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表情

　　芙拉看着刚才那只眼睛出现的地方沉默了一会，葛瑞丝.塞奥纳特，无论从哪个方面看，这个女人的言语和举止都很奇怪，但芙拉想了想后还是决定先回答她的问题，因为对方似乎一直在向自己施放着友好的信息，而尊重与礼貌从来都是相互的。
　　“芙拉.卡拉德斯贝尔。”
　　看着葛瑞丝碧绿的双眼，芙拉将自己接下来会使用很长一段时间的名字告诉了她。
　　“塞奥纳特女士，我需要春夏秋冬四个季节的通勤服装以及我两名女仆的日常装束。”
　　“四个季节的通勤服装？女仆的日常装束？客人，您可能是不知道这里规矩，葛瑞丝…”
　　“没有问题。”
　　胡桃木柜台后站着的男孩说的话被葛瑞丝硬生生的打断，然后，男孩的表情开始变得和芙拉身旁站着的女仆霖有些相近。
　　葛瑞丝再次扶了扶单片眼镜，这是她的习惯性动作。
　　“卡拉德斯贝尔小姐，这当然可以，但这需要您和您的女仆随我移步到我平时工作的地方，毕竟作为一名的裁缝，我必须要得到您和您女仆身体的具体尺寸，以便做出的衣服能够更加的舒适和合体。”
　　“恩。”
　　芙拉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但随即却又收回了抬到一半的脚尖，这动作让葛瑞丝碧绿的眼睛里出现了一丝一闪而过的紧张。
　　“我需要知道价格。”
　　冷淡的声音从芙拉鲜红的唇瓣间吐出，葛瑞丝收回目光，长长的呼出口气，随后看了眼在芙拉身旁站的霏。
　　异族女仆在耶鲁齐亚并不常见，这些偷猎者通过血腥手段从大森林边缘获得的异族少女带给他们的回报通常与他们所背负的风险成正比，葛瑞丝再次扶了扶眼镜，下一刻向着芙拉递去了一个友好的笑容。
　　“一到五枚金币不等，具体的价格还是要看客人您需要的款式。”
　　“合理的价格。”
　　芙拉看了看柜台后欲言又止的男孩，点了点头，随后在葛瑞丝满脸笑意的带路下，朝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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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个小时后，一直在柜台后面坐着的男孩默默的看着此刻正朝着门外奋力挥手的葛瑞丝，等到女人缓缓的垂下手臂将门关上后，忽然站起。
　　“老师，那个少女，她很特别吗？”
　　男孩的口吻此时充满着疑惑，自从被自己的父亲带到这间裁缝铺后，他还从来没有见到过葛瑞丝对什么人展露过方才的那副热情模样。
　　“恩？你是在问我的小芙拉吗？”
　　葛瑞丝转头看向男孩，脸上带着残存的笑意。
　　你的小芙拉...
　　想到刚才少女离开时的冷淡口吻，男孩默默的看向一旁的挂钟，有些勉强的点了点头。
　　“的确是很特别呢，就像是一个神明制造的人偶，你能相信吗？她身体的任何地方都几乎完美，无论是骨骼的排列，身体的比例，还是皮肤，五官，这简直是让人难以置信！”
　　女人并没有隐瞒什么，直白的将自己刚才为芙拉测量尺码时的感受全部说了出来，并且说话的时候面露潮红，就好像是陷入了某种美妙的回忆中，男孩看着葛瑞丝的这幅糟糕的模样脸颊微微的红了红，这个女人总是这样，虽然男孩自认为早就已经习惯，但却也还是总因年龄的关系而经常体会到面红耳赤的感受。
　　“但您的小芙拉看起来就像是一位病入膏肓的病人，就像古书里记载的那些龙乡的亡魂。”
　　男孩扭过头去，轻声嘟囔。
　　“呵呵，那些可以将自己的观点传播给普罗大众的家伙们总喜欢在文字里掺杂自己的偏见，小家伙，龙乡的亡魂可离开不了他们的故土，而且我的小芙拉虽然看起来病恹恹的，但其实是非同寻常的健康呢。”
　　葛瑞丝扶了扶眼镜，笑吟吟看向男孩，她并不在意芙拉那副带着龙乡特征的面孔，在她看来，真正的美丽，从来都是殊途同归的。
　　“她的身体至少有三阶的程度，也不知道她的老师是谁，这可真是令人羡慕啊。”
　　“三…三阶...”
　　男孩愣了愣，然后瞪大了眼睛，那双湛蓝的瞳孔里满是难以置信。
　　“可她看起来还没有成年！”
　　“天赋，很重要呢，并不是谁都像你一样笨哦，阿兹塔纳家的小家伙。”
　　皮靴坚硬的鞋跟踩着大理石地面发出一阵极有规律的声响，葛瑞丝看着男孩的表情嘴角翘了翘，然后头也不回的直接从男孩身旁走过。
　　“从今天开始暂停营业一个星期，去把店门给锁了，我得去给我的小芙拉还有她的两个小女仆做衣服了！”
　　“哦对了，晚些时候去你叔叔那里拿两瓶葡萄酒，就说是我要的，今天我心情不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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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葛瑞丝对自己所展露暧昧态度的缘由芙拉自然不大清楚，她也不会特地的去思考这些，一个拥有至少两阶精神力量的人出现在一家小小的裁缝店里这点固然让人感觉到奇怪，但对于初入耶鲁齐亚的芙拉来说，这显然并不是应该优先去探究的事情。
　　“我需要一些与耶鲁齐亚历史相关的书籍和一枚怀表。”
　　“好的，主人。”
　　离开了裁缝店后，根据芙拉的指示，霖又驾驶着马车带着芙拉绕着集市转了一圈，然后在两家女仆推荐的店铺里，芙拉买到了三本关于耶鲁齐亚历史的书籍与一枚价值不菲的精致怀表。
　　这一趟集市之行所耗去的时间比芙拉想的要多了将近半个小时，而这多出来的半小时大多用在一开始的那间裁缝店里，女仆霏按照芙拉的指示准备好了食物和热水，虽然芙拉回来的要比她想的晚，但由于女仆一直未有将食物从厨房的锅子里盛出，所以等到芙拉坐到餐桌上时，碟子里的食物仍是冒着热腾腾的蒸汽。
　　胡萝卜土豆牛肉组成的炖菜，熏鱼，莴苣，以及一些女仆自制的白面包，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这都是一顿不错的晚餐，两名女仆在餐厅天花板上挂着的玻璃吊灯下一左一右的站着，偷偷的打量着用正用着无比标准的餐桌礼仪面无表情进食的芙拉，芙拉的嘴很小，身形纤细，那副苍白病态的容貌和很容易会让人心生这名少女弱不禁风的感觉，在这一点上，两名女仆自然也并不例外，但令她们惊讶的是，芙拉的胃口出乎意料的非常好，简直可以与那些身形壮硕的成年男性媲美，尽管在刀叉的配合下最终进入嘴里的食物只是小小的一块，但芙拉那高效的进食效率仍是看的两名女仆目瞪口呆，并且情不自禁的咽了咽口水。
　　“战争学院，你们知道吗？”
　　看着面前空空如也的瓷盘，芙拉默默的将手中的刀叉放下，然后拿起一边的餐巾擦了擦嘴，看向两名女仆的方向。
　　“知...知道！主人。”
　　之前总是慢半拍的妹妹霖这次反而是比姐姐霏的反应快些，在芙拉开口询问后，她便立刻点了点头，虽然模样有些慌乱。
　　“战争学院是阿兹塔纳家族一手创立的学院，作为神圣王庭最广为人知的军事院校之一，他承担着每年向帝国军输送近千名优秀军官的职责，众所周知，战争学院学员在毕业时获得的最高评级甚至可以让一名军官在进入帝国军时直接得到少校的军衔，而这一点是其他几所军事学院所不具备的，所以，从战争学院的出身往往代表着更高的成就，耶鲁齐亚的繁荣在一定的程度上也依托于战争学院。”
　　霖一口气说完了自己所了解的一切，然后涨红着脸小心翼翼的做了个吸气的动作，芙拉放下手中的餐巾点了点头，霖所说的和自己所知道的相差不多，而芙拉之所以询问女仆，更多的也只是为了确认一下自己已知的情报。
　　“我要去洗澡了，这间房子并没有太多需要整理的地方，清理完餐桌和厨房后，你们接下来可以去做一些自己的事情，如果有什么需要，我会喊你们。”
　　芙拉从木椅上站起，面无表情的经过两名女仆身旁走向门外，而正在这时，身后女仆霏的忽然开口却打断了芙拉的动作。
　　“主人。”
　　“恩？”
　　芙拉的脚步在餐厅的门前停下，然后转头看向了霏，姐姐的反应或许比妹妹慢了些，但从刚才芙拉的话里，她所得到的信息却比妹妹多。
　　“我曾听人说过战争学院是个非常危险的地方，想要获得进入学院的资格，需要经过相当严厉的入学测试，即便是体格健壮的人在测试中也可能会遭遇到生命危险，您...”
　　女仆忽然低下头，没有再继续说下去，芙拉看着女仆沉默了一会。
　　“你是在担心吗？”
　　“我...”
　　霏抬起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失去了主人的女仆下场往往悲惨，而芙拉尽管看上去很奇怪，但迄今为止她所表现出的无论是性格还是品格却都让霏觉得幸运，可以的话她并不想失去芙拉这个主人，这当然是担心，但却挟带了一些私心，而正在霏犹豫该如何回答芙拉的时候，芙拉却出人意料的第一次在两名女仆面前展露了她的表情。
　　那是一个及其诡异的笑脸，标准的不能再标准，但眼睛里却没有一丁点的笑意，与其说是表情，倒不如说像是一张精致的面具。
　　“谢谢，但是，不用担心我，我不会有什么危险。”
　　一如既往的冷淡声音传来，两名女仆看着芙拉的笑脸，只感觉浑身的汗毛竖起，同时大脑一下子变得空白，然后，等到女仆们回神的时候，身前的芙拉已经独自离开了餐厅。