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认知

　　莫尔很清楚，如果放任自己的伤势不管的话，很有可能步入这具身体前主人的后尘，从而迎来死亡。
　　伤口很致命，但他的判断却很及时，接入记忆的过程看似漫长，其实也就在一瞬间。他明白只有爬出工作室才能得救，然后只能听天由命了。
　　“醒了吗？”
　　莫尔睁开眼，‘病房’有些昏暗，四周充斥着一些刺鼻的气味，头顶只有两个辉光管散发着红蓝色的光芒。
　　与其说是病房，不如说是监狱。虽然穿着病号服，但他发现自己的手脚竟然被上了锁。
　　没有说话，他扭头看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一个身强体壮光头男人正眯眼看着自己，额头有一颗新月形的印记，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包拯呢。
　　奇怪...包拯是什么？
　　“我们有些问题想要问你，希望你能够配合。”光头男人开口。“当然，你也可以不回答。”
　　我们？
　　在病房最阴暗的角落里，走出了一道身影。她闭着眼睛，身穿白色修女服，捧着一本类似于教典的书和一些文件，身材修长，额头上同样有着一道新月印记。奇怪的是，修女的衣服从肩缝处就没有布料了，就像是一条背心，露出两条异常健壮的臂膀，上面还有肌肉在‘蠕动’着，非要说的话，类似于把巨石强森的手臂接在了一个柔弱的修女身上。
　　“不要吓着客人，琼斯。”修女缓缓走到床边，拿起一把椅子坐了下来。
　　对于光头男人，莫尔有点印象，搜寻记忆，发现他正是案发那天把自己抬上车拉到医院的‘路人’，当时莫尔还有点意识，正是那颗锃亮的光头晃到了他的眼睛，后来他才晕厥过去的。
　　“莫尔·布莱克，五天前我们经过格林街发现你倒在了大街上，是我旁边这位救了你，我们很想知道你在你的画室里究竟经历了什么。”
　　女声异常温柔，似乎还带着一丝让人想要入眠的魔性。
　　莫尔依旧沉默，闭口不言。
　　“你要知道，我们这是在帮你，这件事的影响力比你想象的要大，严重到你可能会被送往绞刑架！我们很希望你能主动配合，帮我们查清楚真相。”
　　莫尔皱眉，不是他不愿意说话，而是不能说话。在接管这具身体之后，虽然拥有记忆，但并不代表他完全掌控了这段记忆，毕竟他不是莫尔·布莱克本人，甚至都不能算是‘人’，读取记忆并消化需要一定的时间，目前他也只能动一动主要的身体肌肉而已。
　　“你们是什么人？”
　　知晓了如何发声后，莫尔开口了，声音略微沙哑。
　　“我们是新月教会的调查探员，帮公立国处理一些超乎寻常的东西，你可以叫我玛缇娜，旁边这位是我的助手琼斯。”
　　超乎寻常？莫尔捕捉到了关键词，莫非我不是这具身体主人的事暴露了？他立马否定了这一个想法，从事发到现在，他没有表现出任何行为上的异常，过程中只说了一句话。
　　“我们在你画室里发现了一张不同寻常的画，这张画拥有媲美A级圣物的能力，你能说说你是从哪里得到这张画的吗？”说着不知道从哪儿掏出了一块画板。
　　画？圣物？什么跟什么？正当莫尔疑惑时，他看向了修女玛缇娜手中的画板，画板上正是那天自己所画的‘半成品’画作，只是一眼，莫尔就感觉头晕目眩，瑰丽的颜色映照在脑海中，使他有种头部要爆炸的错觉。
　　“醒醒！”
　　莫尔脑袋一凉，光头男琼斯一巴掌拍在了他的脑门上，让他脱离出了幻境，连忙别过脑袋不再看着画面。
　　“这幅画是我画的。”
　　“不可能！”光头男和修女异口同声。
　　“我们探查过你体内，根本没有任何神力或者其他的力量体系。一个普通人，怎么可能会画出带有圣物属性的画来。”修女脸色有点难看，她认为莫尔在骗她。
　　莫尔再次沉默，仿佛在说：爱信不信！
　　“回到正题吧，说说你在画室遭遇了什么？”琼斯明白，不论画的主人是不是莫尔都不重要，他们的任务是询问莫尔当天的遭遇，所以没有在上一个问题上深究。
　　“当时正是啤酒节的第一天，我在镇中心听完镇长的演讲后就回到了工作室，想要记录啤酒节的画面，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愣了一会儿神，这幅画就出现在我的面前，但我可以肯定这幅画的确是我画的，只是完全记不清绘制的过程，之后像是被控制了一样，然后就什么都记不清了。”莫尔回答。
　　玛缇娜点了点头，据教会人员的验证，这幅画确实拥有‘控制他人行为’的能力。但是有一点让她很疑惑：“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吗？”
　　“什么时候？”
　　“现在可是公立国11月15日，难道你想告诉我你在画室里呆了一个月？从来没有出过门？”
　　莫尔一惊，根据前主人的记忆，他画完这幅画用时很短，预估着才不到一个小时，之后的记忆完全混乱，无法读取。没想到居然过了这么长的时间。
　　“对，我的一切生活起居都在画室，平时我就不怎么爱出门，对于艺术家而言，为了创作，一个月不出门也没什么。”莫尔尽量整理好语言，让自己不露出破绽，况且这具身体的原主人本来也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之前为了画画，没有出门的记录长达三个月，周围的邻居可以为他作证，实际上他现在也是一头雾水，他得尽快搞清楚自己的立场和处境，不然很可能会出现麻烦。
　　“你真的不清楚圣物的来历？”
　　莫尔摇了摇头，他甚至连圣物是什么都不知道。
　　“话说，这里是哪儿，为什么要把我锁起来？”
　　“这里是我们教会地下的监狱，明天将举行一场关于你的听证会，教会、市政、你的邻居还有男爵都会参加，由于我们无法确定你是否具有危险性，所以只能暂时把你关在这里。”修女回答。
　　“希望你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吧。”
　　两人起身离去。
　　“为什么就这么走了，我们可以采取一些强硬点的手段的。”琼斯很疑惑，能被关入教会底下的人，可都不是什么善茬。
　　“莫尔·布莱克，他身后的背景可没有那么简单，你知道当年的‘大瘟疫事件’吧。”
　　琼斯听闻微微皱眉。
　　玛缇娜翻了翻手里的资料：“根据教会的调查，他是当年帕克堡领主的儿子，布莱克家族虽然只剩下他一个，但是公立国仍然认可他贵族的身份，况且他的那间画室是由里维男爵提供的，说明他跟男爵还有一定的亲密关系，我们不能采取极端的手法去对待，不然最后怪罪下来，我们可担待不起。”
　　“可是我们不能证明他是否有害，甚至不知道他是不是布莱克本人。要知道，那副画可是拥有A级力量的圣物，能够轻易控制他人的行为。”
　　修女摆了摆手：“画在我们手里，上面研究过这幅画并没有认主，其他的事情就交给上面的人处理吧，明天就会有结果了。”
　　灰暗的地下牢房里，渐渐没了两人的脚步声。
　　经过几分钟的梳理，‘莫尔’已经完全熟悉了原主人的记忆，只是有些记忆似乎出现了‘断层’，可能是莫尔本身也不记得发生了什么，就比如画完画后的那一个月，任何有关信息都无法获悉。
　　仰头看着天花板，他不得不思考一个问题，既然我不是莫尔，那我到底是什么？
　　脑海里浮现出另外一段记忆，那是有关于他在一维空间作为一个‘点’的记忆，漫长而又短暂，十分古怪。
　　根据自身在一维空间里所被给予的‘认知’来看，这些明显是属于人类的认知，因为这些知识每时每刻都在告诉着他，他是一个人类，长、宽、高、维度等等都是从人类的视角出发，由人类定义的。
　　既然是人类，自然也就想不通他在一维空间里发生的那些‘怪事’究竟是怎么回事了。因为从被赋予‘认知’的那一刻起，他就不能算是一维生物，同时也失去了对一维的认知。
　　莫尔不再多想，既然认知为人类，而且占据了人类的身体，那就以这个身份继续存在下去就好了。
　　我就是莫尔·布莱克，莫尔·布莱克就是我！
　　静下心来，好好准备应对明天的听证会吧。
　　他审视着自身，手脚被铁链锁住，绑在金属制成的床上，胸口缠绕着厚厚的绷带，所幸没有伤到心脏。每一寸皮肤都能感受到外界的信息，只是胯下有些不对劲。
　　低头一看，竟然是尿不湿？！
　　感情刚才自己只穿了一块尿不湿跟别人谈话？羞耻感迅速占满了他的内心。不过这也不能怪他，牢房里既没有便池也没有马桶，自己还被绑在床上不能移动，教会会给他穿尿不湿也是正常的。
　　同时，他还发现了自己右手手背上有一个刺青样的图案。
　　那是一个一平方厘米左右的圆点，上下有两条平行的线，根据莫尔脑中的记忆，他以前手上是没有这种刺青的，莫非是每个进入教会牢房里的犯人都会被打上这样一个刺青？？
　　正当他思绪缥缈时，脑海里传来了一个不是声音的声音......
　　“去探索，去求知，去恐惧，去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