奈：“三王子有令，要将你平安带回中洲。”
　　闻此言语，卫士竹冷笑了两声，嘴角的一抹轻蔑还未收起，便极快的将脖子凑到了苍云剑的剑锋之上。
　　“王妃……！”
　　“二姐……你！”
　　顾斯勋等人一惊，卫辽看着剑锋在喉的二姐，也不敢轻举妄动。
　　“放他们走…我就跟你回去，否则他见到的将是一具尸体。”卫士竹胸有成竹的威胁道。
　　见此情形，周围的中洲兵甲们全都面面相觑不知所措，只能握紧长枪轻微的向卫士竹挪动着。
　　“放肆！”
　　卫辽厉声喝住了众人，他的面容依旧冷峻，但心里却是生怕姐姐情急之下做出傻事来，一念至此他叹息道：“他们身上附着青莲信物，即便是我放过他们，绝地之人又岂会善罢甘休？”
　　卫士竹面色平静，抬眼盯着卫辽的眼睛，似乎在警告弟弟自己所言非虚。
　　眼见姐姐脖颈被苍云剑的剑霜侵染，卫辽闭眼阴沉说道：“放他们走……”
　　“将军！这……这我们如何向陛下交代。”
　　“我说了……放他们走！”这句话是卫辽咬着牙吼出来的，阴冷无比。
　　众兵甲被这语气震慑的一颤，虽心有顾忌，但此刻也不得不让出一条路来。
　　卫士竹始终用余光注视着众人，直到兵甲们散开她才退到顾斯勋身前，噙着泪水不舍道：“顾先生，凉儿这就拜托给你了……让他活下去……”
　　刚刚经历过丧子之痛的顾斯勋此刻最能理解亲人离别之情，但他也不敢多做逗留。
　　无奈之下他只好从怀中掏出了一对玲珑小巧的印玺，并将其中的一枚交给了卫士竹，正色道：“倘若王妃与少主的缘分未尽，将来可凭此印相认……”
　　就这样，拜别过王妃之后，顾斯勋等人便踏上了逃亡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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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光飞逝，转眼间三洲之战已经过去了十七年。
　　如今青莲洲一半的领土都已被中洲和绝地瓜分，虽仍有部分殷氏族人闭境绝关坚守宗庙，但半数以上的青莲子民却难逃被奴役的命运。
　　而奴役着半数青莲子民的中洲无疑成为了五洲新的霸主，同为获胜一方的北方绝地，也靠着掠夺来的财物摆脱了绝地的称呼，正式更名为玄元洲。
　　可即便大势已定，多年来中洲与玄元洲的王室们却从未放弃过追查殷霄遗孤的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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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天午后，南风微暖。
　　一位身披黑色道袍的白发老者正负手向半山腰的青云观走去，老者看上去十分苍老，脸颊两边的皱纹都已经挤成了被细水冲刷后的干土垄一般，这位老者不是别人，正是殷霄大帝的家臣——顾斯勋。
　　不过现在的他还有着另外一个身份，那便是彩云城城主。
　　彩云城，本是青莲洲西北边境浮烟山脚下的一座无名城寨。可自打顾斯勋等人逃难到此，城后的浮烟山便会时常缭绕起彩色云雾。日落时分雾气最盛，每当北风稍起，彩色的云雾便会被裹挟而下，仿佛整座城都置身于仙境当中，彩云城也就因此而得名。
　　如今的彩云城隶属于中洲所管辖的纤城，全城八百多口人大都是零星而来的青莲难民，他们之所以能偏安在此主要有两点原因。
　　一是由于彩云城临近青莲禁地“故渊”，那故渊不仅是青莲洲的禁地，更是传言中的妖界大门，所以非亡命之徒很少有人敢靠近。
　　二是因为自从三洲之战过后，年迈的中洲大帝就变得愈发昏聩，只顾着沉迷享乐不理政事，而王室内部又因王储之位搞得剑拔弩张所以也就无暇他顾。
　　然而最近半月以来，原本宁静的彩云城外时常会出现些陌生身影，尽管经过一番审问之后并未发现异常，但这也不得不让顾斯勋谨慎对待。
　　所以刚刚巡视过城外之后，他便迫不及待的向后山走来，当然除了巡查山上是否有可疑人员之外，更主要的还是督促他那顽劣的小徒弟专心练体。
　　随着脚下的台阶越来越少，顾斯勋面露些许疑惑，因为每天午后都该是城中少年们练体的时侯，可今日观中却是安静的出奇，想到这里他不禁加快了脚步。
　　青云观的院落内，几名练体少年正席地而坐对着一位蓝衣少女唠叨。
　　“清波，卫凉那小子到底又跑哪去了？”
　　“是啊，你跟他关系好，你就告诉我们吧！”
　　“哎呦，我说姑奶奶你倒是说句话呀，他要是再惹出什么祸，我们又要跟着受罚了！”
　　蓝衣少女名叫顾清波，是顾斯勋的孙女，虽眼患恶疾生有白障，但仍不掩盖其淡雅恬静的模样。
　　听着几人的唠叨顾清波默不作声，只是轻轻撅了撅小嘴，旋即又缓缓荡起了秋千。
　　就在此时，院外石阶处忽然传来一个若沉钟般浑厚的声音：“谁又惹祸了？”声音未落，顾斯勋便已站在了院落门口。
　　几名少年大吃一惊，连忙起身站成一排，行礼问好之后便又都低下了头始终不敢正视顾斯勋。
　　顾清波听见爷爷的声音，脸色微微一变，也立刻起身慌张道：“爷爷，您怎么来啦……”
　　顾斯勋嗯了一声，不再理会孙女，而是径直走到一名少年身前，重重清了清嗓“怎么就你们几个，其他人呢？”
　　少年被顾斯勋刚刚的一声吓的不轻，此时额头正不停渗出汗珠，用力抹了一把后才支支吾吾道：“回……回城主，他们几个出城寻人去了……”
　　“混账！老夫说了多少次，没有我的同意你们不得擅自……”话未说完，顾斯勋便意识到了什么，于是惶急问道：“难道是凉儿他又偷跑出去了？！”
　　少年微微抬头，额前挤出几道褶子，瞄着顾斯勋点了点头。
　　得知情况的顾斯勋用力甩了下衣袖，但却没有再对几名少年发脾气。因为他心里清楚，城中的少年们都是贫苦子弟，虽跟着自己学习练体，可严格来说并不是自己的徒弟。他们有的是为了凑热闹，有的则是被家中老人吩咐而来，为的就是能锻炼出个强劲的体魄好下田干活。
　　想到这里，顾斯勋拍了拍少年瘦弱的肩膀，言语也缓和了许多“他们几个知道凉儿去了哪里？？”
　　“回城主，他们几个也是分头去找的。”少年脸上飘过一丝愧疚之情，看着顾斯勋紧锁的眉头，少年将目光转向了一旁的顾清波，小声说道：“不过……清波妹妹或许知道卫凉去了哪里……”
　　“清波，你师哥呢？”
　　听到爷爷询问顾清波瞬间慌了神，双手紧紧掐住衣角，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小声嘀咕道：“爷爷，我也不清楚……”
　　毕竟是从小养大的孙女，说谎与否顾斯勋一眼便可看的透彻，更何况孙女向来也不是习惯说谎之人。不过顾斯勋心里也明白，自己这个孙女平日里与小徒弟卫凉最为要好，如果正常询问怕是很难问出真相。
　　只见他疾步走到孙女身前，压低了声音冷冷说道：“爷爷最后问你一次，你师哥究竟去了哪里？要是他遇到了什么危险，你后悔都来不及！”
　　“我……”顾清波原本还在为难，可听到爷爷这么一说，心里也没了底，毕竟师哥去的地方非比寻常，于是柔弱着说道：“凉哥哥他……去了故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