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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连渊回到萧萧房间，看到她依然抱着被子坐在床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发现他回来了，萧萧乖巧的唤了一声，“赫连先生。”
赫连渊过去摸了摸她的头，“怎么这么晚了还不休息。”
萧萧笑了笑，“在构思新开的剧本，想入迷了。时间不早了，早点休息吧，您明天还要上班呢。”
赫连渊看着又重新乖巧起来的萧萧，忽然觉得心一阵抽痛，从来没有过的感觉。让纪绡猜中了，他一回来，她就乖乖笑脸相迎了。还不如继续跟他使性子呢，或许他心里还能舒服点。现在这样，明明乖乖的，离他这么近，但是怎么感觉，心却更远了。
他还以为，这一阵的相处，他们之间有了不错的感情基础。原来她一直都是在强颜欢笑吗？那离开的时候为什么还要拿走他们的合影呢？
她或许也是对他有感情的吧？只是情人的身份让她觉得屈辱。他从前总是唯我独尊的觉得，她那点小知识分子的别扭，就是欠收拾。但是今天才知道，原来她的别扭不只有那么一点点。她喜欢的是文天祥，陆秀夫，侯赢，豫让，甚至许善心。
可能很少有人听过许善心这个名字，这是一个忠臣，一个很微妙的忠臣，因为……他是隋炀帝的忠臣。一个被天下所弃的，暴君的忠臣。在所有人都抛弃隋炀帝的时候，只有他为他殉忠了。
原来那部电影的编剧是萧萧吗？他看过的，他当时还曾感慨。这才是真正赤诚的信，仰啊，这才是真正文人的脊梁啊。
真的忠，怎么可能不愚忠，真的孝，怎么可能不愚孝。有选择的忠孝，所谓的良禽择木，良臣择主，不就是给自己的背叛找个好听的说法吗？背叛君父的臣子，背弃的信，仰的战士，成了最后的胜利者，于是给自己漂白了一个好听的说法。
原来她的内心竟然这样刚毅执着吗？
赫连渊忽然有一种冲动，他想对她说：季萧然，做我女朋友吧。
是名正言顺的女朋友，不是见不得光的情人。这样你会真心的笑吗？但是他没有开口。他知道，因为这样也弥补不了她内心的屈辱感。不然她也不会说出“情人搏上位”这样伤人伤己的话了。
如果他一开始不是逼迫她，而是追求她，他们之间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了吧？可惜这个假设根本不成立，如果一开始要找的是女朋友，他根本不会考虑她。
他一开始找上她，就只是想要一个自己能碰的女人陪自己。但是他也没想到，后面会越来越喜欢她。那么喜欢。
见赫连渊躺下了，萧萧关掉了床头灯。然后也躺下了。
赫连渊凑过去抱萧萧，抱住她的时候，明显感觉，她身体僵了一下。就像他们第一次在一起的时候。
赫连渊在黑暗中轻声的说：“对不起萧萧，真的对不起。我不该那么欺负你，更不该又拿蓝素她们来威胁你。”赫连渊顿了顿，“一开始我逼迫你跟我在一起就是不对的，可是对不起萧萧，我现在没办法跟你说，我后悔了，我当初不该强迫你。因为我知道如果我没有那样做，我们一定会错过。可是我……不想错过你。”他刚刚对纪绡说，自己会想好了再决定，他以为自己还要再想上一阵子，但是回来看到萧萧，他就知道，他已经不用再想。因为他没办法再看她那让人心疼的样子了。心……太痛了。
萧萧没有说话，赫连渊只是感觉，她的身体还在微微的颤抖。赫连渊放开她，算了，让她缓一缓吧。
赫连渊刚一放手，萧萧立刻从床上起来，跑去了洗手间，“哇”的吐了出来。
赫连渊立刻跟上去，给她递上了毛巾和水。
“萧萧……你是不是怀孕了？”如果真的是，不如就结婚吧。
萧萧摇头，“抱歉，赫连先生，我胃不太好，今天应该是着凉了。所以才会吐。”这是柳柳的毛病，不是她的。
“也许真的是有了呢？明天去检查一下吧？”他莫名的希望，她是真的怀孕了。
萧萧笑了，“赫连先生，我们总共在一起才不到一个月，就算真的怀孕了，这么短的时间也是不可能有孕吐的，真的只是胃不舒服。吐完就好了。”
好吧，他没这方面的常识。赫连渊接过她手里的毛巾，放在一旁。伸手揽住她的腰，将她带进怀里：“我叫家庭医生过来给你看看吧。胃不舒服也别大意。”
被他一碰，萧萧身体明显又是一僵。她刚要说什么，但是还没出口，忽然推开赫连渊，又是一阵吐。她晚上没吃东西，这会儿胃里根本什么都没有，呕出来的都是胃液。
赫连渊忽然明白了。她这根本不是胃不舒服，是自己一碰她，她就忍不住生理性的厌恶，想要吐。竟然已经到这个地步了吗？是今天他实在太过分了，还是之前积压的屈辱，都在这一次爆发出来了？
“萧萧，你没有胃病，是吗？”
萧萧刚吐完，摆了摆手，在水池前洗了一把脸，才抬起头对他笑笑说，“干我们这行怎么可能没有胃病。柳柳比我还严重，动不动就胃痉挛。”
“那为什么之前从来没见你犯过？下午到现在，你哪都没去，是怎么着凉的？”赫连渊道，“萧萧，你现在已经厌恶我到这种程度了吗？碰你一下都会忍不住要吐？”
萧萧赶紧摇头，“赫连先生，您误会了，我真的是胃病复发。”她怎么可能承认，激怒他的后果，她能承受，素素她们怎么办？
“萧萧，你不用再这样忍受我了。如果我们这段关系真的让你觉得那么屈辱，天一亮我就放你走，好吗？”
“赫连先生……”
“放心，这次我不会迁怒任何人。是真的放你走。过去的一切，一笔勾销。”只希望你能再给我一次机会，一次重新开始的机会。
萧萧感觉得到，这次赫连渊是认真的，于是她说：“无论如何，谢谢你，赫连先生。那我明天把剧组那边的钱退回到账户上。”目前项目还没正式开始，赫连渊的钱还没动，前期准备用的都是她自己的钱。
“不，那个剧本我仔细研读过，真的很好。当时吐槽的一无是处，就是想骗你跟我在一起。别放弃，继续拍吧，当我投资的，等着你分红。”纪绡说的对，他只是不肯为她花心思罢了，只要她乖乖陪着自己，她怎么样，他都不放在心上。不然他就早该想想，为什么除了给剧组划出去的那五个亿，他的副卡，她就一次都没有再用过。
因为她觉得那是她的卖，，，，身钱，她觉得脏。
萧萧摇头，“对不起，赫连先生，我是真的不想拍了。如果你真的感兴趣那个项目，我把原著作者引荐给您？”
“好，那就谢谢你了。”
赫连渊想伸手再摸一摸她的头，但是伸到一半，又收回来。
“离天亮还有一会儿，你一夜没睡，去躺一会儿吧。天亮了，我送你走。要不送你去蓝素那吧？我让公司给她放几天假，你们俩一起玩玩？”
“我回自己家吧，不打扰素素工作了。”
“你那个叫柳柳的朋友是全职小说家，要不去找她玩？”总要有个人陪陪你，我才能放心一些啊。
“不了，回家就好。”
“好。”
赫连渊看着萧萧躺下，就回了自己房间，没有再留下，他知道，她现在或许跟他共处一室都觉得不适。
天亮了，赫连渊回到萧萧房间，看到她已经穿戴好了，手里拿着手机，很明显在等他。
这次连相册也不拿了吗？
他很想说，把琥珀吊坠带上吧。万一你这一离开就是永远，我永远都再挽不回你了，也好当个纪念。但是终究没有开口。她连剧都不拍了，又怎么可能拿那么昂贵的吊坠呢。
赫连渊以为，萧萧至少会把她的琅姐姐约出来，三个人当面引荐一下，没想到萧萧只拉了一个微信群，给两人介绍一下，然后就退群了。
连再见他一面都不肯了吗？
琅姐姐的笔名叫琳琅。
赫连渊约了琳琅来他的青瓷收藏馆聊。他发现琳琅倒是比萧萧清醒很多，很清楚这部剧拍出来不会有什么受众，劝赫连渊不要浪费金钱和精力在这上面。
于是赫连渊说，他也是琳琅的读者，很喜欢她这部小说。尤其看过她对南北朝青瓷复原的论文，非常欣赏。拍这部剧，也不图赚钱，只是个人兴趣。并且想邀请琳琅担任内容指导，一起把握拍摄质量。
赫连渊的名字，南淮城不可能没有人听过。琳琅见他不图赚钱，只是个人兴趣，也就不劝了。答应把版权卖给他，而且提出的价格非常公道。但是对于内容指导，琳琅拒绝了，她说自己在开新小说，要研究香氛，没有时间。
司衡旗下有香水产业，研究香氛非常专业。于是赫连渊提出，可以帮琳琅联系司氏集团的香氛实验室，请那边配合她的新研究。
琳琅知道，自己是个冷门小说家，读者数量有限。每一部小说投入大量精力，但是产出回报完全不成比例。当然她也不靠这个赚钱养活自己。一个人有一个人的选择。她觉得现在这样很好。尤其是有萧萧这样一个追了自己十几年，这么忠诚的读者，琳琅已经很开心。所以很多年前开始她跟萧萧就已经是好朋友了。
不过琳琅年纪比萧萧大了很多岁，萧萧管她叫姐姐，其实是有点差辈了。事实上琳琅早已经年过五旬了。她这五十多年也不是白活的。
她并不觉得，自己除了萧萧，还会再有这样一个狂热的粉丝。还是南淮城首富，那个人的外甥。样貌上，还跟那个人当年有几分像。一样的面目可憎。
琳琅很直接：“赫连先生到底是对鄙人的作品感兴趣，还是对萧萧感兴趣呢？无论如何，很抱歉，我跟萧萧只是普通的作者和读者关系，加上曾有过一些合作，来往稍稍密切一些。除了作品，在其他方面，我无法对萧萧的决定产生任何影响。我想赫连先生就不必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吧。”
赫连渊倒是没想到琳琅这么直接，就算是猜到是萧萧的原因，这难道不是一个好机会吗？为自己谋点福利她也不吃亏，他又没让她把萧萧卖给自己。他最近认识的女人都怎么了？一个个都跟钱有仇吗？
赫连渊忽然有点怀念从前那些见了他就想扑上来的女人了，至少他知道她们想要什么，能顺利的跟她们互惠互利。
不过赫连渊知道，琳琅是一个非常好的突破口，比蓝素她们更好。萧萧是看着她的作品长大的，所以她的价值观一定受到了琳琅很大的影响。如果他能真正了解琳琅，取得她的认可，不仅会让萧萧对他改观，而且他应该就会知道怎么跟萧萧相处，怎么讨萧萧欢心了。
既然琳琅开门见山，赫连渊也不藏着掖着，“琳琅女士，非常抱歉，我一开始确实没有说实话。我确实读过您的青瓷论文，也非常钦佩。但我的确不是您的粉丝。我的确是因为萧萧，才想找您合作的。我很喜欢萧萧，但是我不知道怎么得到她的认可。我知道她很想将您这部小说拍成剧，而且想了十几年，所以很想帮她完成这个梦想。琳琅女士，可以帮帮我吗？”
“看来，赫连先生在找我之前已经做足功课了。”琳琅道，“那我想冒昧问一句，您觉得您和萧萧合适吗？还有再来往的必要吗？鄙人愚见，不如就此相忘于江湖吧。这次就当长个教训了，将来再碰到喜欢的姑娘，想必你也知道该怎么对待对方了。更重要的是，跟新人之间不会有旧伤随时复发的可能。岂不皆大欢喜。”
萧萧的事情她知道，但是等她知道的时候事情已经发生了，她再做什么也来不及了，让萧萧知道自己知道这件事，只会让她觉得更难堪，所以她也没有再插手。年轻人的事情，总要学着自己面对，自己解决。就像她当年一样。
赫连渊的脸色开始变得难看。他最近是不是变得太良善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作家，居然都敢来教训他了？
她这是什么意思，在为萧萧出头吗？她凭什么？
琳琅起身告辞，走到门口的时候回头，“赫连先生就不必回去费力气查我的背景了，一个籍籍无名的三流作家，没什么好查的。带我向你舅舅问声好吧。”
“三十年了，澜沧江的水依然那么湍急，再来一次水淹七军，也足够了……”说后面这句话的时候，琳琅的头已经转回去了，也不知道她这话到底是对谁说的。
“卧槽，这娘们什么人啊？”纪绡见琳琅走了，从里面走出来，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赫连渊的身份虽然不是机密，但也不是普通人能知道的吧？而且听她那话的意思，似乎跟今上是老相识。
“不会是今上的老相好吧？”纪绡猜测。
不得不说，纪绡的知觉，神准。
琳琅年轻的时候并不仅仅是一个历史小说家，还是今上帐下最得力的幕僚。两个人一起打天下，也互有情愫。原本天下安定下来两个人应该会是非常不错的一对，赫连渊今天见到琳琅，也该叫一声舅母。
只是最后那场大决战，两个人出现了极大的价值分歧，今上要掘开澜沧江，水淹七军，一举结束战争。但是琳琅不同意，认为如此有伤天和，即便得不了天下，也绝不能这样做。
但是今上执意。最终今上一举结束了战争，H国一统。短短三十年国，，家高速发展，翻天覆地。那些大知识分子虽然日常鸡蛋里挑骨头，对今上阴阳怪气，但是内心对他这三十的政绩，也都是非常认可的。
他什么都得到了，唯一的代价就是失去琳琅。他下令开掘澜沧江后，琳琅就毅然离开了他。此后三十年一直对他避而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