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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得想好了,这份差事,是你爹打拼了大半辈子给你拼下来的,虽说低贱,但也能吃个饱饭,徐达的事你不必要放在心上,你吃的就是这碗饭,杀人是本分,他也不会怪你,因为你手上的那把刀就是你的饭碗。”
许自深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昨晚,这双手砍下了他大哥的头颅。
他抬头,看着中书坚定的说道:“侍郎大人,我吃不了这碗饭。”
侍郎想要再说些什么,看到许自深的眼睛,想说的话又咽了下去。
于是,许自深是个自由身了。
他走出刑部大门,回头看了一眼那牌匾以及深邃的大门,或许他再也不会回来,因为他要去迎接他的新生,和他的大哥一起。
他要证明,佩韘也能活出个人样。
他按照徐达死前告诉他的,去到老市街口的那家棺材铺。
那棺材铺叫做死不了棺材铺,都开棺材铺了,还死不了?
真是一个奇怪的名字。
他走进棺材铺的门,“有,有人吗?”他站在大门口试探着问道。
“这位爷,您是要买中等的,上等的,还是顶级的?”
“薄皮的倒也能做,不过会漏风,按我说最好就用中等的,实惠还好用。”一个伙计迎来。
“小师傅,我不打棺材,我找你们掌柜的,烦请你通报一声,就说是徐达,徐先生叫我来的。”许自深吓了一跳,因为他从来没受过这么热情的服务,哪怕这里是棺材铺。
棺材?这年头,谁还用得起棺材啊,一张竹席一卷,荒郊野外一丢,这人在世间存在的痕迹就被抹去了,因为没有人会怀念死去的人。
“徐达?你等一下。”那小伙计打量了一下许自深,便向堂屋走去了。
许自深站在门口,坐也不是,站也不是,那小师傅也没给他拿凳子坐,他于是在这店里四处打量,慢慢的,他走到了屏风后,然后他被吓了一跳,那屏风后的堂屋,摆满了棺材,或是红木,楠木,乌木,遍是各种木头打造的棺材。
这年头,卖棺材的还能有这么好生意?
“你姓许?”一个声音从许自深身后传来,他忙转过头去,一个身着青衫的山羊胡老者正站在屏风处打量着他。
“啊,我是,是徐达,徐先生叫我...”许自深没去注意到这掌柜的怎么会知道他的姓氏。
“你跟我过来。”没等他说完,那老者便叫他跟上,于是他只得跟了上去。
“搭把手,抬一下。”那老头站在一个棺材面前,将手放在棺材盖上,许自深下意识的把手也跟着放了上去。
等他回过神来,这是棺材啊!
他下意识的松了点力,重量向他这边倾斜过来,他又用力抬了一下。
那老头以为是太重了,便解释了一下:“楠木棺材,重,薄皮的是杉木做的,那个才轻。”
“这是...”许自深不知道老头叫他干嘛。
“这是徐先生的棺材,按照他的尺寸做的。”
许自深心中有了一股莫名的气,但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在人还未死的时候便把身后事都安排妥当了,这也像是徐达的作风。
“我是按照徐先生的意思来取...”那老头打断许自深的话头,用手指了指棺材里面,许自深收住话头向棺材里面看去。
一个小盒子静静的躺在棺材里面,他伸手把盒子的扣子拨开,打开盒子。
“二百两金子,一文不少。”
斜阳里,许自深自小长大的弄堂。
他走到一个瞎子面前,那瞎子手上拿着一副布条,上面写着字,妙计神算半仙儿刘。
他轻咳一声,把那瞎子吓了一跳,那瞎子说到,“算命啊?”
“嗯。”许自深点了点头,到也不去注意这半仙儿是否能看到他的脸色。
“你这命啊,倒是用不着生辰八字,脚步轻浮,面露喜色,准是捡到什么宝贝了。”那瞎子捏着胡须说道。
“嘿,你这刘半仙,你是鼻子太尖了,还是说你根本就没瞎啊,你还挺清楚的你,连我什么表情都闻得出来?”许自深给刘半仙理了理衣裳诧异地说道。
“闻你的味,用不着鼻子,看你的相,也用不着眼睛,算你的命,更是拆不着生辰八字。”
“那倒是,我这人,我就不知道我是什么时辰生的,我哪有什么生辰八字的说法。”
“你刚才说什么,你闻着什么味了。”许自深问到。
刘半仙低声说道“比银子还要上一等的那个东西。”
许自深怎么也想不到,他的心事会被这个在他眼中坑蒙拐骗混口饭吃的的瞎子半仙儿猜中。
“怎么样,被我说中了吧。”刘半仙笑呵呵的说道。
“你就瞎蒙吧你,我不是跟你一样啊,家里连十两银子都没有,还能有那玩意儿?”
“你看看你,这屐带又开了,早晨走的时候才给你绑的。”许自深蹲下去,给刘半仙系上他脚上布屐的屐带。
“再摔一跤,把脑袋给磕破了,那你就什么味儿都闻不着了。”许自深起身,抱着盒子对着刘半仙说了一句,转身回家。
许自深蹑手蹑脚的走进家门,看了一眼躺在摇椅上的老父。
他把桌子上面的水壶水杯挪开,把装着金子的盒子放在桌上。
他敲了敲木桌,他老爹惊醒过来“有贼!”大叫一声。
“有贼?”许自深看了看家徒四壁的祖屋。
“哪个呆贼会偷咱们家啊,你儿子就是贼。”许自深笑呵呵的应了一声。
他把盒子抱起来,走到他爹面前,“爹啊,我是你儿子,我叫许自深,今年二十有四了,还没娶媳妇呢,咱家住在斜阳里二胡同三院,咱家里没钱,就一把刀,叫木鱼,挂在您脑袋后边悬着呢。”
他爹瞪着双眼看着他“你叫木鱼啊?”
“害,我不叫木鱼,那把刀叫木鱼,早些年,你是这京都里有名的刽子手,手艺好着呢,手上砍了不知道多少个冤人的头呢。”
“我叫许自深,是你儿子。”
“儿子,你是我儿子,我儿子叫许自深。”许老头躺在摇椅上独自念道。
“明白了?许自深就是我,许自深是你儿子。”许自深哈哈笑道。
“二十四了,还没娶媳妇。”老许头摇了摇头说道。
“…...我不跟你扯了,我还有正事。”许自深脸一垮,闷闷不乐的抱着盒子坐到床边。
许自深打开盒子,看着那摆放在盒子里金闪闪的金锭,眼神迷离,他这辈子也没见过金子,这一下子就来了二百两。
“不对啊,我头两天拖人给我儿子说好媳妇了啊。”老许头探起身来看着许自深说道。
“你又糊涂了你,你都大半年没出堂屋了,你到哪儿去给我说媳妇儿你?”许自深侧头应付着他爹说道。
许自深就这样趴在床上数着金锭,也就二百块,他却怎么数也数不够。
他转身看着他爹说到:“爹啊,咱有钱了,我给你买个房子吧。”
他爹躺在摇椅上睡着,不吭声。
“得给你找个丫鬟伺候你,不行,找二十个丫鬟伺候你,她们要是伺候不好您,我就使劲骂她们,天天骂她们,但我不打她们,打女人是不对的,我还要给你买好吃的,天天给你买甜到掉牙的松糕吃。”
他躺在床上,一手枕在脑后,一手高举着一块金锭,在这破旧的祖屋里,在斜照的夕阳下,闪烁着迷离的光。
脑中想着未来。
“兄弟,金子你拿走了,我的女人呢?”
“我说过,我死后会变成厉鬼,想私吞我的钱?”
“我的女人呢!”
一具无头尸身抱着徐达的头坐在去也棺材铺里那副给他打的棺材上,那沾满血的头颅睁大着眼睛对着许自深发出质问。
“啊!女人!”许自深惊醒过来,发觉是在自己家里,他这才呼出一口气,擦了擦头上莫须有的冷汗。
“做梦娶媳妇儿!”老许头依然躺在摇椅上,他被许自深吓醒说道。
“我是做了个梦。”他躺在床上,从被窝里拿出被他夹在腋下的盒子,晃了晃,那盒子里发出哐当声。
“是个噩梦。”
他穿戴好衣裳,戴好毡帽,把那个盒子夹在一层层布条的包裹下,
想了想,他去到老许头的摇椅后,从后面摸出一把尖刀来。
“我得带上木鱼,壮胆。”他这样想到。
他四处打听来到了泣凤楼,他不知道这牌匾下龙飞凤舞的“余”字的意义,但他知道,要履行承诺,得见到里面的老鸨,向她说出那句话。
我来给端霞赎身。
“来客了,来客了,来客了!”
两个伙计跑来,站在许自深的两旁,伸出手向他示意。
“这位爷,里边请。”
他怀里抱着布条包裹着的盒子,跟着两位伙计走进大堂。
一会儿,老鸨来了,身后跟着两位姑娘。
“哟,这位爷,你这是化缘呐,还是卖货啊。”那老鸨用带着手绢的手推了一下许自深怀里的东西。
金锭互相碰撞发出一阵哐当声。
许自深不由得将东西抱得更紧了些。
那老鸨闻声眼睛一亮,“嘿呀呀呀,这位爷,没想到还是个大商呢。”
“您头一回来,想照顾哪位先生啊?”她眼神放光的盯着许自深。
看得许自深一阵不自在,他赶忙说道“我,我不照顾先生,我找端霞,她,她不在吗?”他往老鸨身后看了一眼。
“您,您这是慕名而来还是?挺识货啊。”
“我...我是我一位大哥叫我来的。”
老鸨面色有点古怪的看着许自深。
他环视了一圈问道:“这是不是泣凤楼啊?”
“没,没错,没错,这儿就是泣凤楼,您的这位大哥啊,可真是位行家啊。”老鸨答道,又转而对着面色古怪的伙计说道。
“小四,请肖筱姑娘下来,说有贵客临门,专程来拜访。”
“小伍,给这位爷掺杯水。”
“是,请肖姑娘!”
许自深坐下喝了一杯水,一会儿,阁楼上一阵哒哒声传来,他闻声望去。
两位丫鬟跟着一位身着青衣的靓影正缓步下楼来走到那老鸨的身边。
“这位就是你要找的端霞。”老鸨对许自深介绍道。
许自深看着端霞,端霞手持鱼白小扇,低着头,侧身向他行了一个礼。
“小女子端霞,见过官人。”那端霞抬起头来看向许自深,似要看看是谁大白天的不害臊指名道姓的来青楼要来见她的。
许自深,痴了。
他头一回知道,这世间还有如此美丽动人的女子。
轻罗小扇白兰花,纤腰玉带舞天纱。
疑是仙女下凡来,回眸一笑胜星华。
这首诗叫《妾薄命》,是他在徐达的那一摞摞书中看来的,自他见到端霞的第一眼,便知道,这诗如果不用来形容眼前的女子,那便是糟践了如画般的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