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奉命胡说

　　大司命这一番胡诌竟也与青黛适才糊弄皇后的话不谋而合，倒也添了几分说服力。皇帝看看皇后，皇后笑着微微点了点头。
　　既然二人对师门讳莫如深，皇帝便不再追问。只关切地问了问青黛在太子府日常起居、饮食用度等等，可有什么不习惯或下人侍候不周到之处。青黛一一再答了一遍。虽然皇室不喜这个太子妃，但既已应承了下来，且圣旨也发了下去，就代表皇家承认了这个儿媳妇。面子功夫还是要做一做的，也好显示皇恩浩荡，令百姓心悦诚服。
　　有了皇帝一行人参与聊天，话题便多了起来，时间也过的飞快。午膳时分将至，太子托辞道还有公务待处理，就带准太子妃先行告退了。又看知云道长似乎有话要对青黛说，便极有眼力见儿地邀请知云观主去太子府做客，说是知云观主曾云游四海、见多识广，有些民生问题，想要征求一下他的意见，请求与道长同往。
　　皇帝点头应允，突然又道：
　　“朕的药……道长要多费心了，若是缺少什么药材，尽管找太医院要，让他们送去。”
　　“是！陛下，贫道定当全力以赴，不遗余力。”大司命躬身告退。
　　红墙灰瓦，行走在狭窄的宫道中，太子当先，青黛和大司命落后一步。突然青黛开口道：
　　“我和……，我们的婚期是你算出来的吗？”这是千余年来青黛和大司命重逢后她说的第一句话。故人相见，本不应生疏至此。大司命只道她还对过往耿耿于怀，恨屋及乌，连带他们这些老头子一起怨上了，因而对她语气里的平淡也并不在意。其实只是单纯地因为青黛的性子实在太过刚直不会寒暄，加之又千余年来未曾相见，现下想谈心也一时无从谈起。千头万绪又只问出这么一句。
　　知云大司命轻声回答，语气温柔宠溺：“不是我，是钦天监，不过我也很赞成把你们的婚事拖一阵子。”
　　“司命哥哥——”青黛眼眶倏的就红了：“难道你也像那些老顽固一样认为我是错的吗？我还以为你是向着我的。”
　　一声“司命哥哥”瞬间让大司命晃了一下，神思仿佛回到了那个年代——天人二界刚刚分离，天界正在形成的年代、那个有着活泼的肆意洒脱的小神女的年代——那个喜欢穿着鲜艳颜色，裙角飞扬的小姑娘冲他甜甜的喊着“司命哥哥”！
　　“司命哥哥，天界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无趣得紧。我们是种些花呢？还是种些药草？若是种植药草，我可最是拿手啦！司命哥哥，你掌管人界命理，你看看以后还会不会有人类从人界来到天界啊？天界人太少了，好冷清啊！”
　　那样一个天真喜动的小姑娘，从战火硝烟中走出来，都还保留着人世间纯真美好的小姑娘，那个招人喜欢的小妹妹，却就这样足不出户的把自己关在那里千年，生生磨成了现在这副清冷的模样！
　　沉浸在回忆中，大司命不禁摔下一颗泪来。
　　望着这二人突然间都开没了声响，又渐渐红了眼眶，落了泪，太子心知这二人定不止是数面之缘的关系那么简单。再加之青黛对道人的那一声“司命哥哥”，太子忽然觉得尴尬起来——再不入眼，也是自己的太子妃，就这样当面无视他的存在，而且这“哥哥妹妹”的称呼，唉！实在欠缺些礼仪教化。好在这一老一少年纪悬殊，倒也不至于让人胡乱揣测。
　　只是这老道看上去如此苍老。哥哥，这么老的哥哥吗？太子悄悄向前急走几步假装未见，以避免之后的难堪。
　　好不容易从回忆中转过神来，大司命极为自然地拭了拭眼角泪痕，扭头看了一眼太子，见太子正自顾迈步前行，这才微微一笑，开口对青黛说道：
　　“我之前以国运起卦，卜算过一回，不久的将来，似乎会有一些事端，虽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但决计不是小事。灾煞星似有隐隐闪现的趋势，且一时半会儿解决不了。我有心将你们婚事再拖上一拖，但我深知你的性子必不会答应，正好不是我一人有此意，便随着钦天监那帮蠢才去了。”
　　“钦天监？那是个什么玩意儿？神尊的命数，岂是他们随随便便能算得着的！不过也就是奉命胡说罢了，若说是你算的，我还有几分相信。”青黛嗤之以鼻。
　　奉命胡说，这词儿新鲜。知云司命但笑不语，忽的又转身望向太子，一拱手朗声向前方道：
　　“太子殿下！”
　　“啊？”冷不丁被点名，太子愣了一下，慌忙转过身来回施一礼：“道长有何吩咐？”
　　“殿下，贫道的大师兄和师妹二人，近日奉师尊之命，下山游历一番。二人有意在俗世间择一明主相辅，不知殿下是否愿意相见，畅谈一番？”
　　“这个……”太子喜不自胜地道：“本宫自是求之不得的。道长已是神通无双，颇得父皇赞誉信任，道长的师兄师妹定也是仙人之姿，人中龙凤。若能得他二人辅佐，日后本宫必定能为百姓造福，是利于苍生之幸。”
　　“那贫道明日带他二人前往太子府叨扰，不知殿下可有时间？”
　　“本宫定当备下薄酒，敬候道长！”
　　“好，那贫道便先行告辞。”说罢，拱手。不等太子回应，便一挥拂尘，当先离去，留太子和青黛一行人慢慢前行。
　　青黛开始在心里琢磨，大司命说的师兄师姐到底是谁？她已经没有了神力，千年来修出的些许法术算一下普通人的命数也就罢了，对神尊的命数也如她自己所嗤笑钦天监的那一般，哪里是容得她随随便便算的出来的。因着心里存着事儿，眼中便也不见了旁人。太子见她不言不语，虽也是满腹疑惑，却并未向青黛问询什么。就这样出得宫来，二人分别乘坐轿辇一前一后回了太子府。青黛心里还在为着刚才与大司命的重逢而激动，没有再去与太子道别，默不作声地回了自己院子。
　　青黛生性洒脱，猜不出来便也不再猜了，“左右不过明日便也就能见到了”，这样想着，不一时便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