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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的学期，新的学校，新的生活。
初中离家四、五里地，她每天骑车上学，单程也就十分钟左右。她经常边骑车边想问题。
她想起开学前发生的一件事——
一天下午，她从邻村一个同学家玩完返回时，刚走到村口，一对衣着奇特的男女站在路边盯着她。她觉得奇怪，也有些害怕，想加快脚步走过去。女人却迎着她过来了。
女人手里拿着一张照片，递过来，“孩子，你见过照片上这个孩子吗？”
女人的口音很怪，听起来不是本地人。
她歪头端详着照片，觉得有点儿眼熟，可又想不出是谁，“不认识。”她摇摇头，然后抬头看着眼前的女人，女人很面善，头戴白帽，搭个黑盖头。女人的眼睛明亮而有神，眼神敏锐而温柔。她觉得似曾相识。
女人也看着她，审视着她黑葡萄似的大眼睛。
“你叫什么名字？”一旁的男子突然问道。
娉娉看向这个与爸爸身材相仿的魁梧男子，他头戴白色圆帽，长相端正，一脸和善。她有点儿拿不准该不该回答他的问话。正犹豫间，女人趋前一步，与她相距只有咫尺，专注地端详着娉娉的脸。她吓得一动都不敢动。
“你叫什么名字啊？”女人亲切问。
“马继锋。”她觉得不能拒绝这个女人的问话。
女人的眼睛里亮起一道耀眼的光芒，“小名是不是叫蕊蕊？”
“不是，我叫娉娉。”
女人眼中闪出怀疑的神色，继而光芒褪去，代之以失望之色。男人后退了两步，好像很沮丧。
娉娉愈发不明白了。若非妈妈从小教育她要懂礼貌，即便对陌生人也要彬彬有礼谦恭得体，她早跑了。
“还有事吗？没事，我就走了……”她想叫他们“叔叔阿姨”，可脑海中突然闪出一个想法，阻止了她到嘴边的话。
“啊……没事了，没事了。”女人闻言，柔情的眼神中又平添了些留恋的神色。
她不敢多逗留，转身就走。
女人望着娉娉远去的背影，张着嘴，失神地愣在当地。
“这孩子长得有点儿像啊，你没觉得吗？”男人扯了扯女人的衣袖。
“啊？嗯……是呀，我也觉得呢……可是……她说她叫娉娉……”女人失魂落魄的样子。
“小名可以改的呀！”男人提醒道。
“我也想过，可是……”
“我们答应过人家不见面的。在这事上，我们花了太多时间和精力了，还是打道回府吧！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了。”男人的语气略显忧伤，说着，十分怜爱地把女人的身体扳过来，俯首看着她的脸。
女人的眼里噙着泪水，洋溢着伤感、懊悔、失落等诸多复杂的情绪。
“她现在差不多就是这么大……就当是她吧……看着挺好的……不管是不是她，我们就当已经见到她了……你也该安心了……我们不能找人家里去，这样不好，我们得守信用……走吧！”男人说着，将女人拥入怀中，轻轻拍着女人的后背。
女人却突然情绪失控了，失声痛哭起来。恰在此时，几个村民经过村口，都满眼狐疑地望向他们俩。女人将头抵在男人的肩膀上，就像一艘远航日久的船只返回到了自己的港弯一般。虽然她努力克制着情绪，想尽量降低哭声，但她的肩膀随着她的抽噎而耸动着，充分暴露了她内心深处无尽的哀伤。
女人哭够了，脱出男人的怀抱，掏出一方绢帕擦干眼泪。她朝着娉娉远去的方向极目远眺，想走，却又不舍，想留，却又不能，实在是进退两难。
人生处处有抉择，
人生时时有离别，
最痛莫过生如死，
最苦莫过求不得。
“走吧。”男人看着即将西沉的日头，狠狠心拉着女人走了。
夏末秋初，晨暮微凉时节，小风轻动，拂起女人的头巾，那头巾仿如振翅欲飞的蝴蝶，颤抖着，和着女人轻轻的啜泣声，消逝在愈渐趋浓的夜暮中……
娉娉回家后，将自己的遭遇告诉了父母。
爸爸默不作声，自顾吃喝，就像没听见她的话。妈妈的脸上浮起一丝牵强的笑意，缓缓地说：“可能是丢了孩子，在找孩子吧。可怜天下父母心！丢了孩子的总是四处乱打听。”
妈妈向对面的爸爸丢了个眼色，娉娉并没有注意到。
爸爸正咔哧咔哧地大口嚼食凉拌野菜，并没有及时捕捉到老婆的眼色，但母女俩的话，他可是全都听到了。
“我们村里也有丢孩子的，这没啥新鲜的。”他并不看任何人，仍在咀嚼他最爱的美味，“不过，这些人贩子可真是坏透了！”
“人贩子长什么样？”婷婷插嘴问，胖嘟嘟的手里擎着一条被她咬得面目全非的鸡腿。
“跟我们一样啊……可得小心呀！不要跟陌生人说话！”妈妈赶紧接过话茬，“在路上碰到不认识的人尽量不要跟他们说话。人贩子特别会伪装，扮作过路人问路啦，向你打听事啦，跟你套近乎啦，没话找话，趁你不备，把你往车上一扔，一溜烟就跑了……你就别想再回来了，永远都见不到爸爸妈妈了……所以，你们俩一定要记住，玩的时候不要跑得太远，就在院子附近玩，最好不要出村……听说，前几年还有孩子被挖了心，被人发现的时候，尸首就挂在县城北边那片树林里……”
听到妈妈的话，娉娉吓得连打几个冷颤，心脏缩成一团，目瞪口呆。婷婷却嬉皮笑脸地说：“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了！”妈妈见婷婷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生气地盯着她的眼睛说：“就你最调皮捣蛋了，不懂得害怕！”
娉娉胃口全无，放下筷子，进里屋去了。
“你吓着她了。”爸爸看着妈妈，语气中并无责怪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