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我们输了? 下

　　华实复现在感到自己有太多的疑问解不开了，他必须先找到一个可以回答他疑问的当地人，或者资料也可以。
　　华实复决定沿着车开的反方向走，因为路面的轮胎压痕很深，刚才车上没有站满人，估计装了很重或者很多物资货物。华实复是这么想的，根据日本兵的尿性，物资基本靠抢，往车开来的方向，估计可以找到补给站或者被掠夺的居住区。虽然这把握显得很无力，但只能硬着头皮走，在路上，华实复还试了打手机电话，一样没打通，网络也没信号。直到手机因为低电量直接关机了，华实复还是没找到一个人。
　　这一路上，华实复是又困又饿，一看手表，都6点多了，走了快三小时了，周围还是光秃的山坡和偶尔稀稀拉拉生长发育的灌木草丛。夜色已经昏暗，周围眼之所及之处，没有灯火辉煌。正当华实复感到没有动力走下去的时候，他看到远处很远有很小的亮光，是白色的灯光，有灯光就有人在。像是在沙漠行走遇到绿洲一样，华实复加急脚步往亮光处走去。
　　随着逐渐走进，华实复看清楚，亮光来自一座高耸的塔台的探照灯所发出。借着亮光，看到在探照灯处站着两个人。华实复小心谨慎的靠着山坡靠近，能看见前面是一座要塞的城墙，一眼看不到边际的钢筋水泥筑成的灰白高大城墙底下是一圈圈弹簧一样，用刀片刺绳安装的防护网。巨大的钢铁城门紧紧关闭。再走进一看，塔台不止一座，能看到城墙内部还有几座塔台的顶端，正往其他方向用探照灯照亮。这里给人的感觉简直就是一座巨大的监狱。
　　华实复在犹豫要不要靠近，他觉得这里要么是监狱要么是兵营，而且怎么进入这座用钢铁城墙围起来的地方都是一道难题。此时从围墙内部传来广播声音，华实复竖耳倾听，广播里传来熟悉的中国话：“躲藏起来的反日分子，皇军留给你的时间只剩下最后一天了，再不出现，皇军将把你的同伴扔到拼斗之间。”这声音平淡无感情，像是人工智能在朗读文章一样没有任何感情波动。接着广播里传来一个沙哑无力的男性声音，“操你娘的鬼子，老子……”没等这句话说完，就听到一声打在身体上的响声，沙哑男性传出闷哼一声，广博停顿一会，继续回到刚才那个平淡的声音，“各位良民如果有发现乱党并且报告给皇军的，皇军重重有赏，以上。”之后广播彻底关闭。
　　华实复听到后肚子里一股怒火攻心，虽然不知道如今世界是什么情况，但是作为军人的天性，他对这事不能不闻不问，一走了之。他决定潜入进去，即使不能救人，也能去里面找广播里提到的“良民”了解情况。
　　华实复觉得必须静观其变，等待时机。等了一段时间，他听到身后传来车开过来的声音，华实复赶紧找一块碎石堆躲在后边，等着车开过来。一会儿，一辆军用卡车开过来，是刚才那辆载着日本兵的军用卡车，车开的很慢，上面站着的日本兵一脸嫌弃，叽里咕噜说着日语，车上还有猪叫声传来，车子一开过，一股猪粪尿骚味窜入鼻孔，熏臭难闻。正当华实复捏住鼻子皱着眉头想着这么上车之时，就看到啪嗒一声，卡车后面护栏板因为车扣松开，翻倒下来，接着一头猪从车上掉下来，哼叫一声，撒开短粗的四肢往自己反方向逃跑，接着又一头猪伴随着日本兵的鬼叫鬼吼声音掉了下来，正要学着前一只猪撒腿逃跑，一声枪声穿破天空，直接中弹倒地而亡，猪血顿时从枪眼冒出来流了一地。华实复看出来，日本兵拿的那把黑色三八大盖是一把真枪，而且看那一枪的后坐力，这三八大盖是有改进过的。开枪阻止的日本兵准备瞄准开枪打第一只逃跑的猪时候，旁边一个日本兵大吼一声“八格牙路”，直接扬起右手手掌，一个大耳光子打在他脸上，直接把他打懵逼了。打人的日本兵估计是个军官，一边臭骂开枪的日本兵，一边左手指着越跑越远的猪，一声令下，开枪的日本兵和两个士兵跳下车，直接去追猪。其余的士兵几个下车把死猪搬上车后，看着追猪的三个士兵狼狈的身影笑个不停。
　　这可是好机会，华实复小心翼翼挪到卡车一侧，避开车上士兵的视线范围，驾驶室的司机估计在另一侧车窗探出头看笑话，总之华实复正逐渐接近卡车一侧，这边没人看到他轻手轻脚地接近，接着一个瞬间钻进车底下藏起来。等到抓猪的日本兵把猪抓回来抬上车后，卡车启动开走，进入这座监狱一般的围城。
　　因为躲在车底，华实复无法判定外面情况，倒是听到上面日本兵有说有笑，以及猪叫声。小心谨慎的华实复等到车停卸货人走光后，判定周围没人静悄悄，才小心地，缓缓不发出声响地从车底下钻出来。这里是一间大车库，停放这两三辆同样的军用卡车，还有几十辆二战时期侵华日军所用的“陆王”97式军用侧三轮摩托车。整间仓库静悄悄地没人巡逻，但华实复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在仓库天花板上吊着一个白色的灯罩，灯罩下面是一个半圆形的透明球罩，里头有个黑色的四方形的东西在缓慢旋转。
　　华实复赶紧缩回角落里，他认出来那是监控器，而且在周围，监控器遍布整间仓库，除此之外，墙上还挂着应急灯，天花板上除了LED吸顶灯，还有消防水管吊着，链接着消防喷头。从刚才到现在他就有个疑问，怎么这帮打扮二战时期风格的日本兵拥有这些现代设备？
　　此时仓库的小门开了，他探半个脑袋偷偷一瞄，有个衣衫褴褛，油头垢面，头发花白，弯腰驼背的老头被一个背着黑色的三八大盖的日本兵用脚踹进来。那日本兵华实复认得，是那个之前开枪打猪的日本兵。老头一个踉跄直接扑倒在地上，后面的日本兵骂骂咧咧的进来，用脚一踹把门关上。然后一边用脚踢打老头身体一边用日语对着老头大吼大骂。老头侧躺在地上，整个身体龟缩起来，双手护头，全身因为恐惧害怕而瑟瑟发抖。任凭日本兵踹，嘴里哭喊着饶命。华实复不能在容忍下去，直接一个爆发，对着日本兵窜出去。
　　日本兵突然蒙了，从眼前的一个卡车旁边窜出一个杀气腾腾的年轻男人，但他只是懵逼了一下，马上伸手要拿起背后的三八大盖对准华实复开枪。华实复从不怀疑日本兵背的是玩具枪，毕竟亲眼见过他开枪打死猪。所以抢在日本兵要瞄准之前，一个砂锅大的拳头对准日本兵的正脸狠狠一拳打下去，直接一拳把日本兵打得脸冒金星，双眼睁不开。华实复并没有停下动作，从日本兵手中夺走三八大盖，动作熟练地打开保险，拖起枪瞄准日本兵。华实复要保证自己的眼前的视线范围内就能看到事情所有人物的动作，所以他一步一步后退到老头身后。与日本兵，老头，自己连成一线，自己脚面前的是一脸惊呆的看着自己的老头。华实复考虑过不能开枪，一来无法完全确定这日本兵究竟是不是真的，搞不好有人是拍特效电影，这是他一直在安慰自己的想法，所以他只是一拳打蒙日本兵，控制日本兵的行动，二来如果真的是他不愿意相信的现实：那人真的是货真价实的日本兵，更不可能开枪，枪声一响，会把外面的人引进来，双拳难敌四手，好汉架不住人多。最后，华实复觉得监控器有可能拍到这一幕，所以这件事要速战速决！
　　华实复眼睛死死盯着揉着鼻子一脸愤怒又紧张到不动弹的日本兵，嘴上说的话确实说给老头听：“大爷，你没事吧？”
　　老头一听这个突然杀出来救自己的年轻人说着一口地道而流利的汉语，顿时高兴的样子使得脸上的皱纹堆了起来：“你是同志？”
　　日本兵此时双手低垂，低着头看着华实复，嘴里大声用日语问着华实复。华实复听不懂日语，回了一句：“我不懂日语。”而那老头居然听得懂，告诉华实复：“他问你是不是乱党？”
　　华实复正要说话，就看到日本兵眼珠往后面瞄了一下，身体在慢慢后移到小门旁边，他打算逃跑。华实复立马喊了一声别动，哪知道这一喊，日本兵脸色变狠，转身就要打开门逃跑。华实复顾不得结果了，扔下枪，抢在日本兵要用手拉开门把的时候，两手抓紧日本兵的脑袋，顺时针用力一扭，直接扭断日本兵的脖子。
　　虽然华实复是军人，但这是他第一次杀人，他的双手一直颤抖，脑袋嗡嗡直响，豆大的冷汗开始冒出，背后的汗浸透上衣。一时之间整个人站着不动了，而老头此时已经支起身子，一拐一瘸地很痛苦困难地走到华实复身边：“同志，我得带你离开这里，不能让他们找到你，快随我走。”
　　华实复被老头一说，思绪回到现在，精神回复好多，老头说的对，必须离开这里。华实复搜了日本兵的身体，把身上的弹药，小型医疗包和那顶头盔，连同地上的三八大盖一起拿走，扶着老头走出仓库小门。
　　外面天色已经黑灯瞎火一片，除了塔台的探照灯还扫来扫去，照着地面。老头被华实复搀扶着走，小心地避开探照灯的光束和路上巡逻的日本兵，因为周围太黑了，华实复看不清这座围城里的全部样貌，就记得塔台很多。华实复心里的疑问越积越多，忍不住问：“大爷，咱现在是在哪？”
　　老头一听，直接停住不走了，一脸狐疑的看着华实复：“这地方你都不知道？你不是同志？”
　　“大爷，我不是你认识的同志。”华实复不清楚他说的同志是不是他理解的党员同志。“我是自己从外面进来的。”
　　“自己进来的？”老头脸上更加狐疑，看着华实复的眼睛，眼神直接坚毅。“但是你救了我，我老头我必须把你藏起来。”说罢，老头继续带路。
　　“大爷，请告诉我这是在哪？今天是几号？怎么会有日本兵在这里出现？对了，您贵姓？”华实复一口气不喘地把心中最重要的问题问出来。
　　“老头我免贵姓刘。这里是泉州附近的要塞城市，现在是正化29年4月1日。”刘老头越说越小声。
　　泉州附近？华实复心想这不是家乡附近的城市吗？啥时候出现这座围城？还有正化29年是啥年代？“刘大爷，那日本兵怎么在这？”
　　刘老头此时眼中悲伤满布，泪水盈眶：“我们输了。”
　　华实复想起看过的那本《高堡奇人》，人生中从未有过的强烈绝望和深入骨髓的恐惧开始遍布自己全身每一个细胞：“刘大爷，谁扔了原子弹？”
　　“纳粹德国”
　　“那美国呢？”
　　“被扔了原子弹后投降了。”
　　“俄罗斯，”华实复想起那时候还不是这样叫它，“苏联呢？”
　　“被赶尽杀绝。”
　　“咋们祖国呢？”华实复预感会得到不好的答案，但依旧抱有一丝希望。
　　“国民党投降了。”
　　华实复彻底感到绝望了，他也看过穿越小说，但他死也不愿意穿越到轴心国胜利的世界中来，他再厉害，也干不过子弹，更别提原子弹了，这里简直就是地狱世界。华实复已经没有任何希望了，索性把最后的问题也问：“那，……”
　　还没说出口，刘老头低声嘘了一声，示意华实复别说话，这时候他俩从仓库走出来，穿过一片楼房之间的过道，来到一片破败的贫民窟面前，里面有很多一样衣着破烂的人，老的小的年轻的，面黄肌瘦，就是没有年轻的女人，每个人都没有精神，一副行尸走肉的样子。连朝他俩走过来的几个人都不带看他俩一眼的，这里的房屋都没有电灯亮光，偶尔只有几处房屋点着蜡烛，往窗口外透出如同黑夜中萤火虫般的烛光。整个贫民窟弥漫着一股潮腐的味道。
　　刘老头此时一脸严肃地告诉华实复，“这里是良民居住的地方，里面人很复杂，不要暴露你自己，这里有人靠消息向皇军领赏，特别是你提到的这个，”说到这，刘老头用食指在华实复手心写上三个字，刚好是华实复刚才还没完的话。刘老头此刻眼睛里放出光芒，“只剩下它还在坚持抗战！我们私底下称呼它为组织。”
　　华实复听后如同黑夜里看到一盏照亮道路的明灯，原本已经彻底冰凉的心有了一丝温暖，有了想找组织的念头。但是转头一想，他又能干什么？造原子弹？造枪支炮弹？造坦克飞机？还是洗洗睡吧。华实复心里打消去找组织的念头，但是暗自发誓，只要组织需要他，他愿意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想着想着，华实复被刘老头带着，避开众人视线，领到一间铁皮棚屋前。这铁皮屋外面用白色油漆刷了一层层，但还是显得破旧脏污，某些地方生锈。打开摇摇欲坠的破铁门，从里面走出一个扎着麻花辫子的约摸五六岁的小女孩，蜡黄的脸色也减退不了小圆脸上的稚嫩，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里对华实复的好奇。一个怯生生的声音从单薄的小嘴唇里发出：“爷爷，你回来了。”
　　刘老头把华实复和小女孩带进屋内，关好门，拉着小女孩的手，指着华实复，说出华实复感到心头发寒的一句话：“英英，爷爷就要走了，这位大哥哥以后会照顾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