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绝望

　　「你经历过绝望吗？」
　　这是在现实中极少提及的问题。不仅仅是因为这个题目本身中二到让人羞耻，而且在与人交流互动的过程中，我们也真的很难找到一个合适的场合去问人家一句
　　“你经历过绝望吗？”
　　如果你无厘头的向人家问了这个问题却没有挨巴掌，那只能说明对方涵养好。
　　当然，我是不会作死去跟别人说这种话的，自然也没有人无缘无故向我抛出这样的问题……但这不代表我对这类问题没有自己的思考。
　　作为一个合格的宅男，阅片无数的我对那些反派的嘴脸印象深刻。面对主角，他们本来占尽优势，胜券在握，结果在嘲讽了一句“你经历过……”或者“你们根本没有经历过……”以后，就被主角一声高呼“我自然经历过/没经历过又怎么样”接着就被分分钟打爆。
　　每次看见这种桥段我都热血沸腾，然后情不自禁的会想自己有没有跟主角类似的遭遇，以后也好这样喊一通……
　　扯远了，扯远了。
　　我是觉得自己经历过绝望的。
　　绝望在语意上与希望对立，换句话说只要人有希望那就会感受到绝望。从这个角度来看，对未来总有期待但却总是难以事事如意的我怎么可能没有经历过绝望呢？
　　比如中考成绩出来的那天，明明成绩绰绰有余但却因为户籍不对口而无法去心仪的学校读书……你说这是不是有点绝望？
　　比如爷爷脑溢血过世的那天，看着那个曾朝夕相处给我带来诸多快乐的老人就此天人两隔……我会没有一点绝望吗？
　　这些事，说是大事，也挺大的。但要说绝望，认真想想的话似乎总还差了一点……但那又怎么样呢？绝望不绝望除了当事人又有谁可以评定呢？即使这是我从文字中取巧讨来的一些说辞，但谁又能否认我说的那些就不算绝望呢？
　　我本以为绝望可以是一件小事……我本以为我可以把绝望当成小事……
　　结果，我还是太过小瞧现实了。
　　怎么会这样呢？到底是哪里出问题了？
　　为什么我的“现实”变成这样了？
　　明明之前的十多年里我身边的事物都是那么严谨自然，都能用数学和科学进行合理的解释……
　　但现在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明明暑假开始的时候我还是同往常一样打游戏……明明昨天大家还开开心心的一起吃饭了。
　　但现在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是我拉开玻璃门？还是在刚好碰到门把手的时候？还是说在我踏上这个台阶的时候……这一切就已经注定了吗？
　　没有富丽堂皇的门，没有窗明几净的大厅，没有什么交错喷涌的喷泉……仿佛开始看见的那些都是骗人的。
　　宏伟的临州大厦？现还有一半的高度吗？那倒在地上的废墟是什么？
　　宽阔安静的广场？大大小小的巨坑，被燃烧的焦黑的车辆，这真的是能够通行的地方吗？
　　熙熙攘攘如同蚂蝗般的人群……这倒是真的，他们在广场外围相互拥挤，被数不清的触手挡住。
　　触手？
　　对！就是那触手，一切事物的元凶……
　　我还记得，在我要将门拉开的那一刻，或许说门还没被拉动，身边的一切就如同镜花水月般消散。
　　干净的发亮的玻璃门从开始就不存在，留在原地的只有孤零零的门把手以及那满地的玻璃碎渣。
　　而眼前的大厅也不再是之前那安静的叫人害怕的模样，而是更匪夷所思，更让人恐惧……数不清的尸骸堆在地上，鲜血如同河流般将整个大厅的白瓷地板淹没，无数看不清本来模样的物块堆积其中，猩红中露出森然碎骨。
　　然后在整个大厅的最中央，那超越常识的存在在血泊中欢愉。
　　该怎么形容这个东西？它是那么的巨大，几乎占满了整个大厅，如同一座山丘匍匐在地上。巨大的血泡从它的身上冒出，它的身体似乎承受不住它的体重。肉块炸裂开，从中生长而出的竟然是数不清的细小触手，如同蛆虫般交织在它的身上。
　　真的难以置信，这个世界上竟然会有这样让人厌恶的“生物”……用“生物”来形容它甚至是对生物本身的亵渎。
　　你觉得粪便恶心吗？那你眼前的这个东西就像是全世界的厕所里的污秽的集合。你有密集恐惧症吗？那你就会发现它的身上密密麻麻长着数不尽黑色空洞，数不尽的黄色血泡，数不尽的如同蛆虫般的触手……
　　人类所厌恶的一切都能在它身上找到，它就待在那里，仿佛恶意的集合体一般。
　　它就是恶本身。
　　我的反应并不算慢，我甚至没有去看清这个怪物的模样，在周围世界如同破碎的镜面般消逝的那一瞬间，我就紧紧握住了艾同学的手，朝大厅外跑去。
　　但从地面生长而出的触手断绝了所有的可能……我第一步都没来得及着地，那混在这各种颜色的巨大触手就将我卷上天空。
　　身体几乎要被挤碎，比我整个人还粗大的触手将我紧紧裹住四处挥舞……如同身处洗衣机，我的五脏六腑几欲震裂。
　　我从来没有感觉活着是那么痛苦的一件事……时间是那么的漫长，我就像一个被肆意玩弄的玩偶……不知过了多久，那巨大的触手终于对我失去了兴趣，渐渐松开，露出了我虚弱的身体。
　　我呕出了一口血……似乎还有别的什么东西，我从来没有这么难受过，感觉胸口像是撕裂开一般……可能真的已经撕裂开来了。
　　喘息着，大脑逐渐恢复供氧，我有气无力的抬起头，看见了那个同样被触手缠绕已经昏迷的艾同学。
　　“艾……欣，怜……”我虚弱的念出她的名字，却得不到回应。
　　“咯咯咯咯嘠嘎嘎嘎格嘎格嘎格嘎……”
　　巨大的肉块发出尖锐的叫声，仿佛在嘲笑我一般，我的身体猛然被触手拉拽，脊椎几乎要被拉碎。
　　匍匐在大厅的“山丘”冒出了一个巨大的瘆人的血泡……然后那个血泡化为脓血炸开，从中伸出的花苞形的触手冲到到了我的面前。
　　花苞突然炸裂，带着腥臭的液体溅的我满身都是，而在触手的断口，一个黑色的东西钻了出来。
　　好像是雾……好像又是液体，又给人一种晶体的质感，那说不清材质的东西渐渐凝实……双眼被血污污染，视线里带着猩红，我隐约看见那个东西化作了人形……
　　一个没有脸的人。
　　“哈哈哈哈哈哈。”黑色的人影一样的物体发出刺耳的嗤笑，如同蛇一般，它绕着我旋转，淤泥一般的面孔张开了一个小洞，好像这就是它的嘴。
　　“人类。”它说话了……它竟然还会说话，它的话语沙哑低沉，却辨认不出男女（它本来就不应该有所谓的性别。）它的声音让人混沌，它的口吻令人沉沦……它的语调却又那么的刺耳，如同指甲划过黑板……我只是近距离听它说了两个字，感觉灵魂都要被劈开。
　　如果人真的有灵魂的话。
　　“我应该奖励你，没想到这里还有能走到我面前的人类。”听着它说话，我感觉自己的头脑几乎被搅成了浆糊……那根本不是人类能倾听的语言。
　　“人类？”黑色的身影发现我没能回复它，似乎感觉有些困惑。巨大的触手将它的身体撑起，黑色的虚无面孔注射着我，仿佛要将我看透……它明明没有眼睛，但我却有被注视的感觉。
　　“人类……不对……你，没有那么坚强的意志。你不算坚定，最多有点小聪明……人类，竟然只是个普通的人类幼童？”
　　它的身影在我面前飘忽不定，而我听着它的声音苦不堪言，鲜血自我的口鼻冒出。
　　“我********你***”
　　我骂了一句脏话。
　　听见我的声音，黑色人影停了下来，它那淤泥般污浊的面孔平静的盯着我。
　　“你不是靠自己来的。”
　　它说了这么一句话，好像对我失去了最后一点兴趣，接着，它的身体化开……像水，似雾，如晶，它变成了碎末，消散在了我眼前。
　　我以为消失了……但很快，我发现它出现在了艾同学身边。
　　“你给我……咳咳……个混蛋……”我有气无力的喊着……口中带着血块，我简直说不出话。
　　艾同学失去了意识……可能是受到了惊吓，也有可能是被触手挤压过度疼昏了过去。
　　像刚刚围着我一样，黑色人影绕着艾同学旋转。
　　“难道是她？”
　　它喃喃着，发出来混沌的声响。
　　然后，它就像找到了新的玩具一般，欢愉的叫到
　　“原来是这样！难怪！原来如此。”
　　巨大的肉山也跟着颤抖，溅起了无数血块……随后，血块炸裂的地方，巨大狰狞的触手伸出，它们钻入地下，裹着鲜血泥沙，又翻开土地，朝着艾同学涌去。
　　“不！”我大叫，但我无能为力。全身上下被触手包裹的我在半空中动弹不得……即使刚刚叫上一声，我都感觉撕心裂肺的疼痛。
　　无数巨大的触手朝着艾同学涌去，将艾同学鞭挞成了一团血泥……这并没有发生。
　　自艾同学的眉心，一道银光闪铄，白色的柔和的光圈自眉心处将她包裹……把她从触手中脱离了出来，。
　　她闭着眼睛静静的浮在在那白色的光圈之中，仿佛只是在沉睡。
　　可怖的巨大触手，在那单薄的光圈面前如同薅草，它们看似有力的冲向光圈，但在接触到那光幕以后却冒出了黑气，最后的化作血肉掉在地上。
　　那是什么？看见那奇异的景象，在稍稍安心的同时我的内心也充满了困惑……但此刻，我也无暇想它。
　　“有趣，有趣，原来如此，真是有趣。”黑色人影嗤笑着，看着自己的触手化作一摊摊肉泥，它却没有丝毫的不安，仿佛感觉更有趣了一般。
　　“难怪，难怪都没事，难怪能到这里。原来是你，是你啊，你在这个女孩身上留下了这个啊……哈哈哈哈。”
　　它大笑着，说出不知所谓的话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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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前面补了第十二章的插画，可以看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