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沐君迁

　　十年时间过去了，沐君迁真如当初所说，不练剑不学文，当个败家子弟，成为了荡北城中的浪荡子弟，而且是头一号。
　　不少荡北城内活的日子久的老人也都笑道“多少年了，沐家从没出过一个败家子，这下好了，出了个大的”
　　在所有人眼里，沐君迁只有两个优点，跟纨绔子弟比谁更像地痞流氓，跟地痞流氓比谁是个纨绔子弟。
　　这些年里，这位小公子的荒唐事可真不少，什么一掷千金都是小事。沐君迁有个爱好，就是喜欢糟蹋东陆各位名家大师的作品，特别是作者还在世的作品，糟蹋完再给人寄过去。
　　最常见的是在上面画春宫图，或者直接在原迹上进行改写，写的全是些淫词艳曲那点东西。
　　更狠一点的就是把原迹送到青楼，铺在女子的床上，待到他人云雨过后，再把这原迹装订好给人寄过去。
　　心院的老儒士陈显就有过这等待遇，这位年过花甲的老儒士，一生就有过一部作品，写了三十年的“国盛志”，七百万多万字的手写本老先生一直放在心院里收藏，可惜被盗了，后面便出现在了沐君迁的手中。
　　于是，每隔几天就会有一部分装订好的、已经被糟蹋过的手书被寄回来，一连寄了三月。那位当过大烨两朝天子老师的老儒士就这样被气倒了，躺在床上两年多，至今也没能起来。
　　而在荡北城百姓的眼里，他们除了看不起这位小公子外，也没了其他的念头。
　　以前还有很多人恨他，恨他的父亲害死了齐天道那么多人。
　　可现在没了，因为他们还有个更恨的人，东陆各国。
　　要让一个人爱另一个人很简单，就是恨，让他更恨另一个人的仇家。
　　齐天道境内矿产无数，所以齐天道不缺钱，但是齐天道缺粮。齐天道有人口三百万户，兵甲四十五万，单凭齐天道境内的粮食产量，养这么多兵甲肯定是不够的。
　　所以齐天道的粮食来源除了自产外，便只有两条路，一是花钱买，二是东陆各国给予的“抗蛮粮”，历朝历代皆是如此。
　　但东陆历朝历代也都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便是限制对齐天道的粮食供应，抗蛮粮只有战争时期才会供应，平日里齐天道想要买粮也有数量上的限制，一般齐天道府库里的余量也只够三月有余。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是限制齐天道最好的方法。
　　前些年里齐天道境内出现了大旱，庄稼颗粒无收。在这等情况下，东陆依旧限制着粮食的供应，导致齐天道境内饿死了不少人，一时间民声怨恨，打回东陆之声沸腾。
　　沐家这边，沐君迁私放军粮接济民众反而赚到了不少好名声。
　　不过东陆庙堂无情，但江湖却很有情意。有天下七家之一天下首富的叶家往齐天道运粮百万石，有农家几位大贤入齐天道，以自身兵解为祭品，求得天地给予一丝生机，换来了齐天道未来几十年的风调雨顺。
　　沐府中，宗室祠堂内，沐君迁正跪在祠堂内，而他的面前的除了列祖列宗的牌位外，还有一位威严老人，沐君迁的爷爷，当代沐家家主，沐长青。
　　“爷爷腿疼，跪了快三个时辰了”沐君迁挠着后脑勺，求饶道。
　　“哼，你好大的胆子啊！带着青楼妓女上战场，真是够壮我沐家君威”沐长青语气平淡，不怒自威。
　　“你知道外面现在怎么说你的吗？沐家出了个青楼百胜将，少年郎也可一人战五娇，你是真给我们沐家长脸啊！”
　　“爷爷，我们不是说好的吗？让我开开心心的活着一辈子，当个纨绔子弟多好”
　　“你”沐长青有些语塞，更是后悔，后悔自己是不是说太过了，只是让他不练剑就好了。
　　“爷爷，腿真的麻了？再不起来就真的起不来了”
　　“你给我好好的跪着，才跪了三个时辰而已，你给我在这里跪个三天三夜，跪到列祖列宗显灵为你说情为止”
　　“爷爷，既然孙子如此烂泥扶不上墙，要不你把孙子送到东陆儒院里读书，我那个江师傅可想我了，前些天里还给我寄来了几本书，要不我去东陆跟他后面学点礼义廉耻”
　　“哼，你就是烂在了地里，也得烂在齐天道的地里”老人冷哼一声，背手走向祠堂外“好好在这跪着”
　　“爷爷”沐君迁轻悄悄的站起身来，走到了老人背后，沐君迁如今已经不比老人矮多少了。一边给老人按摩，一边开口道“爷爷，别生气了，孙子下次一定会改”
　　“哼”
　　“孙子以后不会给您老丢人了？你放心，会给您老争气的”沐君迁花言巧语，但是老人还是没有任何回应。
　　“爷爷，那个府里给的例钱已经花完了，你要不给孙子赏点”
　　“滚”
　　“得了，那孙子我走了，就不跪了”沐君迁说完，便直接小跑起来，屁颠屁颠的走了。
　　“哎，我是不是太惯着他了，怎么变成了这样的孩子”看着沐君迁一溜烟的消失在了门口，沐长青叹气道。
　　“水满则溢，月盈则亏”祠堂内一道声音传来，不见其人，只闻其声。
　　“小青，是你管太多了，那孩子本是心里一团火，背上有一座山，他能把火烧的多旺，能负重前行多久，那是他自己的事”
　　“可他火还没烧起来，就被你浇灭了，背上的山也被你直接敲碎了，没了压力和动力，他还剩什么呢？就只剩下些欲望，还都是些下三滥的欲望，”
　　“小青，儿孙自有儿孙福，你管那么多干嘛呢？”
　　“老祖，我”沐长青开口道。
　　“当年你一人率三千骑，奇袭千里，破了吴国都城抢媳妇的事，沐家谁拦着你了”
　　“老祖，你知道的，天安之祸是个阴谋，牵扯太大，若是再查下去，恐怕？”
　　“哼，怕什么，沐家也自有沐家的福气，坏到底无非就是一个举族归天，小青，你太老了，心也老了，你忘记了，我们沐家只是是没本事打回去，而不是不想打回去”
　　“听天命，尽人事，就好，你拦不住那个孩子的”
　　荡北城在这些年里逐渐成为了东陆与北陆贸易的中转站，在这里东陆盛产的茶叶、丝绸、瓷器等会源源不断的运往北陆，来换取牛羊、骏马等等，甚至再往西还有来自西陆的香料、金银首饰等等不断的运来。
　　这个天下最该战乱不断的地方，这些年里是一片和平。
　　而在东陆内部却打了百年的仗，大烨立朝四百载封国六十一，祸端埋下，直到二十年前，当时的天下除了大烨，只剩下了唐、越、大楚、离国、大秦、出云六个诸侯国，或许再打个几十年天下就这么定了。
　　可谁都没想到，大烨如同天命所归，接连胜了各国十三场大战，迫使各国再度臣服。而大烨又再度封了燕、赵、晋、魏、齐五国。至此，大烨与荡北城沐家，一君一共主，辖下十一国，又开始了共享天下。
　　在荡北城内，十年前的那场天安之乱，是不少人茶前饭后的谈资。甚至城里不少酒楼、茶馆中都有说书人在讲述着当年那场大战。
　　“天安之乱，沐家军确实让整个中原都害怕了，齐天道与大烨帝都长安城相距千里，有三国四江七山十一关七十一城为据，大烨有燕、赵、晋、魏、唐、齐、越七国举兵呼应，有结束百年混战让诸国重新臣服的九军，有小半个江湖助力，却被人只用了三个月的时间，马踏七国十一关，打到了长安城下，着实可笑。即便各国都是看似出力，但这仗也不能打成这样。可惜的是，沐家铁骑在天下无双也终究抵不过大半个天下源源不断的添油战术”酒楼雅间里，老道士和小和尚坐在其中，听着楼下说书人讲着当年的事，老道士感慨道“如果当年是整个沐家铁骑倾巢而出，那么这个天下是不是就要换姓了”
　　“跟你说话呢？你听到没？”看着只顾着吃茶点的小和尚，老道士气不打一处来，就是一巴掌拍在头上。
　　“阿弥陀佛，佛祖保佑，佛祖保佑，保佑这个臭道士下地狱去吧”小和尚背上依旧背着木箱，一边摸着头，一边诵经道。
　　“你再多嘴，等会我就带你去花舫里，破去你这童子身”老道士坏笑道“你师兄百木僧人传佛一辈子，死了也还是童子身，今天我就教你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如何”
　　“你这不要脸的老和尚，你下辈子会入畜生道的”
　　“哼，那是下辈子的事了，小和尚，你今晚就得成为畜生了，俗话说只有累死的牛，没有耕坏的田”老道士看着小和尚那愤怒又害怕的模样，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而此时雅间的门却被打开了，进来的人正是沐君迁，身后还跟着陈二方。
　　“迁哥儿，看，就是这个老道士说找你”陈二方指着老道士叫道。
　　“谢了，二方，你刚才丙丑堡中的战斗中活下来，回去歇息几天”沐君迁打量着老头，说道。
　　“这”可陈二方并不想走，他在担心眼前这个老道士不是啥好人，可沐君迁看出了他心中所想，拍了拍他的肩膀，见状，陈二方开口道“那好，迁哥，我先走了，你多小心”
　　“嗯”看到陈二方走后，沐君迁坐了下来，静静地看着两人，他之所以来着，只是因为陈二方说的一个名字，齐逢春。
　　在沐朝歌马踏七国之时，中原江湖共有三十六位武道宗师助他，他们都是来自各门各派的天之骄子，甚至可以支撑这座江湖的中流砥柱来形容。
　　其中就有一人，齐逢春，来自道门三山之一的，三清山。
　　“咳咳”沉默了十几个弹指后，老道士开口了“贫道，三清山齐遇春，这个小和尚，法号三无”
　　“齐逢春是贫道师弟”
　　“贫道的师弟，请贫道接沐小友上山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