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她被一名小喽啰火急火燎地拎到谢训跟前时，他手边的烟灰缸业已积攒了数枚烟蒂。
　　见到她，谢训立时按灭烟，不由分说拽过她，当着一干人等的面咬合住她的唇，既深，又重。
　　冯肆被呛的喷了口茶水，连忙挥手示意喽啰们滚蛋，自己则好不优哉游哉地作壁上观。
　　谢训亲她的时候一直都是细细密密温润如风的，好像极其克制的浅尝辄止，突然来这么出，小水觉得自己肺腑里的氧气都快被他吸走了。
　　喉间不自觉漫溢出濒临窒息的闷哼：“哥…”
　　谢训攥紧她双肩，直视着她沉声质问道：“我之前怎么跟你交代的？不要一声不吭就消失。”
　　烟味很重，醺得脑袋有些晕，片刻才缓和，她瞅着他动怒的神色，格外小心翼翼道：“我不是故意的…哥，我没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攥着她的力道松散些许，眸中阴翳却不减，谢训道：“你最好有一个恰当的理由。”
　　小水眼睫微垂，一幅认错的姿态：“车一直没来，我就去校门口的书店看书，结果看着看着不小心睡着了。”
　　回来的路上她就琢磨过这个问题。
　　阵仗她见识到了，声势浩大满城搜罗，无需想，谢训一定非常非常生气，那她该怎么解释？
　　说她去和警察聊天了吗？那他不得更生气？说不准还会怀疑她——但她觉得谢训不会。
　　随便找个借口？得了吧，在谢训面前撒谎等同于关公面前耍大刀，太不自量力。
　　可又没有更好的办法，两相权衡之下，她还是选择隐瞒，竭力使自己的小故事听上去毫无破绽。
　　谢训眯了下眼睛。
　　她连忙说：“真的，哥，我没事，而且我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再犯，你别生我的气了，好吗？”
　　谢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良久才道：“手机随时充上电，别让我找不着人。”
　　小水松口气，点头如捣蒜。
　　悬着的石头落地，他这才抱过她，一如往常搂怀里、放腿上坐着，继而埋首一寸一寸、慢条斯理地亲。
　　有人在，且这个人还直勾勾地盯着，小水总归有些赧然，悄声提醒说：“哥，四哥还…”
　　冯肆很有自知之明，不等他发话，率先摆摆手：“你们忙你们的吧啊，我走了，走了走了走了。”
　　谢训轻咬着她耳垂低声问：“怎么不叫谢先生了？”
　　“太长了，拗口。你喜欢吗？”
　　“都喜欢。”他呼吸温热，紧贴皮肤，“看书…看什么书。”
　　小水下巴搭靠着他肩颈，望着墙面的壁画呓语似的道：“《情人》。”
　　几天前文学老师解读的一本小说，她印象挺深刻的。
　　“情人…”谢训咬文嚼字地重复着，最终在她耳边意味不明地笑了下。
　　*
　　人回来之后，却一晚上心不在焉。
　　谢训自是察觉到了，饭桌上询问，结果也只是模棱两可的敷衍。
　　他抬手扣了扣房门。
　　“哥，门没锁。”
　　走进去，女孩坐在地毯上逗着白猫玩。
　　说来这只猫命也够硬的，跟着她从泰国辗转到香港，历经那么多风雨，至今还活蹦乱跳精神抖擞。
　　他对宠物之类的东西无感，可她喜欢，就让她一直养着了。
　　谢训：“地板上凉。”
　　“有地毯…”
　　他径直抱起她放腿上坐着，白猫在俩人间攀爬打滚——刚来的时候白猫小水似乎很害怕谢训，见了他都要绕道走，随着小主人和他越来越亲密，偶尔也就敢往他怀里蹭两爪子了。
　　“是不是快放假了？”
　　“嗯…”她漫不经心地应着，显得十分没精打采，就连谢训想亲她，都被她别开脸躲开了，一幅兴致缺缺的模样。
　　“怎么了。”谢训掰过她脸颊，在她茶色的瞳孔表面捕捉到一层稀薄剔透的微光。
　　“没。”她摇摇头，笑容勉强：“哥，我困了。”
　　他沉默几秒：“那睡觉。”
　　谢训将她放床上，盖好被子。此前一直分房睡，很规矩，当下依旧，他只坐在床边，温柔又细致地捋顺她凌乱的碎发。
　　小水一瞬不瞬地望着他的脸，突然就红了眼眶。
　　终归才17岁。
　　少年人心性，很多事情都是藏不住的，更遑论还是和谢训相关的事。
　　她没有办法对徐进讲的那句话置之不理，那几个字眼就像巨石滚落水底，轻而易举地就将和平的表面给撕碎，大刀阔斧地戳中了她一直以来忌惮到不敢触碰的点。
　　你真以为他能跟你白头偕老吗？
　　坐监坐到死…
　　被枪毙…
　　枪毙。
　　她大脑近乎被这两个犀利无情又残酷的字眼给占满了，再塞不下其他。
　　谢训又柔声问：“到底怎么了。”
　　太轻的语调，恍惚地像抓不住的梦。
　　她一瞬间崩溃，爬起来搂着他脖颈胡乱亲，边亲边强忍着哭腔断断续续道：“哥，我们走吧，我们走好不好？去一个谁也找不到我们的地方…”
　　有那么几秒，谢训想永远沉溺其中再不醒来。
　　他眸心微烁，摘掉眼镜，捧起她的脸，很温柔地将她脸上的泪痕一点一滴地舔干净。
　　小水满心绝望。
　　谢训无法做出承诺的时候就会沉默，而沉默就意味着被枪毙。
　　泪止不住的簌簌掉落，呜咽也成了啜泣。
　　他吻到她眼角，洇允着汹涌而出的湿润，轻声哄说：“别哭，不是每次都有我帮你擦眼泪。”
　　闻言，小水顿时哭得更厉害了。
　　谢训微微叹息一声，无可奈何，终是道：“好，我答应你，我们走，你想去哪儿？”
　　她泪眼朦胧地哽咽着问：“真的？”
　　“我从不说假话。”他顿了顿，补充道：“对你不会。”
　　小水登时眉开眼笑，抽抽鼻子，胡乱抹着湿漉漉的眼睫说：“我现在还没想好，等我想好了就告诉你，然后我们就走，好吗？”
　　谢训点头：“好。”
　　小水扑上去就抱住了他，力道紧得像松不开的符咒，她一面亲他一面低低道：“哥，我只有你，只有你…”
　　谢训只埋首亲着她的耳朵和侧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