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

　　时间长了，了解也就多了。出乎我意料的是小白支持我和张健继续交往，“它”说感觉他是一个不错的男孩，尽管“它”抵触男人，非常无语的同时，我不由得和小白多了一份亲近。“它”还告诉我：我的前世从小生活在XJ，这也是我长相“奇特”的原因吧？我似懂非懂，似有感悟。
　　很自然的我们还会聊起来怎样才能让“它”从我身体里离开的具体细节，但是说归说，我还是不会付诸于行动吧，张健的“远离”让我对这个“仪式”失去了最大的动力。
　　快九点半了，到了该回去的时候了，我熟练的的在屏幕上打出“回头见”，和小白告别，虽然我们几乎从不分开。我收拾了一下钱包钥匙，起身要走。
　　“小妞儿，交个朋友，陪哥俩吃顿饭去吧？”不知道什么时候我身后出现了两个“混混”，他们见我要走，色眯眯的上前搭讪。
　　我眉头一皱，没有理会，绕道就走。忽然我的胳膊被个头矮一些的“小胡子”给拉住了，这突如其来的情况让我惊慌失措，我没想到这个无赖竟然敢大庭广众直接对我动手。
　　“滚！”恼羞成怒的我脱口骂道，心里则更多的担心把这两个家伙激怒会不会带来更多的恶果。
　　“哟呵，性子还挺烈啊，有点意思。”个子高一些的“三角眼”一脸坏笑，直接拦住我的去路。无路可走的我环视四周，看看是否有人能帮我解围。网吧的声音有些嘈杂，多数玩游戏的人戴着耳机，嘴里还在大呼小叫，根本没人注意到我面临的困境。
　　“你，你，你们要干什么？”我厉声问道，但是心里发虚，让我的声音不争气的有些颤抖。
　　“没什么，就是吃顿饭，顺便，嘿嘿……认识一下。”三角眼边说边笑，伸手就来撩我的头发，我慌忙躲开，却因为空间狭小一屁股坐回到刚起来的椅子上。羞辱和委屈一下涌上心头，无助的我真希望小白能够出来帮我把这两个流氓“收走”。
　　突然，一只手抓住了“三角眼”的头发，随后是向后用力的一扯。
　　“哎呦……我操！”三角眼一声惨叫，嘴里还不干不净的骂着。然后我眼瞧着一顿老拳招呼到他的脸上，随着杀猪般的嚎叫，我痛快多了。
　　“小胡子”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震住了，看到“三角眼”在挨揍，赶紧过来帮忙。只见他抬脚就踹在来人的身上，但同时脚被拽住，随后的一扯将他拉倒在地，紧接着又是荡气回肠的一顿照脸老拳，看的我心情舒畅。
　　“三角眼”从地上爬起来了，尽管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但他看到对方只有一个人时，骂骂咧咧的冲了过来，一时间三人扭打在一起，毕竟是二打一，“双拳难敌四手，好汉架不住人多，猛虎震不住群狼，强龙都压不住地头蛇啊”我脑子里飞速的闪现出这些语句，在力所能及的帮我的恩人找出将要发生的失败理由。
　　“都他妈别打了，谁敢在我这里闹事，我打折他的腿！”顺着怒吼声一看，是网吧的老板，平时看似斯文的他，此刻正穿着背心，叉腰瞪着打架的三个人。胳膊慢悠悠的晃着，炫耀着上面扎眼的刺青，身后的几个伙计也是怒目圆睁。
　　打架的人住手了，我的“恩人”这才从地上爬起来，定睛一看，我瞬间泪如泉涌。
　　在这万众瞩目的情况下，虽然没有身披金甲圣衣，脚踏五彩祥云，但此刻网吧屋顶的装修射灯不偏不斜的汇聚在他的身上，他鼻孔流着血，脸上头上满是灰尘，可在我眼里，如此狼狈的他分外帅气，依然是我的盖世英雄，没错，他就是张健！
　　深明大义的网吧老板了解清楚情况，就先把我们两个熟客放走了，至于那两个混混，我就不得而知了。
　　网吧外，小路上，路灯从背后拉长了我们的身影，就像初中车胎坏了的那个傍晚。但是黑暗却挡不住我热烈的目光。大半年没见，他略显黑瘦，我心疼的看着他鼻青脸肿的样子，擦拭着他淌在嘴角的血，颤抖的说不出话来。我只能摸着他的脸，吻着他的唇，舌头上有了血腥的味道，我不会理会喉咙里的痛痒。
　　“这么久不和我联系，你不怕我不爱你了吗？”我幸福的依偎在他的怀里，略带嗔怪的问。
　　他表情淡漠，不假思索的说“网吧发个广告都能帮你解围，赚顿揍，这就是命啊！所以，爱不爱我是你的事，而我的任务只是爱你一生……”
　　第二天休息，我约上张健一起去了五道口市场，很久没有和他一起逛街了，与其说是逛，不如说是“浪”，我像个没头没脑的傻姑娘，恨不能生出翅膀围着他猛跑，我找回了那个满眼宠溺的眼神，和那个目光里失去已久的光芒。
　　来到一个美甲店前，我停下了脚步，仔细端详这色彩缤纷的店铺，爱美是天性，审美就要有个性了，我像一个辨别古董的老学究，审视着各色的甲片和星罗棋布的瓶瓶罐罐。我仔细端详着每一片指甲的样子，当目光停留在一片红色打底，上有三道金色水流图案的甲片时，我的喉咙一阵明显的温热，我知道了这是小白喜欢的样子。它的颜色让我想起了多年前丢失的那双舞鞋，看来我和小白连审美都出奇的相似。店主见我选好了类型，就开始帮我制作。她先用指甲锉帮我整理了甲型，然后用磨甲器将我的指尖周边的角质层进行了清洁，再用打磨砂条将我指甲上的凹凸不平小心的打磨平整。虽然身为女人，但我还是第一亲历美甲，整个过程充满了好奇，我兴奋的手舞足蹈。这时，店主取出透明的甲片，将它们一一的固定在我的手指上，最后她用细细的笔尖在上面进行着图绘。
　　“没看出来，一向追求朴素美的你还喜欢这个？”张健没有了刚进来时的好奇，无所事事的和我闲聊着。
　　“好看吗，锦上添花不是更好吗？”我摆弄着刚做好的指甲，“这里有我最喜欢的红色”冲着他顽皮的挤了一下眉头。当然我不会跟他说出小白的秘密，我更不会告诉他我已经决定举行那个犹豫已久的“仪式”。我觉得，这是对我自己的成全，对张健的托付，对小白的超度与救赎，是我对上半生另类生活的告别。他刮了一下我的鼻子，我几乎没注意到他欲言又止的样子。
　　晚饭时，他才缓缓的讲述了这将近一年的经历：“我，已经还清了我妈替我还的赌债，养我不容易，自己闯的祸一定要自己解决。”
　　他笑了笑，继续说：“学习依然很吃力，也不打算勉强了，或许一个大专文凭就是我这四年以来的最终收获吧？对于现状，与飞行员的落差我已经可以坦然面对，近期的打工经历让我体会到了生活的不易，父母的良苦用心在自己吃苦受累时才有切身的体会。我现在在一家私人公司做销售，这还是我跳了两次槽才找到的活，就是卖现在满大街广告里的IP电话卡，好在这种卡是种消耗品，我应该能够长期从事这个行业吧？”
　　他停顿了一下，看了看一脸认真的我，有点发牢骚的继续说：“我挥汗如雨的奔跑于各大写字楼之间送货，却见白领们待在室内吹着空调，轻松挣得高额的收入；下班时，我躲在商场入口的空调口，胡乱啃着中午没来及吃的大饼，却看到白领们拿着各样的名牌箱包，更有甚的坐着豪华的跑车；当我为了百分之三的提成，等着别人当着我的面将一张500面额的电话卡，一气打完时，我最大的感受竟然是她的办公室好凉爽……我明白了这就是差距，这才是生活，我看到的是别人和你未来的生活，而我自己的生活却只是活着。”他再次停顿，似乎在给自己鼓气。
　　“所以，姜楠，爱你是我一生的任务，是我的不懂事毁掉了咱们原有可能的平衡，我已经对不起了全世界，我不能再愧对你的未来，所以你没义务可怜我的……”
　　正在吃饭的我停顿了下来，从昨天见到张健后，我整个人都是“飘”着的感觉，曾经以为数月的失去联系会让我心如止水，怎料道这见面的一石便激起了惊涛骇浪。或许他是对的，从他的角度来讲，可以预见的未来物质条件上大概率会有差距，尤其是我们还要面对世人咄咄逼人的目光。
　　我倔强的抬起头，坚定的说：“我根本不在乎那所谓的世俗看法，有手有脚肯劳动的人哪里还不能自食其力，困难只是暂时的，哪有那么多一步到位的美差在等你，边干边看，不停下努力的脚步，机会就不会给你关上门。最重的是我们拥有太多美好的共同记忆，其中有一段‘爱我是你一辈子的任务’的承诺，现在是需要用你的一辈子来完成任务的时候了！”我急促的说完这番话，用毋庸置疑的眼神看着他。
　　他浅浅的一笑：“我会兑现我的诺言，你却不应为我的承诺所累……”
　　“好，做好你自己的事情，其他的交给我管！”我打断他的话，一把抓住他放在桌上的手背，他停顿了片刻，翻手将我的手紧紧握住。
　　对于新做的指甲，用“爱不释手”解释简直太贴切了，明亮的色彩自然地让我心情愉悦，闲暇时仅仅是欣赏把玩它们便可以帮我打发无聊的时光。偶尔我会哼着曲调，从手指摆动的手势，慢慢演绎成全身联动的舞姿，而指尖有灵性的指甲，会让这舞蹈更加唯美。当然还是中学的那段舞蹈，不过，自我陶醉是足够的了，而每每此时，喉咙里温热的舒适感，也让我能体会到小白的共鸣。
　　张健每天在忙碌着，偶尔会往宿舍来一个电话。
　　“今天谈成了一个业务，”听语气他心情还不错，突然又满含遗憾的说“只是还有一笔利润不错的私活，就是没钱进货挣不到了。”
　　“需要多少啊，跟姐说说？”我自信满满的说。
　　“呵呵，把你卖了都不值那么多，五万呢。”他乐着说。
　　“咳咳……”我咽了口口水，还不慎把自己呛了一下。
　　“噢，噢，噢……别紧张，没事啊，卖了这批吉祥卡也能拿到几百块的提成了，挣不到的钱多了，这点算什么啊？”他一边哄孩子似的逗我，一边无奈的很霸气。
　　“别急，你把事情仔细说说，你有吉祥卡？多少钱的？客户什么时候要？”我突然感觉到了希望。
　　“呵呵，你这高材生也太看不起人了吧？好歹我也是经历过九年义务教育的。”他略带不满的笑着说。
　　“我明天要从公司拿五万块的吉祥卡给客户送过去，客户不给现金，而是给我一张转账支票，另一个客户要四万的联祥卡，我没钱进货，带抬头的支票卡贩子们也不要啊，要是能让客户给现金就好了，不过这个数量，对方说财务制度不允许……”说道最后他自己都没底气了。
　　“要联祥卡的客户是干什么的？”我敏感的问。
　　“开话吧的。”他回答的倒是挺利索。
　　“咳，我早就告诉过你，要多读书，但是如果自身资质愚笨，读书太吃力的话，至少你要有积极向上的态度，要多向有文化的人靠拢吧？这大半年放着这么才色兼优的妞不好好泡，能有长进吗？”终于栽到我手里一次，我尽情的奚落着他。
　　“别废话了，有啥办法？”他的话里充满了期望。
　　“你的吉祥卡值钱不？”我提示道。
　　“靠，还真是啊！”不待我把话说完，他就明白了我的意思。
　　“呦，还行，和我就差这一点点啊。”我得意的逗他。
　　“但这样有点对不起老板吧？”这会儿他突然有点犹豫，显现出骨子里的忠厚。
　　“联祥卡是你们老板没有的业务，别耽误他自身的业务就好了，这可是我神机妙算的结果，你还是考虑该怎么感谢我吧，哈哈……”我乐了。
　　第二天张健按照我的方法，在卡贩子处抵押了吉祥卡，换得了联祥卡，用卖联祥卡的钱给卡贩子结账后，赎回了吉祥卡，最后妥妥的把吉祥卡处理完毕。
　　我们和室友一起吃了顿“庆功宴”，看到张健的高调回归，宿舍的姐们也就没人再替我“牵线搭桥”了。耳根子清净的我，有时会盯着指甲发呆，像一个母亲盼着它们快快长大。因为这里有我全新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