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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巴士 / 跟着橘子去流浪 / 第二十三章 天若有情

第二十三章 天若有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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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弟弟幼时身体很弱,三天两头的发烧,得了甲肝又被查出乙肝,因为都会传染,医生建议我们全家都做个化验。“没事的,眼睛、皮肤一点儿也不黄,看着都不像,肯定没问题的”,我去请假,当时的班主任,我们数学老师程老师安慰我说。我惊慌失措的点点头,心里并不信,像是有预感一样,我们总是苦命相连的,好事不一定有我,不好的事一定有。爸爸坚持不做,说自己身体好,肯定没事。妈妈的检查结果没问题,我和弟弟果然一样,是乙肝。对于为什么我没有任何症状,当时的医生给的答案是我是阴性的,所以没有表现,但一样是有病。
  我从没见过妈妈那个样子,一下子老了几岁的感觉,整个人都笼罩在一种化解不掉的愁苦里,是一种恐惧带来的悲惨到极致的灰暗,用妈妈的话说,感觉天都塌了。妈妈的天都塌了,我该怎么办呢?九岁的我也终于有了秘密,绝对不能说出去的秘密,要带到坟墓里去的秘密,是一种我难以启齿的病的名字。
  接下来的寒暑假和周末就是在各个不同地方的不同医院里,抽着相同的血,做着或相同或不同的化验,以前吃药只能算是零食,现在吃药是家常便饭,从不间断,从胶囊到药丸到药片到中药,从胳膊针到屁股针到吊针,各种各样的苦都尝过了,各种针扎的疼也忍受了。看电视上总有人喝中药喊苦不喝,打针嫌疼不打,甚至还有大人,我就不理解。只要病能好,多苦的药我都喝,多疼的针我都打,那个中药不光有喝的,还有那种中药磨碎了,连汤加渣一起吃的,苦真的是最好应付的了,中药渣的难以下咽,真的很剌嗓子,我的胃可能因为月子里没吃奶的缘故,一直不太好,半海碗的量,撑的胃真的很疼很难受,但我不会喊疼,只要是治病,只要能治好,只要妈妈不再发愁。
  弟弟只要有治疗就会体现在结果上,但问题就在于,我的检查结果没有丝毫改变。开始的时候是我们俩一起,后来就只有我一个人,妈妈也是有病乱投医,各种偏方也都去试,还带我们去周边的一个村里的人家去,据说是祖传秘方。
  那个村子比较破,连条像样的路都没有,坑坑洼洼的通道全是石头堆出来的,爸爸妈妈不一定能找来什么样的车带我过去,有一次是一个大货车,大冬天的我们站在货车斗里,吹着北风冻成棍儿,被颠的在车上蹦。那个药很奇特,并不是吃的,是把药装在酒杯里,倒扣在胳膊上,再用纱布一层一层的缠上,不知道那祖传秘方的药里到底是什么,反正味道很难闻,除了药味还有放久了的大蒜味儿,贴着药的地方又酸又胀又疼还痒,万蚁噬肤就是这样的感觉吧,又是冬天,一层层的把粗了一圈的胳膊塞进衣服里,都会扯着贴药的地方疼一次,不过也就是特意冬天去的,夏天这样上学会被人发现。带着酒杯忘了是一天还是几天以后再解开,胳膊上就会有一个比酒杯还大的黄水泡冒出来,妈妈流着泪把它挑破,再抹上皮炎平包扎起来,那块肉就像被药烧熟了,狰狞着突出来,留下让人害怕的不规则的纹理和颜色,和周围皮肤的白皙形成强烈反差,从此以后,我的每个胳膊上就有四个圆圆的疤,从此以后,我就不再穿短袖的衣服。
  弟弟去了一次就见效了,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吃着的其它药有了效果,反正弟弟的化验单被留下当广告了。我去了三次,还是没效果,那个秘方传人告诉妈妈,胳膊不行,就弄大的在后背上敷,妈妈回去看看我已经烂的不成样的小胳膊,没再去。她不想让我大冬天的脱光了上身,再用纱布裹成个粽子,连睡觉都成个问题,而且还要把我后背的皮也毁了。
  因为我比弟弟多敷了几次,疤的肉瘤突出的更明显,也因为我是女孩子,妈妈还在回老家的时候专门带我到青岛的三甲医院去治疤,经过几次放射性照射的疗法,肉瘤倒是不突出了,但是颜色反而更深了,那依然是一个个的疤,我就知道会是这样。妈妈甚至想把她肚子上的皮切了换给我,妈妈总是这样为了我们不惜一切代价、无怨无悔的付出。
  祖传的不行,妈妈又托人打听了据说当时最先进的治疗办法,去另一个很远的地方,打一种需要冷藏的针,叫干扰素,打了几个月,依然没用。几年过去了,他们把能打听到的办法,可以去的大大小小的医院都试了,我的病毒依然冥顽不灵。八九十年代化验抽血的量比现在要多很多,可能仪器不够先进吧,我因为化验,抽血抽到晕,弟弟的检查结果也依然没有定论的在反复着,妈妈也终于放弃了,这个病看不好。
  我也看开了,什么户口本,什么学习,什么大学,什么以后,我能活到那个时候吗?我想,我最多能活到三十岁吧,至于为什么是三十岁,我也不知道,就像我更不知道我到底犯了什么错,要得这样一种治不好还会传染的病,折磨我和我的妈妈,这是一种多么恶毒的疾病,离我最近对我最好的人最可能被传染。我把对病的恶心和恐惧深深的压在心底,没心没肺的活着,逃避着关于这个病的一切。有我们两个药罐子,我认定了我们家是最穷,最悲惨又最无助的,不再去想别的,唯一做的就是听妈妈的话。
  这以后我彻底安静了,收起了之前偶尔表现出来的大大咧咧和无所畏惧。橘子总想把自己伪装成柳絮,我干脆想把自己伪装成空气。妈妈后来也学会了给我梳好多种漂亮的辫子,还给我买了一个很大很闪亮有很多花瓣的玫粉色的布艺发卡,那个发卡太好看太鲜艳太美太引人注目了,我总是在一出门就把它悄悄的摘下来塞到弟弟书包里,放学回家到门口了,再取出来偷偷戴上。
  那些年在医院里疲于奔波的场景,是我最想遗忘的过去,那透着绝望的苏打水味,是我最不敢触碰的梦魇。团员证的照片,用的是十二岁的大头照,明明是花儿将要绽放的年纪,眼神里却有一种看破红尘的苍凉和淡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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