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别老神在在

　　“那些镇守者……可能在天上的某处呢。”
　　隔了三日，酿雪终于在冰台上醒来了，而此时人正坐在冰台边缘，望着上头的石砖窖顶自言自语。
　　“天哪，这下我可终于同你说到话了。”
　　红叶一副终于苦尽甘来的神情大大吐了口气，三日以来都守在这冰窖，就是不想再漏掉这一刻。
　　“要不是皇上赐下珍贵的裘袍保暖，这里我一刻都待不下去。”
　　红叶把裘袍揣得更紧。
　　“这里是皇宫，咱们在皇宫底下的冰窖。”
　　酿雪没有回话，只是微微一笑，一副老神在在，像是早就知道的样子。
　　看着眼前的人儿，慕浠的面容，酿雪的语调，红叶还弄不清酿雪是怎么变了个样，打定这回一定要把全部的疑惑都问完。
　　“酿雪，这阵子你所做的事我完全摸不着头绪，这回，你该跟我说清楚了吧。”
　　“别挖了一堆坑，老是让我最后才知道。”红叶说道。
　　酿雪点点头：“这事，我只同你说。”
　　“话说，这位小姑娘叫什么名字？”
　　红叶疑惑的顿了一下：“你不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怎会不知其名？”
　　“我当时是个虚像，只见到这小姑娘要入山中，并不知他何名何姓。”酿雪道。
　　“虚像？”红叶稍稍的思考：“这样说来，你平日都用虚像在四处游走查探，所以没特意去探查的事情，便无从得知？”
　　“确实如你所说，虚像除了显现之外，并无其他能力。现在虽然整个神灵与虚像已合为一体，但此时仍是虚弱。”酿雪答道。
　　“该不会，你知道如何破解迷踪阵也是……”红叶蹙起了眉欲言又止。
　　“是呀，你在阵内走的时候，我的虚像也在旁边。”酿雪笑得灿烂。
　　感觉被打败的红叶，没辄的扶着额：“所以你让阎狼找我，也是因为你知道我有冰窖可用？”
　　过去其实不是不知道酿雪有隐身看过自己跟花鸟蝶蜂说过话，本以为他看的都是自己去了其他山头的小事，但没想到自己简直被他给看透了，这感觉很不舒坦。
　　“仅是知道而已，我也没把握。”酿雪神色严肃。
　　“如果不成，我与这位小姑娘都会灰飞烟灭。”
　　“你还真是不怕，可能成为灰的结果都知道，那多了个小姑娘陪葬，我看你也不亏呀。”红叶撇撇嘴调侃说道。
　　酿雪轻轻扬起了眉：“只是可能，现在不是活着吗？”
　　“只是若不如此做，我不知在伏隐峰内要被镇住多久，与其生不如死，不如孤注一掷。”
　　红叶理解的点了点头，朝着酿雪指着：“这位小姑娘，村人都唤他慕浠，他好几日没回家，整村的人都在找他。”
　　“话说……现今已走至如此境地，你打算要怎么做？”
　　酿雪缓缓转向红叶，略有深意的瞧着：“带我去见羽皇。”
　　红叶听得差点要跳起来：“你不是说，那些镇守者可能在这上空的某处吗？出去了，万一他们恰巧来到此地不就找到你了？”
　　酿雪摇了摇头：“无需担心，我有让他们找不到的方法，你看这几日他们有找到冰窖来吗？”
　　“……倒是没有。”红叶说道。
　　酿雪随即疑惑的顿了一下：“这几日可有事发生？”
　　闻言的红叶有些讶异：“你知道最近的事？这阵子你不是在昏睡？”
　　“不，我只是预估他们会有所行动罢了。”酿雪道。
　　红叶手摩娑着下巴回想
　　“确实最近有些事发生，这阵子常有宫中的人昏倒在路上，起先原是小事，当晕倒的人越加增多就变大事了。”
　　“皇上已下旨严查，看是否为他人所做，同时也已请御医协助查办。”
　　“那些昏倒的都是什么人？”酿雪问道。
　　深思的红叶歪着头：“……起先没有明确目标，到后来，便有几个是树皇身边的人。”
　　“这样说来，树皇应该很疑惑吧，”酿雪神情肃穆：“毕竟他们动手的人都太接近树皇。”
　　“他们？所谓的他们……难不成你觉得这种怪事是镇守你的混玄神做的？”红叶问道。
　　“嗯，我认为是他们做的，但他们只是带着怀疑去查那些人罢了。”酿雪回答。
　　“那么，他们便是开始怀疑你正在某人的身上了？”红叶递了疑惑的眼神望向酿雪，让见着神色的酿雪也开始沉思了起来。
　　“可能是，也可能不是，或许他们正在拼凑所有人当日降雨的记忆，毕竟我们玄神的认知中，神灵不是人的身体能够承受的。”酿雪道。
　　“……那你觉得，”红叶有些不安的抿着唇：“他们会找上树皇去拼凑记忆吗？”
　　酿雪看着红叶，神色很确定：“若是我，我会。”
　　“但树皇与羽皇血脉不同于寻常人，对于记忆生来受到保护，就算身为有能力翻看记忆的玄神也无法看清他们的过去，但如今羽皇会沉睡……”
　　再次抬头望着窖顶的酿雪有些忧愁，轻轻咕哝着：“……总觉得，这些玄神另有企图。”
　　俩人沉默不语好一段时间，酿雪才想起些事而开口：“话说，阎狼在哪？”
　　“我想，可能在地窖门口守着，也可能四处去晃晃了。”
　　红叶语畢随即翻起了白眼，两手摊了一摊。
　　“此人完全不受指挥，跟他说他的一身打扮一看就知道不是宫中的人，不能让他人瞧见。”
　　“他竟然说，不会有人看到他！”红叶没辙的扶额：“他当我眼瞎啊！我都能看见了，别人会看不见？”
　　“他的方法，有一天自然会告诉你的。”酿雪道。
　　红叶摇着头不以为然：“那家伙会想告诉我？那太阳肯定是从西边上来了。”
　　这句话逗得酿雪眉开眼笑：“阎狼是我从他小时候看到大的，在狼群长大的他确实特殊，与人相处对他来说有些困难，也只能请你多担待，虽然小时习得狼性的狠戾孤傲，只要得他信任，自然有问必答。”
　　“好───看在你的份上，我尽量跟他好好相处，尽量。”红叶无奈的说道。
　　“那，我们去找羽皇吧。”
　　红叶与酿雪两人走往地窖入口，一抬眸，就见到阎狼在入口处等着。
　　早已听到脚步声的阎狼回过身来，看着眼前的人，阎狼的神情既讶异又不敢确定，只能直怔怔地看着不知是酿雪或是小姑娘的人缓缓朝他走过来，不断犹豫该向前去，还是站定不动。
　　“许久不见了，小狼。”
　　酿雪深感欣慰的微笑，轻轻对着阎狼说道：“不……你已经长大了，该叫你的名字。这次你帮了我很大的忙，如今我已平安无事了，不用担心。”
　　“酿雪……”
　　轻念著名字的阎狼，确定是酿雪站在他面前时，以往的锐气霎时都消失，过去总是与人有距离，有敌意的眼神，在酿雪前面全都化了，只剩担忧被安抚，一切苦尽甘来的表情。
　　红叶瞧着阎狼，原来他也有如此温和的模样。
　　倏地。
　　阎狼拉住了酿雪的手，将他抱在自己的怀里。
　　“我……终于见到你了。”
　　被揽在怀中的酿雪很诧异阎狼有这个举动，一时有些手足无措，然而毕竟过去都以虚灵的模样与阎狼相见，阎狼就算想碰，都是碰不到的，这么久以来阎狼一直都知道。
　　然而看到眼前的情形让红叶也很惊讶，顿时一醒，赶忙连连拍着阎狼。
　　“你、你这是做什么呀，你抱的人可是小姑娘不是酿雪啊！要是让小姑娘知道了，你这样要人家怎么嫁得出去，快放开！”
　　阎狼有些不愿。
　　“放开吧，阎狼。”听见酿雪这话的阎狼万般不舍的松开抱住的手。
　　“这位小姑娘叫慕浠，以后你们有的是机会相处。现在的我仍是很虚弱，未来能在你们面前出现的机会不多了，自此之后你得好好待他。”
　　“好吗？”酿雪认真的对着阎狼说道。
　　不善表达的阎狼不知怎么回答，内心无法拒绝酿雪的要求只能勉为其难的点头。
　　“现在，我还有一件事情要你帮忙，我要去找羽皇，要做到神不知鬼不觉，你做得到吗？”
　　红叶感到疑惑：“神不知鬼不觉？难道树皇也不能知道？他一道命令就可以让我们畅行无阻呀。”
　　“是为了不加增树皇对我们的记忆，就算他的记忆生来是被保护，总有一天仍是会被破解，就让他的记忆停留在这冰窖吧，在他心里，这位慕浠才是降雨的人。”酿雪说道。
　　听到的红叶有些不安：“那这样，小姑娘会变成目标的。”
　　酿雪看着红叶不说话，只回了没有怀疑的眼神，仿佛就在说，是的。
　　这让红叶不明白，让凡人成为目标是非常危险的事。
　　在一旁的阎狼开口：“神不知鬼不觉，可以做到。”
　　“曾听说过弘景国的羽皇生病，在东北方位置的大屋子里，就有个跟酿雪一样睡了许多天的人，但他一直都没醒过。”
　　“等等，你怎么会知道？”红叶问道。
　　“看过，就会知道。那里外院男子十人，内院男子十人，每两时辰另有十人于外院巡视，屋子里有四个女人顾着，不时帮那不醒的人活动四肢，每一日会有一个老头进去。”
　　红叶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都被你摸透了……你怎能还在这里不被抓啊……”
　　“而且那不叫屋子，叫寝殿，那老头是御医，寝殿里面的四个只是秀气一点的侍官，才不是什么女人呢！”
　　“不男不女。”阎狼回道。
　　一语中的，红叶顿时语塞无法反驳。
　　“现在是晚上，再等两个时辰出发，巡视的人正在交替，那时是最容易穿越过去的时刻。”阎狼道。
　　“我不安心，咱都换个衣服先。”红叶手插着腰。
　　以原来的样子四处晃都没事的阎狼，听到之后认为是多此一举，然而看到酿雪对他示意，也就答应换上侍官的衣服。
　　但一路以来，确实走得出奇的顺，纵使偶尔需要躲藏，仍没有太过紧张。
　　有时会抛出石头转移巡视者的注意力，然而最让红叶啧啧称奇的，是阎狼伪装蝉鸣等夜行昆虫叫声，来掩盖红叶与酿雪的脚步声响，非常特殊的一招。
　　只是再怎么走，也仅止到羽皇寝殿外而已。
　　没有树皇的手谕，无人能进得了寝殿内。
　　在出发前阎狼表示，自己一个人没问题，带酿雪进入寝殿还可以，加上红叶太重，不可能。
　　此时的红叶听到后在内心不知骂了多少遍，感觉自己被排挤。
　　“不能少了红叶，我需要他也进到寝殿内。”酿雪乞求着。
　　然而就因为这句，阎狼再怎么没办法，都得有办法，毕竟酿雪神灵太虚弱，无法施展任何神术，只能靠阎狼完成所有的过程。
　　寝殿建得方正，廊道上每个转角都有护卫，只要攻击了一个护卫，就容易被另外两个察觉。
　　阎狼盯准了寝殿正后方，在院外围墙上簷藏身并敲着微弱的声响，两个转角的护卫远远的双双对视，示意其中一人去查探即可。
　　然而还没接近，那声响成了杜鹃的夜鸣，使得护卫安了心回身。
　　“真是，原来是只鸟呀。”
　　此时莫名有一个声响落在廊道的栏杆上，让还在转角的护卫迟疑了一下便走了过去。
　　直到走到两个转角之间正中心的栏杆处东看西看，倏地又一个声响落在栏杆外，护卫跨过栏杆，在昏暗中蹲在地上寻找造成声音的来源。
　　恰好从围墙走回的护卫，向着另一名蹲在地上的护卫而去。
　　“那里没什么，只是只鸟。”
　　然而蹲地的护卫才起身，面向走过来的护卫时，见到一道黑影在该名护卫的身后霍地闪身出现。
　　人惊吓得还未来得及叫出声，两人的喉头就受到猛力一击，不只出不了半分声音，连呼吸都吸不过来。
　　接连后脑勺更被手刀用劲一劈，两人双双昏倒。
　　阎狼将两人放在两边转角处，只露出一边手臂给其他转角处仍清醒的护卫看，借着他们手中的长矛，一边抵着围栏，一边撑起身子，让两人乍看之下是站着。
　　而弘景国天气干热，晚上就会开窗通风，阎狼就先进去击晕寝殿内的人之后，就将红叶与酿雪从外墙翻墙带入。
　　这个过程红叶感到不可思议，只有酿雪带着沉稳的走进了寝殿中，这样的神情似乎对这一切很有把握。
　　当两人进入后，阎狼则在廊道上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