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真相和逻辑错误

　　第十五章真相和逻辑错误
　　尽管沈重不是很相信叶子文，但他先前所展现出来的，他口中所谓的推理，为他赢得了这次审讯的机会。这不是沈重的妥协，而是试探。这是一个麻烦，但同样是一个完美的机会，刚好探探这个被自己招进队伍中的，自信满满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进而还想探探，他的自信到底来自哪？他的能力是否配的上一线刑侦的工作。他当然是被我看中招进来的，但这不意味着他一进来就可以面对一线工作，想想他在验尸间认尸的样子，就一线工作来看简直就是菜鸟。
　　同样别忘了，在沈重印象里，叶子文之所以能推理，是因为他事先得知了部分细节。所以这次是一个麻烦也或许是个完美的机会。同样多的信息，同样所知的证据，面对演技卓越的疑犯，如何让他供认不讳？这是叶子文证明能立足一线刑侦的机会，获得一线刑侦警员认可的机会。
　　环境相对温和的审讯室，叶子文推门而入，紧随着的沈重，待二人全部进入，将门关闭。是有意安排尤富兴进入这样一个环境的，万一最后不成各方面也好解释，毕竟现在他只是疑犯。
　　也许警方的态度给了他些许镇定，此时的尤富兴正带着我是被冤枉的、我需要一个解释这样哀怨的神色。
　　“尤老板，我想你已经很清楚我们将你带到这里的原因。”沈重打破审讯室的沉默开口说道。“所以接下来请你配合，以洗去我们对你的怀疑。”
　　尤富兴彻底放松下来，身体向后一靠，无奈中带着些释然，像是接受了般默认配合的状态。
　　向下低去的脸上嘴角隐蔽的上扬，他非常明白此时的情况——坦白从宽，抗拒不一定从严，所以想方设法利诱和设陷使我认罪。也就是说，他们没有决定性起诉我的证据！
　　然而，叶子文起身提醒道：“不要会错意，配合不是我问你答的问答游戏，而是让你配合做个听众。”
　　尤富兴抬眼撇了一下叶子文，心想套路还不少。但随即在心里设下防线，不管你玩什么花样，我只要证据。
　　看着尤富兴神态自若、你们拿我没辙的样子，叶子文暗暗想到。“你个犯罪份子怎么可以这么自信？真当自己的作案手法完美无缺吗？”
　　叶子文很快整理情绪，直接开口讲道：“这是一个接近完美的犯罪计划，为什么这样讲？因为它聚齐了天时地利人和。”
　　尤富兴收起了他轻蔑的情绪，尽管已预想到很坏的情况，但这位年轻的“小警官，”开口第一句话就切中要害，多少还是有点措不及防。
　　叶子文敢自信的对沈重说出那句，以真相和逻辑打败他，是因为他早已将现实与回放能力做结合，推导出尤富兴的犯罪手法！
　　——墙壁上的分裂转换计划，与回放中郑宏源拿着手机的行为。
　　这是一个经过精心布置的计划......结合天时地利人和的杀人计划！
　　无人造访不被关注的废弃小区，耐心等待配合自己的完美天气，以及，最重要的——高利借与郑宏源之间的矛盾，恰到时机的肇事逃逸。
　　真险啊......如果没有事件重演，如果不能看到那些画面，这个案子的结局，会是什么？
　　叶子文继续讲道：“可惜啊，犯罪必留痕！几个逻辑上的错误，使我们最终拨开重重掩护，看到了真相。”
　　尤富兴饶有兴致的看向叶子文，竟有些期待他接下来的话。尽管内心咯噔一声，最坏的情况发生，警方已经得知作案手法了。很快又强迫自己平静下来，还是那句——不管你有什么样的花招，我只要证据！
　　叶子文盯着他看来的眼睛，说道：“郑宏源的死，是可以让高利借罢休，但要清楚的是，这个罢休应该在他死后，而不是在他死前。他的手机里应该有很多通高利借方的号码才对，这是第一个错误。”
　　“但是我也不得不佩服，你完美复制他手机里交际号码的能力，你很自信，因为你确实有实力。可是，知道吗？第二个逻辑错误也就此出现。”
　　“你根本不应该多此一举进入现场换手机，太急于撇清自己了。想想看，当警方通过你留下的手机拨给佘惠莲时，会是什么结果？”
　　尤富兴尽量使自己不动声色，但脸部的抽动还是出卖了他内心的紧张。这不是审问，这他妈是复盘！他在跟自己交流心得？！他到底有没有证据？为什么讲述的这么详细？就好像是他替我做的一样。
　　在郑舸的交代中，他说，以为是父亲的电话。佘惠莲到警局的第一时间，抱怨说不是你们通知我来的吗？怎么还询问我是谁。可以发现，他们并不认识这个现场遗留的手机号，而这一关键当时被佘惠莲的态度打消。
　　“站在楼下不远处，接到手机拿走只要处理那一部手机就好，而你偏偏要犯第三个逻辑错误。”
　　叶子文停顿片刻，看着已不再那么自信的尤富兴问道：“尤老板，你的手机号，正巧也换了吧？而且似乎，不太熟悉自己的新号码，那部被你置换在现场的手机里，是你的旧号对吧？”
　　尤富兴与叶子文对视片刻。“哈哈哈哈。”他大声笑出来的同时，不再默默的做个听众了，他开口讲了第一句话：“哎呦，真不愧是警察啊，这么精彩的故事都能想出来，我一个普通老百姓可没你说的这般能耐。”
　　沈重已经很长时间没出声了，完全沉浸在二人的内心决斗中。面对叶子文咄咄逼人的架势，尤富兴已经乱了阵脚。证据就是他夸大的外在表现！他自信时多么沉着，现在极力掩饰的夸张就越说明他乱了方寸。
　　“这个叶子文，还真是小看他了。借助非常稀少和无序的线索推理出整个作案过程，这一次，我又赌对了......细细想来，如果这个小子不是凶手之一，那就真是个天才！”沈重微笑着，默默想到。
　　叶子文也笑了笑。“哎，尤老板不要妄自菲薄嘛，你不仅能想的出来，还接近完美的实现了。”
　　“警官，你一口一个我，难道警察办案都靠想象嘛？证据呢？证据呢？”
　　叶子文没有急着回他，而是默默的思考了起来。这让尤富兴看在眼里。
　　“我要求离开！你们根本没有证据，完全就是在冤枉一个普通百姓，你们是想强加于我一个罪名！律师我还请的起，我会将你们全部告上法庭。”
　　沈重和叶子文无动于衷，像是没听到尤富兴的警告一样。
　　叶子文决定了什么，上前俯身在他耳边。尤富兴想躲开，但叶子文的手在他肩上一搭，随即低声说了些什么，尤富兴不再动作，慌张彻底攻陷了他掩饰的脸庞。
　　沈重皱眉，不解的看着叶子文，身体前探也很想听到他说些什么，但声音实在太小。
　　叶子文一直在想一个场景：一个人在楼上，一个人在楼下，楼下人劝楼上人自杀的方式是什么？常人难以因为别人的几句话而选择自杀，是什么导致郑宏源愿意接受这样一个现状？
　　而想通这个方式的前提已经揭晓——分裂转换计划。叶子文叫尤富兴不要妄自菲薄也因于此。虽然占尽天时地利人和，但最重要的是让郑宏源迈出那一步，怎么知道郑宏源会迈出那一步？
　　“你开车以最快速度来我发给你的地址，20分钟，过时不候。”
　　就是这句直接到不能再直接的话，然而郑宏源居然没有疑问。不考虑为什么要在那？而是他说了，我就必须要去做。而意外的肇事逃逸则是计划走向绝对成功的关键。这两件事的相加就是证明郑宏源彻底崩溃前的征兆，想要让他彻底崩溃，只需要一个人的恶意劝导。
　　叶子文将手搭在他的肩上，轻声说道：“你开车以最快速度到我发给你的地址，过时不候。”
　　尤富兴当然清楚记得，而且是非常清楚，这是他精心布置的重要环节之一。
　　这句话是叶子文根据那段郑宏源驾车片段与计划结合得出的，没有那么细致到说出时间，但对于当事人，足够。
　　叶子文接着说道：“我有办法让你摆脱目前的状态，包括肇事逃逸。”
　　这是计划实施的第一步，给予希望。
　　“从上面跳下来。我没开玩笑。”
　　基于叫他来时的直接，得知他已是崩溃前兆，什么都听。那么第二步，讲话继续直给，搅动他崩溃边缘的神经。
　　“你有的选吗？”
　　直给郑宏源后，他一只脚已踏入崩溃，那么第三步，加大力度巩固加深，为接下来的被迫回忆做准备。
　　“还需要我讲吗？”叶子文问道。
　　叶子文直起身体，严肃的看着尤富兴。这就是信息差，我知道你的全部，至少现在看来是如此的。而你不知道我还知道多少你的全部，至少从他外在的表现看来是如此的。
　　叶子文放开声音说道：“你如数家珍的讲述他噩梦般的境遇，你站在楼下仰望着，急切的让他跳啊，跳啊。不劳而获的，就是要付出代价，对吗？”
　　这彻底击碎了他内心构筑的防御，叶子文如数家珍，将他一件件计划分解开来，帮他回忆。你想要什么证据？我说我有，你信吗？你当然信，因为有信息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